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晨月为什么想要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一定要他当皇帝,到底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又是为了谁做到这个地步? 相处的时间变多了,但他对祁晨月的了解不仅没有加深,反而堆积了更多的疑惑。祁晨月是这个房间里最难读懂的书。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盯着别人看,这个礼节没人教过你?”祁晨月边看书边说了一句,可能是想起来确实没人会教郑尘这个,无奈道:“······算了,后面我教你。” 郑尘有点高兴。这代表着祁晨月可能会更加常来。他竟开始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学过,这样祁晨月便需要多教他一些。 两人默默无言,祁晨月看了一会儿书,就把书摊开放在脸上遮住眼睛,仰脖靠着椅背,长叹了一口气,很疲惫的样子。 郑尘观察着他的动静,心里既担心,又惴惴不安。 祁晨月垂落在椅子扶手外的手腕上有淤青,这是上次来这的时候就带着的,非常刺目。 他担心祁晨月叹气疲惫是因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而他没有问发生什么了的权力,只能干看着。 又惴惴不安于是不是自己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太吵了?坐得离祁晨月太近了?咀嚼声太响了?或者这次背错了好几个字? 祁晨月一叹气,他就完全不敢动弹,连月饼都没敢继续吃。 椅子上的人维持着近乎瘫痪的姿势,忽然将手插进书页底下,抹了把脸,然后两手拽着书猛地坐起来。 “我们出去一趟。”祁晨月看向郑尘。 郑尘还没反应过来,祁晨月却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柜子里翻衣服:“我上次给你的衣服呢?放哪去了?” 郑尘默默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两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给你了你就穿,放抽屉给它们上供吗?”祁晨月把衣服拿起来,抖开挨个看了眼,觉得很不满意:“算了,去给你买新的。你把这件穿上。” 郑尘接过丢来的衣服,有些大,不合身,带着祁晨月身上的冷香。 这是有一次祁晨月在这休息后忘了带回去的外袍,郑尘收了起来,成了唯一被挂在柜子里的一件。 郑尘在祁晨月的眼皮子底下尽量维持着面部平静地将衣服穿上,被带着出了门。 祁家宅邸的大门打开,郑尘跟着他上了街,看着月光下带着些青色的石砖以及不远处隐约有人声以及璀璨灯火的巷子,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这还是他来到祁宅之后第一次出门。 作为奴才是不能跟主人并行的,郑尘低着头,差两步缀在后面。 哪怕没有抬眼,仍然能从周围人发出的阵阵惊叹中想象出祁晨月一袭白衣穿行在灯火人群中的样子。 祁晨月走得很急,好像要找谁,又好像要逃离某个地方。 忽然,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手,那人急急抓住祁晨月的袖子,开口问:“这位兄台,可否······” 祁晨月甩开他的手:“滚,我很忙。” 男人:“······” 郑尘:“······” 看来他猜得没错,今天祁晨月的心情确实非常差,以往还是不会这么直接的。 很忙的祁晨月带着郑尘进了一家还开着门的成衣铺子里,那家人正在店里准备赏月的吃食,见突然有人进来,连忙说:“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 “有没他可以穿的衣服。”祁晨月一指郑尘。 店主看看祁晨月,又看看郑尘,立马判若两人地堆起笑,从柜子后抱出一堆衣服来:“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款式也是当下最时兴的,少爷您看看?” 祁晨月从里面拣了几件,拿出其中一套在郑尘身上比了比,说:“你把这件换上。” 店主连忙殷勤地带着郑尘去更衣间。 郑尘不是没有来过这种店,但之前都是给他的主人们当杂役,从来没被店主如此讨好过。 那店主老脸差点笑出花来,伸手去帮他脱外袍:“小少爷,我帮你拿着。” 郑尘猛地将他的手拍掉:“别碰它。” 那店主被打了,不仅不恼火,反而更加亲切,连声说:“好,我在外候着,小少爷有事喊一声即可。” 郑尘等这人出去了,才慢吞吞将衣服脱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祁晨月的衣服挂好,看向自己的身体。 从腹部,到手臂,再到两条腿,到处都遍布伤疤。他曾以为这些伤永远无法愈合,但跟着祁晨月小半年,它们也都慢慢从化脓流液变成了如今只带着些红痕的状态。 即使在渐渐愈合,这也始终是一具奴才的身体。然而只是因为他跟在祁晨月身边,竟然就被误认为是富贵家的小少爷。 心情说不上是觉得好还是觉得讽刺。 郑尘换了新衣服出来,店主一见到他就连连称赞:“好,实在是太好了,小少爷天人之姿,这衣服能被穿在您身上着实是有福气!” 商人这种存在,果然为了卖出东西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郑尘回到店铺中,店主一家都配合着演戏,交口称赞:“这衣服卖出很多件,从未见哪位穿得如此俊逸,看来还得好看的人穿才行呢。” 就连不该出现在男客面前的店主女儿也悄悄从里屋门口探出头来,好奇观看,郑尘抬头看向她,对方连忙满脸红晕地躲起来了。 郑尘看向祁晨月。 他呢?他也会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自己吗? 四目相对,祁晨月沉吟了一声:“还行。”回头去跟店主吩咐:“把刚刚我选中的那几套都包起来。” “好嘞!” 郑尘本想自己抱着衣服,可店主殷勤地说可以送到他们的住处,于是他两手复空空地跟着祁晨月再度回到街上。 刚从店里出门没几步,就遇到了老熟人。 “晨月?”五步之外,郑尘的前主人,周家大少爷惊奇地看着他们两人。
第95章 出恶气 小周爷立即喜上眉梢,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仆人的怀里一丢,走到两人跟前:“正想约你出来一聚,竟在路上遇见了,看来我们确实投缘,要不要去双喜楼喝一杯?” 祁晨月还没吭声,小周爷低头又看向郑尘,估计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笑着巴结:“这位是你的亲戚么?一起去······嗯?” 小周爷又仔细看了两眼,才终于从郑尘脸上辨别出两三分熟悉的样子,顿时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这······” 郑尘本以为祁晨月会跟拒绝前面那个男人一样拒绝小周爷,结果他开口却是:“刚好欠你一顿饭,走吧。” 各怀心思的三人来到双喜楼,进了房里,气氛有些尴尬。 小周爷坐在对面,见郑尘有条不紊地给祁晨月拉椅倒茶,盛汤夹菜,虽然依旧做着伺候人的活,行动之间却隐约带着点与祁晨月相似的从容贵气。 再加上这小孩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又换上了新衣服,一眼望过去,俨然就是个清隽沉稳的小公子哥模样,哪里还是当年连茅房石头都不如的低贱奴才。 小周爷看着对面两人互动,咬牙说:“晨月不愧是训狗好手,这狗养得挺漂亮。” 祁晨月落了座,也不搭话,张口就跟店小二要酒。 小周爷刀一般的眼神刺在郑尘身上:“我说为何传信不回,原来是找到了好下家,就看不起我这个前主人了。” 祁晨月这时候才说:“我说为什么老有奇怪的人进我宅子,原来是你。信是我烧的,下次再派过来,我连人都不还你。” “······”小周爷脸色立时有些难看,又狠狠剜了郑尘一眼:“我只是怕这狗不懂事,唐突了贵人。” 郑尘垂眸给祁晨月倒着酒,不吭声。 “晨月,你们读书人有仁心,所以对这种奴才也很好,但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个好拿捏的主子,一旦找到了机会就会反咬你一口。你对他们越好,他们咬得越狠,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 祁晨月的回答简洁明了:“进门就属你叫得凶,你到底是不是来吃饭的,不是的就出去。” 郑尘剥虾的手指一顿,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周爷哪里被这样说过,还是当着曾经的奴才的面被这样侮辱,脸上一时间赤橙青紫好看得很。 祁晨月显然是个背景很硬的人,就算这样讲话也一点不担心得罪了人,只端了酒杯就开闷。 一杯接一杯,也不管包厢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自顾自地一口气干了半瓶酒。 郑尘怕他喝出事情,给他剥了一碟子虾,又夹了好些菜,劝他吃点东西。 祁晨月推开他:“没事,你别管我。” 他喝得太急太多,已经开始上脸,整个人泛起了粉色,从白玉般的脸庞再到颀长的脖颈,每寸肌肤都染上了诱/人的色泽。 对面小周爷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这种急/色的样子让郑尘极其恶心。 他连忙伸手去拉祁晨月:“晨月,我们回去吧。” 小周爷终于跟逮着了机会似的,猛地将手里的小银杯往桌上一砸,吼道:“放肆!主人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祁晨月却端着半杯酒,问:“回哪儿?” 郑尘没有搭理在不远处发飙的小周爷,只温声对面前人讲:“回家。” 祁晨月笑起来,眸子里波光潋滟,带着深深的寂寥:“哪还有家啊我,对我差的死了,对我好的也死了,什么都没了······” 他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遥遥对小周爷举起:“来,小周爷,干一杯。” 周家这大公子在祁晨月面前也只有低声下气的份,就算是刚刚被好一顿挖苦无视,现在祁晨月邀请,又连忙舔着脸举起酒,乖乖跟他对饮。 郑尘看着祁晨月一杯酒一杯酒地下肚,跟小周爷扯一些他听不太懂的生意上的话,心里阵阵揪痛。 祁晨月那一句醉语他听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祁家宅邸如此空旷寂寥,他以为那地方只是一个有钱人随手买的宅子,所以没有人气,但现在看来,这其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隐情。 祁晨月上脸归上脸,酒量却好得可怕,小周爷已经在桌上瘫成了烂泥,他还稳稳拿着酒杯坐在椅子上欣赏呢。 “就这水平还想把我灌醉了上我,是不是傻逼。”祁晨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把酒杯一扔,百无聊赖地站起来:“酒量练太好了也是错,想醉都没法醉。” 他对郑尘一招手。 郑尘连忙过去。 祁晨月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酒香与体香混在一起,融合出既清冽又危险的气息。他把嘴唇凑到郑尘耳朵边上,幽幽地说:“看剧本说你以后还会招男宠,现在有这癖好没?我带你去隔壁南风楼玩玩?” 郑尘明明没喝酒,却感到也有些醉了,祁晨月吐出的温热的气息让他脸上身上一阵阵发烧,脑子被搅得一团浆糊。但好歹比他主子要冷静点,皱眉说:“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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