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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师尊佟衡前来阻止她。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你是入魔了吗！”他看着满地的凡人尸身痛心疾首的质问阙尘。 而只是她面无表情烧了这些尸体，轻描淡写道：“我这是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就是屠杀凡人？你自己看看你手上已经沾了多少鲜血和因果了！” “无情道需顺应天命，师尊，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明明是个疑问，阙尘说出来却更像是陈述。 “你简直无药可救！”佟衡失望极了，心知阙尘已经走偏了。 他将阙尘引入天外决斗，大乘期的战斗波及太大，只有虚空之中才能承受他们的力量。 这场战斗持续了百年之久。两人的修为虽旗鼓相当，但佟衡的无情道终究不如阙尘，走投无路之下，他选择与阙尘同归于尽。 大乘期的自爆阙尘本承受不住，却不想最后她还是活下来了。不过她的伤势过重，只支撑着回到地面，便倒在野外不省人事。 * 时近黄昏，薄暮冥冥。 阙尘是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唤醒的，入目便是土石做的简陋屋顶，她转了转眼珠，打探四周，明白自己是被人救了。 不多时，一位年轻的妇人进屋见阙尘睁着眼，和善笑道：“你醒了。” 她用干净的帕子沾了些水润湿阙尘的嘴唇，“你昏迷多日了，也不知谁将你重伤至此，还好当家的上山遇见了你，你伤得太重，要好好疗养。” 救阙尘的是一对凡人夫妇，她重伤在身，不便行动，他们便将她安置在家里的客房中。 妇人搀扶着阙尘坐起身，她靠着墙壁，直直看着妇人端来一碗热粥喂她。 “你几日未进过食，肚中空虚，先喝些粥垫垫胃。”瞧着眼前递来得勺子，阙尘垂眸张开了嘴。 喂完粥，妇人端着空碗回了厨房与她的丈夫一起准备晚饭。 阙尘坐在床上，脑中不期然回忆起佟衡自爆时的那一幕。 “徒儿，快回头吧。” 她……做错了吗？ 脑子一阵剧痛，她领悟天道时看见的那些画面又重新一一浮现，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良久，痛意散去，阙尘召唤出佩剑，支撑着朝屋外踉踉跄跄走去。 再次清醒后，那对凡人夫妇已经倒在了阙尘的面前，红色蔓延开来浸入土地，灶中火势还燃烧得正旺，锅中溢出些许带着血腥味的饭菜香。 阙尘被钉在原地，她明明没想过……杀他们。 凡人夫妇死不瞑目，一齐睁着眼睛望着同一方向，眼里满是阙尘看不懂的眼神。阙尘顺着他们的视线迈入正屋。 正屋的床边放着一座小床，小床上吊着一只小铃铛，阙尘走进一看，里面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正对着她笑。 阙尘不受控的将剑尖对准这个婴儿，她父母的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婴儿娇嫩的脸庞上划过一道红痕，她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懵懂的望着阙尘。 “你笑什么？”阙尘的剑尖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婴儿怎么会回答她，依旧纯真无邪的笑着。 这一刻，阙尘的道心有了裂缝。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完都好晚了，希望下次可以快一点写完一章！ 第86章 清道夫（2） 阙尘到底下不去手，她将婴儿托付给另外一家没有孩子的凡人夫妇，便离开了。 曾几何时，她始终坚信自己是对的，直至师尊自爆，直至她不受控制杀了恩人，她那颗坚定的道心终于动摇了。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成长为参天大树。她的道心已不再纯粹，但奇怪的是，修为却没有任何影响。 阙尘没想太多，她不再修炼，不再感悟天道，不再继续清道夫的使命，开始踏上寻找正确答案的道路，她想知道她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错在了哪儿。 她用六十年的时间，一无所获。 迷茫的她再一次经过当初托付婴儿的那户人家，当初的婴儿从咿咿学语成了苍颜白发，如今垂垂老矣，即将逝去。 阙尘垂眸站在屋外，眼底幽深而混沌。她亲眼看着老者慢慢闭上双眼，接着，一道灵魂从她身体里出来，不是老人，却是一位年轻娇俏的少女。 人自然死后，灵魂会回到最期盼的模样。少女走出屋子，便瞧见一位面无表情的冷面女子，女子眉目微皱，正复杂的看着她，遗世独立的站在哪儿，似活人又不似活人。 见阙尘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不由纳闷问道：“你看得见我？” 阙尘点点头。 “你认识我吗？”她又问。 阙尘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头。 少女一头雾水，但仍开朗的自我介绍道：“我是舜樱，是我养父母取的名字，你叫什么？” “阙尘。” “你知道人死了该去哪里吗？” “冥域。” “可是我不知道路哎。”少女颇为苦恼。 阙尘也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人死之后自会有接引者前来接引。舜樱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感概。 “哎，人都死了，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哪儿，真想看他们一眼。”舜樱说完这句灵魂便不由自主朝着一个方向飘去，阙尘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一人一鬼到了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这里聚集了大量灵魂，但每一个灵魂都呆滞的站着。 或许是血脉相连，舜樱从中准确找到了她的父母。她满心欢喜的围着父母的灵魂转悠，没察觉一点儿不对。 但一路走来的阙尘却愣住了。 魂魄，全是凡人的魂魄，什么重新投胎，什么获得灵根，都是假的。滞留世间的灵魂，会渐渐失去记忆，失去自我，直到消失于天地间。 她恍然大悟，修士所生的孩子都会有灵根，凡人所生的孩子只能是凡人。只有凡人彻底消失，黑色杂质才能被清除干净。 上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凡人，他不仅要消灭他们，连他们的魂魄都不会放过。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体内的突变让她勐的吐出一口血，本就摇摇欲坠的道心彻底碎的稀烂。 舜樱见状连忙关心道：“你没事吧？” 阙尘抹去嘴角的血渍：“我无碍。” 修真者的道心一旦破碎，轻则修为尽失，成为凡人，重则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道心破碎的阙尘却没有死，也没有失去修为。她知道，在使命没完成前，老天是不会让她死的。 可是阙尘已经举不起屠刀了，她回不去了。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些魂魄就此消失于天地间，于是拿出自己历尽艰险得到的养魂木，将这些凡人魂魄都收入其中滋养。 舜樱在一旁看着，惊异的睁大双眼，“原来你是修仙者！仙长，您这是在？” 施法的阙尘听见这个问题，沉默了许久，半晌才苦笑回道：“算赎罪吧。” “赎什么罪？” 阙尘张了张嘴，选择将真相和盘托出：“你的亲生父母是我杀的。”舜樱被这句话震惊的连连后退。 看了眼舜樱，阙尘继续道：“当年你父母救了我，我却失手杀了他们，他们死后，我在你们家里找到了你，并将你交于一户人家抚养。如果不是我，你本该在亲生父母的养育下平安长大，承欢膝下。” 说着说着，她的思绪逐渐飘远：“除你的亲生父母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人也都死于我手。” 舜樱被惊骇的说不出话，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曲折的身世，而眼前之人就是她的仇人。 阙尘主动让佩剑飘到舜樱面前，“若你想报仇，可以拿着这把剑刺我，无论多少下都可以，直到你觉得报了仇为止，反正我也死不了，你尽管动手。” 舜樱咽了一下口水，缓缓伸出手，灵魂状态的她轻易捂住了剑柄，她双手拿着剑看看阙尘，又看看银白的剑身。最终，舜樱松开了剑柄。 “你不会死，但是会疼啊。”她说。 阙尘施法的动作一滞。 舜樱知道了真相，却生不起报复的心思。如果她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没准会奋不顾身为父母报仇，可她已经活过了一生，其内核是历经世事的老者。 “我不知你为何做那些事，也不想了解你有什么苦衷，但你既有悔过之心，就不算坏到彻底。你不会死，那就用余生赎罪吧，我想，这比捅你几剑更来得畅快。” 事到如今，舜樱已经从找到亲生父母的喜悦中脱离出来，她看得出这些灵魂包括她的父母的状态都非常差，阙尘在帮他们，而他们现今只能依靠阙尘。 这番话带给阙尘的震动着实不小，舜樱说得对，无论如何，错事已经犯下，她能做的就是用余生弥补而已，作为凡人的她比阙尘看得更加通透。 自此，阙尘踏遍麓衍大陆的每一寸土地找寻凡人魂魄，她将养魂木融入自己的仙灵之体，这些魂魄的命运就此与她相连，她在魂在，魂灭她亡。 但清道夫的使命并没有终结。 阙尘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和她极为相似的人。 他也是无情道修，碰见他时，他正面不改容的屠杀凡人，阙尘瞧着他就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此人甚至比她更狠，连魂魄都不放过。 “为何阻我。”此人声线僵硬，如同一具傀儡。 “你所修之道错了。”错得离谱，无情道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顺应天命，自古如此。”多么耳熟的一句话。 自见到此人，阙尘的修为就有了溃散的迹象，道心破碎的隐患开始爆发了。 阙尘拔出佩剑指向他，一如佟衡要杀她的时候。 这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斗，敌强我弱，这次的对手比她的师尊佟衡更加强大，可最终阙尘还是活了下来，靠着一个念头。 她不能死，死了舜樱和千千万万的凡人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此人一死，阙尘的修为又顷刻间恢复。 再次活下来的阙尘也明白了，只要凡人不灭，老天就永远不会消停，没了这个人还会出现下一个清道夫。然而谁也不知下一个是否会比前一个更强，做法更绝。 这是在逼她，逼她做出决定。 阙尘最终选择再次拿起屠刀，完成清道夫的使命，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在救人。 她成为了修真界喊打喊杀、臭名昭著的魔头，无数的修士前扑后继的阻止她，可都毫无作用。 当最后一个凡人被消灭时，阙尘被打上了印记。她早有准备，撕开空间，带着全部的凡人魂魄逃入虚无空间。 虚无空间处于麓衍和大炁层之间，虽然还属于麓衍，但却是唯一一个天道管不到的地方，然而以人族的肉身，在虚无空间内根本无法存活，更别说脆弱的凡人魂魄。 阙尘将自己的仙灵之体和养魂木熔炼成守魂仙珀，灵魂带着仙珀一直在虚无空间中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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