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打也打了,砸也砸了,恶气也出够了,现在该商量商量了吧?”莫文俞低声道,喉咙间时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吟,“不然等我们报官了,谁都占不到便宜。” 声音虽低,但周围看到莫文俞受伤后一片寂静,因而旁人都听到了他在说些什么。 砸了东西的人都连连抽气,生怕对方报了官府。若是真到那一步,他们可就落了个伤人的罪名! 领头汉子睨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装得还有那么一点像,但没有拆穿他,装出一副不顺心的模样,勉强应道:“协商什么?” 莫文俞苍白着脸淡然一笑,重复了先前的提议,“给我们两个月时间,到时候不仅将工钱还给你们,还给你们一份生意。” “你们若同意,那就不要再来纠缠;若不同意,今日报官也无妨,指不定你们要不回工钱,还把自己送了进去。” 莫文俞的柳叶眼微微眯住,露出一份惬意的神情来。 他本就生得清秀,眉宇间总是露出一份悠然自得,再加上目光又过分清亮,因而总是会让对方觉得这人很是真诚,绝不会做出撒谎这种事情。 但领头的汉子清楚这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然而对方说得也没错,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他们确实得不到任何好处,况且再这么下去也不如他所愿,干脆配合对方演这一场,也好有个台阶下。 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汉子点点头。 有冲动之人听到领头的汉子就这么同意了,对此很是不满,眉头一拧喊道:“就这样走了!?若是他们骗我们,跑了怎么办!” 他们又不是傻的,先前被骗了一次还会被骗第二次,况且对方只是一个赘婿,他们拿什么信他? 他家被欠的工钱也不是一般地多,因而不满的情绪很是激烈。 “小兄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祝家就在这里,我们怎么跑?”莫文俞挑眉扫了那人一眼,狐狸般狡黠的柳叶眼微微眯起,“再说了,报官也不是不行,随你。” 这语气表面上像是在被人拿捏,实则是在拿捏别人。那群人他猜是不敢报官的,伤人这一罪名绝不是开玩笑的。 那人虽说是一介村民,但也知晓律法,眼下更是被这眼神扫得一个激灵,便咬着牙退了回去。 领头的汉子看了一眼莫文俞的肩膀,沙哑着声音叹道:“好。” * 就这么刺啦着满是血的肩膀将一行人送走后,莫文俞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关上门后,阿暑看着他那满是血的肩膀就觉得疼,上前问道:“姑爷,我给你包扎一下吧,看着太疼了。” 他没看到莫文俞拍自己肩膀的那一刻,还在一边阻拦别人砸东西呢,结果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莫文俞跪在了地上。 而当时自家公子似乎也被吓住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根本没有上前去扶的意思。 莫文俞乐呵一笑,刚要解释自己没事,就看到一直没说话的祝家小公子蹙着眉俯身下来,掠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脖颈处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紧接着一阵淡雅的竹子清香袭来,仿佛在他的身边掠起了一阵竹海。 末了,微凉的指尖还点在脖颈伤痕的周围,一下一下抚摸着,像是在安慰着他。 “疼吗?”手里的动作温柔,可小公子的声音却带着易碎的冰冷质感。 有些淡漠的声音就像是荡起了细细涟漪的冷泉,虽然冷清得厉害,却又好听至极。 莫文俞垂眸,能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澄澈杏眼里边,满是说不明的情绪,密长的睫羽如同蝴蝶一般轻轻扇动。 到嘴边的“不疼”被硬生生掐断,莫文俞滚了滚喉结,眯起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突然就像逗这清冷的祝小公子一下。 “疼,疼死了。”
第3章 相信他吗? 夜晚,淡雅的月光洒落在祝府寂寥的院落之间,散发出点点光斑。今日府上遭遇了这些事情,庭院间也无人打扫,枯黄的叶子和碎掉的木凳落了一地。 就在院落的一个小亭子之中,莫文俞丝毫没有观赏庭院的心情,而是看着淡然准备为他处理伤口的祝舒,竟然有些莫名的慌张。 但这慌张不是因为对方好看的模样而心悸,单纯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毕竟肩膀上的伤是假的,却让对方刚才那么担心和愧疚。 祝舒坐在他的对面,淡淡地看着对面一直不抬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浅浅一笑,绕过莫文俞的肩膀开始处理脖颈上的划伤。 “公子,不先处理姑爷肩上的伤吗?那么多血看着怪吓人的......”阿暑在一旁端着创药,有些不解。 他只要稍微地看一眼就觉得难受,衣裳都被血浸湿了,也不知道姑爷为什么看着跟没事一样,就连疼都没说一句。 祝舒抬眼看了一眼莫文俞,没说话也没换地方,而是继续处理对方脖颈上的伤口。伤口狭长,还在渗血,殷红的血痕在白皙的脖颈上显得异常刺眼。 细细地擦净伤口一旁干涸的血渍后再洒上创药,用透气的纱布小心裹好,祝舒便盯着对方肩膀上的血不动了。 将阿暑支开去准备吃食后,祝舒扫了眼对方的肩膀,如古井般的淡色瞳孔辗转着不明的情绪。 “何时取的果子?”祝舒撩起一点衣袖,从对方肩膀处的布衫上取下了一点果子的碎屑。果子的果肉碎屑和深青色布衫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听见问话,莫文俞下意识一个激灵,继而咧嘴一笑,故作轻松道:“我一开始就感觉他们不会轻易罢休,出来的时候看到身边的花坛里正好有,就随手采了点备用,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说得正欢,方才那点愧疚也没了踪迹,莫文俞便亮了眼睛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他的肩膀没有受伤,用的是浅层障眼法,上边的血全是一种果子的汁水。这果子就是一种野果,汁水多散发出来的味也酸,在现代的乡下地方随处可见。 他小时候在乡下跟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起长大,见过很多这种果子。 小时候贪玩,就时常用这种果子拿来打架,扔到对方身上就跟受了伤一样。他倚在柱子上时正好看到旁边有,下意识觉得有用就摘了一些藏到衣袖里。 “我就是看到那个领头汉子好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看出来他并不想伤人。就用了这种办法先将他们诓走。”莫文俞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那果子肉软,只要塞进小布袋里狠狠一拍,汁水就迸出来了。” 说着,还示范了一下,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不料动作牵扯了脖颈处的伤,疼得连连倒抽了几口气。 虽说肩膀上的伤是假的,但脖颈处的伤却是真的。莫文俞从小就怕疼,虽说穿到了原主身上,可怕疼这一点还是没变。 祝舒瞥了他一眼,“这果子味酸,若是别人靠近你,嗅出了你身上果子的酸味,不就没用了吗?” “况且,你又怎么敢确定那汉子不想闹大?” 当时他一直看着莫文俞,能清楚地看到他掩在袖子下的动作。即便知道那是假的,可清清楚楚看到肩膀处血光四溅时,心中还是不免漏跳了一拍。 继而也会想,若那是真的,又该怎么办? 祝舒的嗓音本就有些清冷,就像是月光,皎洁却难以触碰,总是会让旁人无端生出一种距离感。 但莫文俞是什么人?从小嬉皮笑脸惯了,什么人都接触过。不好说话的,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狐狸般狡猾的......总而言之在小时候为了讨生活,什么都见过。 因而现在也不畏惧,反而故作腼腆一笑,“我这不是赌一把吗,别人看我一身血也不敢靠近啊,万一我碰.瓷他了怎么办?不过那汉子嘛......我就是猜的。” 莫文俞避重就轻解释道。 其实他也不完全是猜,若是那领头汉子一开始就想闹大,也不会愿意花时间说那么久。就是虚张声势,所以他也虚张声势一下。 两两配合,那也不算是诓骗了。 莫文俞满意地点点头。 祝舒眼里的井水轻轻涌动,淡色的唇瓣动了动,许久也没有再说话。 * 正值初秋,到了晚上天气就会变凉,再加上莫文俞白天落水还受了伤,就更不可以在外边就待了,因而二人回了房。 自成亲后,原主和祝舒也没有住在一间房,而是一直住在偏房,也就是莫文俞一开始醒来看到的那个房间。 虽说是偏房,但什么都有,因而也不算亏待了他。 进了屋子,莫文俞方才被凉风吹僵了的手臂也霎时暖和起来,看了眼一起跟进来的祝舒,有些意外。 “你不回自己的房间?” 祝舒瞥了一眼他,没说话。 正巧这时阿暑端了准备好的吃食上来,是方才祝舒吩咐准备的。 他知道自莫文俞醒后,还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又碰见了这么多事情,肚子肯定已经饿得不行,便提前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暖食。 知道莫文俞没受伤和前因后果后,阿暑有些讶然,但没多问什么,只是在一旁将小碟子都摆好。 盖住吃食的小碟子一掀开,独特的香味就迎面而来,莫文俞的肚子真就叫了起来。 但香是香,真到下筷子了莫文俞才发现,这些吃食一律都是蒸煮之类的东西,寡淡无味,这让一直好辣的莫文俞有些难以琢磨。 “你们都只吃这些?” 阿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这些,不然还有哪些?” 他们府上的厨子早就被遣走了,剩下的家仆也只会做一些蒸煮的东西。别说是他们祝府了,就连镇上的其他馆子也是那样。 就算是酒楼的大厨子,也大多只会做蒸煮类的饭菜。 而祝舒一直想着今日的事情,也没有将莫文俞这个奇怪的问题放在心上,奔着主题直接道:“今日你说的两个月能还上工钱,也是诓他们的吗?” 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紧了些,他有些不安。若是再凑不出足够的银钱来,恐怕那些伙计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说只是附近村庄的村人,平日里也是很讲理,但若是真的狠起来,也会什么都不认。 莫文俞戳了戳清淡的菜,放下筷子坦诚应道:“还没,确实是暂时诓骗他们呢,其实当时我也没想好。” 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现在倒是有了一点主意。” 说完,莫文俞抬起头,冲二人爽朗一笑。 * 第二天,祝舒早早起了身,在阿暑的伺候下洗漱好,正要出门,却听到厨房里不断发出奇怪的响声。 祝舒蹙了眉,以为是进了贼。 因着最近被催债催得紧,祝府养不活那么多口人,家仆也被遣散了许多。剩下的两三个也都是主力,都被安排去忙活府上其他重要的事情了,鲜少有人会准备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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