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傅早十日把翁大娘从青牛镇接了过来。 “阿扉,看着我,别担心,翁大娘说了,我孕像好,一直运动散步,饮食我也控制着,孩子不大的。”岑越不懂生孩子,但就是大肚瓶子窄口,要倒东西出来,肚子东西越大,那卡在窄口越是难受不好倒。 所以显怀后,吃东西都很注意营养。 坚果、鱼、虾、瘦肉这些,果干他都不敢吃太多,糖分太高了,过年的时候,刘妈妈做了新衣,很是宽大,二苗说看他肚子大,岑越还诧异,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很显怀的,冬日衣服厚,宽宽大大遮盖肚子,四肢还是细的。 后来二苗说,他是留意的。 要是乡里人见过岑越,肯定会以为月份只有四五个月大。 齐少扉嗯了声,说他不担心。 岑越没忍住笑出了声,齐少扉还莫名不懂越越怎么笑了,也跟着轻松傻乎乎的笑——有点像大崽了。 “你啊,说不担心,骗谁呢。” 齐少扉反应过来了,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口气,说:“越越,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很努力的让自己机灵起来,“现在是你放轻松。” “我放轻松了。”岑越道。 齐少扉:“真的?你为什么轻松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就等着吧,开盲盒吧。”岑越还挺期待的。 这几日翁大娘就睡在外间,连着产房也备好了,就在炕屋,今年天冷,岑越生了孩子肯定要烧炕的,翁大娘提前跟刘妈妈、赵春花都交代了,小孩子才生下来,是受不得冷,自然也不能太热,尤其是燥热,因此烧炕也不能铆足劲的烧…… 意思温度差不多保持在暖春。 宅子里上下进了二月,话音都不敢高。 白日里岑越跟阿扉才说笑完,夜里吃过饭,今晚难得有些想吃甜口,灶屋做了一道红豆绵绵特别爽口好吃,因为孩子快生了,家里买了母牛,这道点心就加了牛乳的。 因为天冷,青黄不接的,也没别的东西。 刘妈妈做的时候还说:“就是一把红豆,也没个旁的,真是委屈了郎君。” 因此这盘红豆棉棉,是刘妈妈、赵婶、梅香三人都扎在灶屋忙活,做了好几个版本,是软糯口,加了糯米粉的,还有脆皮口,烤的,还有略硬一点,像是月饼那般。 自然也有混着坚果,核桃仁、葡萄仁的。 岑越一看,巴掌大的小盘子就能上七八个,里头点心都是麻将大小,做的精巧,他开玩笑说这是红豆绵绵全家族了。 一一吃过,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原味’口的。 这日傍晚吃过满足的点心,岑越心情一直都很好,睡前都还想那份红豆绵绵大家族,“吃的时候喜欢原味口,这会觉得加了果馅的也不错。” 齐少扉侧着身跟越越说:“灶屋还有,我给你热一热端来。” “别麻烦了,你也不会添柴火——”他想起来了,这几日灶膛都埋着柴,不敢熄火的。 岑越到底还是想吃,便挥挥手,“你去吧。” 齐少扉得了活可高兴了,衣服也没穿,急急忙忙下炕,被岑越喊住了,这才折返回来披了衣裳就出去。 岑越听着外头隐约的说话声,听不真切,应该是阿扉惊动了翁大娘,翁大娘这把年纪了,来这儿照顾他生产,夜里睡外间也不敢睡死了,真是辛苦…… 他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还想着夫郎生孩子到底是怎么生的。 好一会。 “越越我来了。”齐少扉端着一盘子‘红豆绵绵’大家族来的,就怕越越还想吃什么口,全都送来了。 岑越闻到香味了,是热过的。 齐少扉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去拿热毛巾给越越擦手,岑越有点没忍住,趁着阿扉出去时,想探身去拿小几上的点心,然后—— “啊!我腿麻了,没知觉了。”岑越吓了一大跳,他的下半身真的没知觉了。 翁大娘本来点着灯,没打算躺下,听到里头郎君喊得话,是拍了大腿就说:“这是要发动了。” 齐少扉打了热水端着盆,一听翁大娘说的,差点手里水盆翻了。 “发、发动?” 越越好着呀,刚还有胃口想吃点心的。 “快喊人,点灯。”翁大娘跟三少爷说了声,劲直先进了里屋。 齐少扉放下热水盆,忙去外头喊人。刘妈妈、梅香二月都睡在这边‘休息间’的,本来齐少扉进灶屋要点心,梅香就起来做的,是刚回屋子还没躺下,就听三少爷声,忙拍刘妈妈,说:“刘妈妈,听着像是郎君要生了。” 刘妈妈一个激灵,人坐起来,说快快烧热水,我去前头看看,“把小菊也喊起来,什么事能跑个腿。” “知道。”梅香去喊人了。 正院很快点了蜡烛,院子走廊还插了火把,里外灯火应着。 齐少扉喊了人,便急匆匆往炕屋去,翁大娘吓了跳,“三少爷你快出去吧,夫郎生孩子,血气的地方,您这沾了不好的。” “没什么不好,我是大夫,我是大夫。”齐少扉重重说,到了炕头。 岑越其实还好,除了刚才‘偷拿’点心时发现自己下半身不听使唤,没了知觉,那会害怕,听翁大娘说正常的,快生了,岑越还有心情发个弹幕,自带麻药啊。 那还不错。 齐少扉给越越把脉。岑越还能侧头跟阿扉说:“一会真生了,你别在屋里,这种事情一个人拿捏主意就成了,你在旁边,翁大娘不好下决断的。” “可是越越,那、那我只看看,我不乱说。” 岑越本来想说谁信,但看到大崽真的快哭了的模样,便点了点头,“成吧。” 翁大娘听得是直叫老天爷,她接生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妇人夫郎生孩子,自家男人往里钻的,就是再疼媳妇儿的都没有过,毕竟产房污秽地方,血气冲撞运道的…… “郎君——” “没事,他留下还好,在外头估计要哭。”岑越说。 齐少扉此时反驳不来。翁大娘便不劝了,仔细说:“郎君,这会您没知觉麻着呢,等一会疼起来的时候跟我说。” 岑越:!!! “还会疼!?” 翁大娘道:“自然了,生孩子哪里有不疼的,不过你别怕,你这胎我摸过肚子,没问题的。” 生孩子就是这般,不能怯不能怕,得卯着一口气的。 岑越忙拉阿扉的手,指挥说:“快快,趁着我不疼,先把绵绵它全家拿过来,让我吃。”一会疼起来了,肯定吃不上这一嘴。 翁大娘:…… 齐少扉这会是听越越的,指哪打哪,忙端了绵绵全家,不由说:“都不热了。” “也不凉,你试试。”岑越拿了块塞大崽嘴里。 齐少扉没心思吃东西,却被塞得一口,只能囫囵吞下去,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岑越吃着,有些干,齐少扉就去端热水,岑越是水刚喝了一口,就啊了声。 翁大娘便知道,疼的时候来了。 “郎君,您现在先别喊,留着些力气,等会我说喊您在喊。” 岑越肚子一阵阵的疼,好在疼他还能忍,就跟阿扉说说话,没一会外头听到刘妈妈梅香赵婶声,还有邹大夫,邹大夫不进来,隔着门问三少爷,郎君脉象如何。 “我、我忘了把脉了。” “光顾着我吃绵绵一家了。”岑越笑说完,眉头便蹙了一下。 齐少扉知道,越越是想安慰他,不知怎么的便镇定许多,不再那般慌乱了,他不能这个时候还让越越操心他的。 好像就是这种心情,使得齐少扉一下子长大平静。 岑越伸出胳膊。 齐少扉静心凝神把了脉,而后笑了下,安抚越越说很好,脉象强稳。岑越笑不出来了,甚至想说脏话了,真他娘的一下比一下疼—— “这什么时候才能生。”岑越语气都有些急和凶。 翁大娘:“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院子里外火光照耀不说,竟还有狗叫声,岑越是疼的努力分散注意力,想着为啥还有狗叫,难不成大黑还来了? 那大黑要是来了,二苗一家肯定到。 …… 他是故意杂七杂八的想,想一些无聊的琐碎事,可根本无法岔开注意力,太疼了,最后是骂了粗话! 他爹的,到底什么时候生! 翁大娘一听,说:“差不多能生了。” 岑越:早知道他就早骂了。 他还以为生的时候就不疼了,那就是做梦,更疼了,翁大娘推着他肚子,说使劲,他就使劲,说歇,他就歇,起初还没摸到规律,等慢慢的就适应了。 …… 岑越是戌时多发动的,大概晚上八点多。第一声叫那会估摸要九点了,在等生—— 他隐约听到二苗声了,还有冰冰凉凉的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脑子里一片模糊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一声清晰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 岑越如释重负,浑身像是脱了力气,喘息了一会,听着屋里人走动和报喜的声,抓着阿扉的手,问:“孩子健康吗?手脚齐乎吗?” 这个时间没有检查不能拍片子,岑越怀孕时一直回避这点,怕孩子哪里不对劲,一直不敢想。 “我看看,越越我抱了孩子来你看看。”齐少扉去抱孩子。 翁大娘早裹着孩子了,刚一串的吉利话,说的也不违心,才生下来的孩子,小少爷是他见过模样最好看最俊的,像是个小哥儿似得。 齐少扉抱着孩子到了床边,凑到越越跟前,揭开了襁褓,让越越看,手脚都好着,也没缺少指头。 “怎么闭着眼睛啊。”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翁大娘忙上前合了襁褓,说:“才生下来的娃娃都是闭眼睛的,过个两三天就好了。” 岑越心想,这还得操两三日的心,等眼睛能睁开了,还得操心孩子脑子—— 算了不想了。 “阿扉我想睡会。” “好,你睡吧,孩子我看着,什么事我都在的。”齐少扉轻声说。 岑越实在是扛不住了,眼睛一闭就睡了。 炕屋里,翁大娘指挥着,怎么收拾,不能开窗透风的,这会风寒着呢。 齐少扉听见了,说:“窗户挂个厚帘子,开一条缝。” 先前大嫂生孩子坐月子时,越越便说过,屋里憋闷气味不好闻,在这里待久了,心情也不爽利,还是透透风好,说什么科学坐月子。 时下风寒是不宜吹,但能想办法的。 “开最边上的那扇窗户。”齐少扉道。 离越越睡的地方最远。 又说:“我记得家里有屏风的,阿娘留下来的,也搬过来挡住吧。” 翁大娘本来听要开窗透风,还想说千万不可的,没成想听下去,三少爷想的细致,如此一来,到也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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