岑越以为崽太晒了,低头说:“你和爹先回” “圆圆不热。”圆月摇摇头,他想留在这儿跟阿爹和爹一起。 圆月皮肤白皙随着齐少扉,此时热的白里透红,岑越一把抱着儿子,亲昵带着笑意说:“今日是大丰收,好日子,圆圆不能晒中暑了。” “让姨娘带着你和弯刀回屋歇会好不好?” 圆月有些心动,瞅弯刀。弯刀在寇长峰臂膀上,两手扒着他爹的脑袋,是坐的高看得远。岑越一瞧,跟二苗说:“都先回,小孩子皮肤嫩,哪能这么晒。” “我给他戴了纱帽。”姜二苗说完一看,他家弯刀脑袋上的帽子正拿在手上,往长峰脑袋上戴。 姜二苗顿时没了脾气,不知道说哪个。 成吧,先回。 回院子里有解暑的绿豆汤,岑越让灶屋没停,这个是不间断的供应,家里门口,也要送田头去,此刻喝了绿豆汤,吃过草莓,小孩子们晒的蔫吧,吃草莓时胃口大开,吃完了草莓,又有些饿了。 圆月喊着阿爹次次。齐少扉瞥了眼崽的脸蛋,心想是这般吃胖的。 灶屋里背着牛乳点心,还有鸡丝黄瓜拌的凉面,一起又用了一些,岑越不放心——其实准确说是记挂好奇产量,因此匆匆吃完了坐不住。 后来小孩子吃饱犯困,全交给底下人照看。 大人们出了门,齐家门口是夯实的一大块地,此刻整整齐齐扎着麦子捆,一车车的货源源不断送来,等到了傍晚三点左右,十亩的麦田收完了。 岑越找人了馒头,还备着肉丁炒酱菜,夹在馒头吃,旁边绿豆汤免费喝,这是临时定的,好在赵婶对这样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很快就把人手捋起来。 “吃过饭,填一填肚子,再过称吧。”岑越跟乡长说。 乡长望着地上成片的麦子山,那是心绪激动,一门心思想早早过称,很是好奇。其他下田干了大半天的庄稼汉,那是轮着来,也顾不上喝水,此刻汗水晒得亮晶晶的,嘴皮子干,要不是岑郎君说吃饭,真想不起来这茬。 肚子竟然不饿。有人想。 “都是馍馍,快速垫吧两口,不急吃个饭功夫。”岑越继续道。 乡长知道岑郎君好意,当即点点头,“那按着岑郎君意思来,只是不好意思,哪里白吃你家馒头——”转头就喊:“今个出力下地的去吃饭,吃完了一会过称,都不许抢,仔细些。” 庄稼汉排队去领馒头,一人两个。齐家的丫头来帮忙,是给馒头加好了酱菜肉丁,一竹筒绿豆汤,庄稼汉子接了馒头水筒,离着麦子垛远一些,三两下先解决了。 若是以前,有不要钱的馒头肉菜吃,乡长发话不许人白占便宜,总要有人嘀咕不满几句,或是下苦力的汉子那两个馒头能够?不得吃个七八个。 可今日没人说这些闲话,计较在意这馒头肉丁什么的,两个馒头下了肚,一竹筒绿豆汤喝了,人精神许多。 乡长是半点馒头都没吃,只喝了绿豆汤沾了沾湿唇,因为年岁大,眼睛深陷,褶皱布满周围,平日里双眼也浑浊,可今日是干瘦的老头,双目精光熠熠。 “都吃完了,那就过称?” 岑越知道大家都迫不及待,点头:“过称!” 称早备好了,吴掌柜坐在桌前,手拿算盘。乡长带着村长指挥后生,全乡没一个刺头敢这个时候捣乱,一人过称报数,吴掌柜记在纸上,算盘珠子没个停歇。 从下午三点半左右开始的,到了天茫茫黑,众人是越忙活越是精神,天黑了,那就点火把,早早都备好了,岑越后来回去吃饭,他是扛不住了,跟阿扉说:“我看就别打断了。” 齐少扉点头说:“你没看乡长连着村长眼底都冒着火光,这会打断说要吃饭,我看乡长是什么都吃不下。” 虽是玩笑话,不过现在外头也差不离了。 大家跟那狼崽子一样,随着斤数报着,心头很是火热,哪里顾得上吃饭,已经忘我境界了。 他们是匆匆吃了饭,也坐不住。孩子们也结伴,到了门前看热闹,有丫头护着,不过看了会可能觉得无聊,却也不离开——人多火把亮的跟白日一样,热闹啊。 于是称心是娃娃头,带着一串孩子在轿厅玩。 两姨娘干脆让把竹榻搬了过来,圆月和弯刀趴在上头,夜里是天气凉爽,还点了驱蚊虫的,玩了一会弯刀先睡了,圆月便也挨着睡了过去。 醒来了,外头还是通亮,圆月揉着眼睛喊阿爹。程姨娘满面的笑意,抱着圆月问:“你阿爹在外头,圆圆是不是饿了?” 圆月不饿,圆月要阿爹。 程姨娘便给圆月穿了鞋子,领到门外。外头数十个火把,夜和白昼一般,随着一汉子说:“岑郎君,乡长,全部称完了。” “阿爹。”圆月声响起。 齐少扉一把先抱着崽,说:“你阿爹在忙,等会。”这么关键的时候。 “吴掌柜,多少?”岑越问。 吴掌柜算盘珠子没停,分批记下数,此时噼里啪啦算总账,“……郎君,统共五千三百一十斤。” 站了几乎一天的乡民们哗然,是干的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唇,“多少?”、“你听清了吗?”、“我是不是听岔了,这在都五千多……”、“那是十亩田的数。”、“那一亩田多少?” “一亩田均下来五百三十一斤。”吴掌柜道。 乡长信的,此时双目含泪,一双手激动地颤抖,久久未能说话,他望着满满的麦子山,露出了如孩童一般的笑。 好啊,五百多斤,老天爷啊,你是可怜我们庄稼汉子,终于开了眼,派了这般的人物来琢磨种子。 “岑郎君,受我一跪。”乡长颤颤巍巍的下跪。 一辈子的庄稼汉,地里刨食,一年到头光景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大多时候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不敢多吃,不敢吃细粮,省一口给娃娃吃,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可如今往后不一样了,不一样了啊。 乡长没见过大世面,没去过远路,在他看,地里收成那就是天大的事,而岑越琢磨出这般的种子,他替自己感激,替乡民感激,朴实的感激那便是下跪磕头了。 岑越忙到乡长身边,拉着乡长起,起料其他村长见状也给他下跪,后来在火光熠熠下,围观的乡民皆跪下。岑越道:“种子是我琢磨出来的,那也是今年是个好光景年,老天爷开眼,咱们才有福气,快起吧。” 后来这一幕,密探在人群中尽收眼底,但给新帝报信时,只字不提乡民纷纷向岑越下跪这事,只说了乡民感激,岑越言好年。 天丰帝听闻后,看着传上来的数字,长久的舒了口气,大喜过望道:“朕便是天命所归,是真龙天子。”可能是情绪波动,天丰帝说完,便喉头痒,有些咳意。 他的毒未清尽,为了安抚朝中,加上东渤国虎视眈眈,对外天丰帝一直传消息出去,老天庇护,他毒伤不碍事,已经清除的。 “皇上保重龙体,可要传太医?”太监总管道。 祥宝太监自是做不了大总管了,但此人手段有,天丰帝留着,转到了暗处‘养老’。 天丰帝点了头,要秘传太医。 桃花乡。 麦子是还没晒干过的,也未去壳,肯定是压秤,可再压秤,那也是实打实的五百三十斤—— “一一,你咋还把一给省了,那是五百三十一斤麦子。”男人躺在炕上,听音是急的,可脸上那笑,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媳妇便笑说:“好好,知道了,这不是粮食多了,诶呀可真是没想过,咋就有五百多斤,不对是五百三十一斤。” “岑郎君真是厉害,外头传说三少爷是文曲星下凡,我看岑郎君也是神人下凡,你说管麦子的神仙是哪位?” “这我咋知道,以后就按着岑郎君模样画去。” 这日的桃花乡是家家户户不怕费油灯,就是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小子,今个摔了碗,大人们也不骂也不拧耳朵,还有胆子大的喊娘想吃肉,他娘也是笑嘻嘻的,要是往日准要拧他耳朵。 “吃肉啊,等着,等明年了,咱们吃肉,吃一大锅的肉。”他娘许诺。 家里就是以往刻薄省着的婆母,今个也不吭声,是笑呵呵说:“对咯,等明年。” 都盼着日子过的快些。 “还有买种子的,明个就去,别晚了。” “知道,我大早上天不亮就过去,齐家真是厚道,这样好的种子还买的比外头便宜。” “人家做生意买卖的不赚这个钱——说起来,难怪人家挣大钱盖大宅子,如今是服气了,真真的好人啊,自己日子过好了,还想着咱们刨食的。” “这话说的,先前没琢磨种子时,齐家就是好人,三少爷行医给抓药看病收钱都是意思意思,我听说在青牛镇上的药堂里,要是碰到光景不好的年,还给免费救治发药。” “齐家确实是不一般。” 乡里夸完岑越夸齐家,夸完了齐家最后又回到了今日过称时,大家是说不完的话,兴奋的睡不着。 “我一听数,真的吓了一大跳,最好那时候也就四百斤,咋今年这般的多。” “你瞅瞅,现在话都大了,还也就四百斤。”虽是这般打趣,但大家都带着笑。 五百多斤啊,就是去了壳晒干了,那也有四百七八斤呢。 今年光景是不错,过年时下了雪,开春的时候又有几场雨,真是好年。自然那也是岑郎君种子好。 乡民们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是听见鸡叫第一声便拿了早早准备好的银钱,早饭也顾不得吃,便去齐家门口,结果一看,天还未亮,齐家大门前已经乌压压的都是人了。 岑越昨日就跟曹罗交代过,让吴掌柜也顶一顶,限量卖种子,每户就十斤,多了没有——全乡九个村,小的村不到百户,大的有一百五十户,这样算下来,平均每户差不多只能分五斤。 先前岑越答应了九十个壮汉,每人是二十斤,还有他哥嫂那儿、桃源乡那儿…… 如此算下来真的不够。 还是乡长说,今年他家不买,九个村村长也不买,等来年收成。而岑越答应的二十斤,现在改为十斤,剩下的十斤等来年他家地里种出来再给。 这样扣扣挤挤,每户人家就十斤,多了没有。 岑越想着空间里还有剩的,回头再空间里再养一批出来。 麦种还没处理干净,可乡民们实在是等不及,说拿回去他家自己处理,岑越让曹罗交代怎么弄—— 种的时候要过水。他家过的是空间泉水,不过岑越也试过过普通井水,效果大差不差——总之就是五百三十一斤和五百斤的区别吧。 比以前的种子好太多。 齐家门口白日里队伍就没停。李壮子家也想买种子,只是心里担忧,怕岑郎君不卖给他们,他娘说:“那就贵一些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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