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碎能撞见迟燎逆袭般的反击,却看不到迟燎漫长的蛰伏。 他穿进一本书,或者是平行世界,可他的视角里从来没有世界,只看得到迟燎为他啄的婚姻之巢。 迟燎站在保护他、也是保护爱情的巢外,他的视角里,才是婚姻之外世界的全貌。 -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想法影响了应云碎的心情,他接下来几次睡眠,又是做差不多的噩梦。前面的片段仍旧模糊,最后却变得清晰具体了。 ——迟燎为了保护他奄奄一息,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梦里的自己明白是被迟燎救了,安然无恙的,被满身是伤的迟燎紧紧抱紧在胸前。 迟燎好像经历了火灾,又不只是火灾,脸黑乎乎又血淋淋,看不真切,如一团影子。应云碎一直在哭,迟燎就拍拍他脑袋。 “云碎哥,你回去吧。”他说,气若游丝,“回去。” “回哪儿?我不回去。”应云碎发着抖。 迟燎捏捏他:“我要死了,你得回你的世界。” 应云碎又一次惊醒。 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脸也是湿的,全是泪。 迟燎半垂着眼凝视着他。 脸上是难掩的困意,被深重的担忧覆盖着。 他没说话,先给应云碎嘴里塞了两粒药,又灌了些热水。 喝完,两人眼神才正式一撞。 应云碎就连忙抱紧他,脸贴在胸口用力地呼吸,也是闻。 迟燎摩挲着他的背,半晌才说: “又做噩梦了?” “……嗯。” 迟燎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完,嘴张开,又闭上,再张开,把人抱得更紧:“来,我哄你睡。抱着你会不会好点儿?” 他仰躺着,把人提到自己身上,一腿曲着勾着下身:“这样?” 这和梦里的姿势大差不差,但他眼神明亮,有张应云碎审美峰值的干净英俊的脸,应云碎从这里再次琢磨出“梦都是反着”的洗脑,找到解药似的脸贴紧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像只受委屈的猫儿,轻轻嗯了一声。 “睡吧,我在。”迟燎就又给他低声唱意大利歌谣,手按照节奏摩挲着左背。 应云碎闭上眼,渐渐呼吸变得平缓。 迟燎太累了,看应云碎睡了立马就跟着坠入睡眠。 但也不踏实,睡一会儿就又睁眼,看人是不是做了噩梦,如此反复。 事实上应云碎压根儿没睡着,只是在迟燎身上很安宁,像躺在他专属的小船。 迟燎时不时醒来看他的举动,他自然也有感觉。 放之前,这样的举动肯定让他很甜蜜。 可此时,他只是揪心的难过。 他用鼻尖蹭着迟燎的胸口,第一次希望他没那么爱他,他也没那么心动。 不然怎么会……仅仅因为梦,就有些惧怕未来。 - 照理来说这段时间是比较舒爽的,沈家和蒋龙康都有不同程度的压制。但迟燎觉得应云碎状态不好,又找不到噩梦的缘由。 便又忙里偷闲地带他去看电影散心。 看的自然是应云碎参演的《悬阁寅时》。 迟燎现在身份是不同了,电影都财大气粗地包场。 为了显示包场的好处,就时不时大声评价吐槽,像发送实时语音弹幕。 不做噩梦的情况下应云碎心情还是很好,被他逗得直乐,和他打趣着这部戏演技的飞跃。 演到诸葛赫火场弹琴的那场戏,迟燎这个实时弹幕突然就闭嘴了。 应云碎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当时应该看的出来,我拍这场戏很怕吧。” 迟燎面无表情嗯了声,二郎腿换了一边翘。 “我之前经历过火灾,在我小时候的福利院。”应云碎说。也不看迟燎的表情,就余光注意到他又把二郎腿放下了。 “我知道,恒安福利院的火灾。”迟燎一字一句。 “你知道?”应云碎状似惊讶。 荧幕呈现红焰的主色调,晃在两人眼睛,他们没有对视,像聊一件很稀松的事。应云碎听见迟燎嗯了声,欲言又止的,开口随意道,“我毕竟当时是火灾亲历者嘛,后面就调查了很多,然后我找到了火灾根源。” 迟燎开始抓旁边的爆米花。 也不吃,就抓,淘米似的。 “……根源是什么?” “电线老化,炸了,其实是老毛病。我问的那个消防员,好像姓胡吧,他就说,这火灾今天不来可能就是明天,反正就是个明患炸弹摆在那儿的,迟早要出事。也不知道怎么就那天很不凑巧。” 应云碎胡扯,“只是不知怎么,这些真相总被压下。反正我当时运气很好,迷路了右拐进了个房间,只有半张背受伤。” “只有?”迟燎冷哼一声,“这种事儿能是只有吗?” 他不再抓爆米花了。 应云碎笑了笑,说:“就觉得还是挺幸运的。而且那天我其实挺开心,当时有个儿童展来办,是我长那么大福利院第一次有外部机构合作。小孩儿也很兴奋。发生这种事我觉得特别遗憾,也觉得对不起那个机构负责人,辜负了好意,说不定他也会乱想?” 他要装作压根儿不知道这一切与迟燎有关的样子。 这样迟燎才不会觉得他在哄他。 果然迟燎咬了下唇,本来吊儿郎当陷在观影椅里坐着,这会儿又直起腰,像是放松了,小声嘀咕了句:“我觉得他不会乱想,只是也觉得很遗憾很难过吧。” “那就好。我听说经历事故的人都会自责,无论是亲历者,还是旁观者或相关人员,总会事后复盘想,当时要怎么怎么样就好了。可我其实就不会有什么‘当时要是不在就不会受伤了’这样的想法。觉得都是命吧。虽然经历火灾总是会本能地后怕,但过都过了,就不要还陷在那儿。”应云碎冲迟燎笑笑,“我这样的心态不错吧?” 迟燎重重点点头,也跟着笑笑。 这场戏过了,他终于开始吃爆米花了。 后面剧情进展到高潮,情节环环相扣。 应云碎拍戏那会儿只关注自己的剧本和飞页,毕竟没演过戏。 今天也算是第一次看成片,才发现整个故事线惊艳的宏大精彩。 也是导演和编剧水平好,虽然有平行世界相交的超现实设定,推理线也瑕不掩瑜。 最新奇的,还是那种古风的科幻色彩。 迟燎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我这下越来越懂这个小径分岔的花园和那首诗了,因为当时下城楼的选择,导致诸葛赫眼瞎成了琴师,不瞎的话就是镖旗将军了。诸葛赫一直怀念眼瞎前的自己,但在悬阁却发现,即便没眼瞎,即便是将军,也不是他以为的很牛逼的样子。” “是。这就像你上次和Lynn做的艺术装置,不要美化未选择的那条路,很多时候殊途同归,因为人生是多种选择的集合。” “那万一一个选择就死了,另一个没死呢?”迟燎说,“就像小鲁,他当时如果不去吃酒,就不会死啊。” 小鲁就是唐子林饰演的卜卦学徒,当时总和应云碎搭讪那个。应云碎解答道:“因为你看唐子林不爽,把他移到另一个项目,换了个演员戏份也删了不少,就死得快了些。不是选择的问题。” “……”迟燎挠挠头,笑了,“这样么。” 又过了几分钟,迟燎又问:“云碎哥,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平行世界吗,或者穿越?” 应云碎一愣。 他把左腿覆在右腿上。 “或许会有吧。那既然是平行,大概就不会看到吧。”、 迟燎说:“我觉得不一定。你看这电影里的满月寅时,相交可能就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我之前看到的电影还用的彗星。现实的话,我这两天想了想,或许就是量子力学什么的嘛,什么塌缩或者相干性真有可能导致,其实也不是不合理,只是还没被科学家用理论说清楚。” 应云碎不知道迟燎这两天这么忙,怎么会突然想这种深奥问题。 他又把右腿覆在左腿上,下意识开始抓爆米花。 也不吃,就抓,淘米似的。 “……我不知道,我物理不好。” “嗯,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迟燎说,声音又变低了些, “我就是觉得也挺好的,平行世界相交啊或者穿越啊什么的,我都是信的。如果经历了话会很幸运吧。” “你信的话,”应云碎捏着爆米花,“那我也信。” 他就是太信了,所以害怕。 害怕也会像电影一样,寅时只是一个相交点,寅时一过世界就恢复原貌,两条线又再次平行。 害怕自己莫名其妙穿过来,某个时间一到,又会莫名其妙被拉回去。 一想到要离开迟燎,他就心酸。 而一想到迟燎又要面对找他的日子,他就心如刀割。 梦境作祟,应云碎觉得这个时间点就是迟燎死的时间点。 当然,迟燎死了他回不回原来的世界也无所谓了,回去也跟着殉情。 小说里迟燎是自杀,应云碎现在怎么看都不觉得迟燎是自杀的人。但偏偏在迟燎正反击时,噩梦缠身得频繁,实在是让他不祥又不安。 他觉得关键点还是在蒋玉。 这人好像对钱权情都不在意,反击不好找,是纯粹地恨迟燎。现在迟燎当他面殴辱他家人,什么态度可想而知。 他只是还在养病,说不定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想到这,应云碎一出电影院,就在卫生间点开了之前小米说的那个论坛。 【病隙碎笔,我的故事与我和他】 之前他也时不时来看,但作者一直设置的仅自己可见。 今天他一打开,发现作者权限公开了,而且仿佛这几个月没事儿做都在构思,一下子更新不少。 应云碎瞳孔震颤地阅读着这些文字。耳畔全是小米那句“这个作者自称残疾啦。” 当时他就有了这个猜想,但这会儿一行一行地读下来,才彻底确定—— 真他妈离谱。 这故事是蒋玉写的。 他穿的书,好像也就是蒋玉写的书。
第73章 文字 不对。严格来说,这也不算一本书。 而只是文字记录。 笔法很散,甚至有些偏意识流,时间线也是乱的。 他的ID叫玉,标题里的【我和他】,指的则是顾在洲。用顾代替。 他写他幼年就喜欢顾,但顾对他爱答不理,后面他们结婚,很恩爱,“我们心照不宣,彼此的思绪像细腻的丝线,在意识的大海中纠缠。” 应云碎差点儿在卫生间里笑出声。 他可看不出这两人有“细腻的丝线”。顾在洲要么隐身,要么倒像个木偶被他用细腻的丝线提着当工具人。 当然,文字里也提了迟燎——L,说“L的狡诈和阴谋在我身上留下了永久的疮痕,我像个破碎的蛋壳,健康与事业都不受控制地脱落,始终在一场不公正的漩涡中被迫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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