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个时候的师兄还不喜欢自己啊…… 许是时昭琰眼底的错愕太深,晏青溪亦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神识世界中的晏青溪并无之前的记忆, 也不知道时昭琰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平心而论, 尾随他人无论放在那种情形之下都算得上是龌龊猥琐, 是晏青溪之前所不耻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晏青溪就是觉得时昭琰身上有什么吸引着自己的东西。 如今被发现了, 晏青溪怕时昭琰会厌恶自己。 “时师弟不要误会,”他试图解释, 清冷的面上生出了尴尬的薄红,“我只是……” “见到时师弟的第一眼便觉得亲切,想结交一番而已。”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晏青溪甚至将称呼换回了最为客套疏离的叫法。 但时昭琰不喜欢。 叫什么时师弟? 换了另外一个姓时的在你面前, 你也这么叫他? 姓时的人虽然少,但朝暮门里面也不是没有——一想到自己和其他人有着一样的称呼,时昭琰就不开心。 他这个时候倒是忘记了, 另外那些姓时的都是和自己同族的兄弟, 他们都在外门,甚至是外院。 而晏青溪从没有见过他们。 “师兄这般说,那倒是我误会了。” 若是以前, 时昭琰会直接咬上晏青溪的耳朵来表示自己的气恼。 可如今不行, 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般亲近。 他只能咬着自己的下唇, 一副明摆摆的“我在生气”的模样。 “我以为师兄和我一样心怀不轨。” 晏青溪见时昭琰生气, 心中愈发慌乱, 可听到时昭琰的下一句话时, 却是愣住了。 时昭琰说什么? 他亦是心怀不轨吗? 此时的晏青溪有些许茫然, 他未必意识到自己对时昭琰是什么情感,但那种亲近感是不会作假的。 时昭琰没因为这事疏远自己就好。 晏青溪于悄然中松了口气。 时昭琰静静地观察着晏青溪,忽然明白了。 这并不是真实的第一世,而是晏青溪的神识幻化出来的第一世。 正因为如此,晏青溪对自己才会有着莫名的好感,甚至做出尾随的事情。 如果让师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存在于真实的世界,那他是否能从心魔中挣脱出来? “师兄,”时昭琰看着那还在愣神的晏青溪,轻唤了一声,“你这里有根头发。” 说完,也不等晏青溪反应过来,他便用手指轻点上了那淡色的唇。 在轻抚上唇瓣的那一瞬,晏青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不知为何,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手指轻轻移去,换上的,是时昭琰的唇。 此时清风拂过,吹落了枝上的落叶。 纷纷扬扬落下,有一片落在了晏青溪的眉梢,却很快被时昭琰轻轻拂去。 “师兄,我是这般别有图谋的,你是如此吗?” 晏青溪被吻得失了神,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时昭琰的话。 “师兄,你是否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 时昭琰试图去引导晏青溪,让他回忆起之前。 之前他们也曾这般亲密过,也曾耳鬓厮磨,唇齿相依,甚至做过更加亲密的事情…… 晏青溪微愣,如今的他可真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纸,硬生生地被时昭琰染上了颜色。 凤眸深处染着羞耻与茫然,可思绪却是下意识地顺着时昭琰所说的去思去想。 好像眼前确实出现了一些画面…… 时昭琰见此,面上的喜意更深,他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正当他再欲说些什么,眼前便是突然一阵模糊。 面前的场景消失,无数看不清的画面从眼前掠过,仿佛穿越了时空。 意识再次恢复时,眼前的一切已然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卧室,鼻尖是一股熟悉的浓烈花香,时昭琰对其再熟悉不过,不正是陵宜花的香气吗? 可为何自己此时感受不到体内灵力的流转? 心中蓦然有了极为不祥的预感,但时昭琰还未来得及探查自己的情况,便听见了推门的声音。 “时昭琰,”晏青溪从门外缓缓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你今日感觉如何?” “师兄,我还好……” 这一开口,时昭琰就被这气若游丝的声音给吓到了——自己这是命不久矣了? 片刻之后,时昭琰的脑子里忽然多出了许多画面。 其实在游戏之中,时昭琰就知道了剧情走向的发展。 只是,游戏再怎么也是游戏,游戏里的文案,插图,过场于时昭琰来说就是须臾。 那些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细枝末节并不会被游戏记录入情节之中。 然而,现在。 时昭琰看见很多画面,比如自己躺在床上如一根将要燃尽的蜡烛,这残烛永远是苍白着脸,但也要勉强挤出一份笑意。 而晏青溪…… 师兄他脸色很难看,仿若是被乌云遮蔽了脸颊,总是染着几分散不尽的愁苦。 但每次撞见自己的笑意时,晏青溪都会下意识地躲开,随后将面上的愁意化为浅浅的笑,才会再次朝自己看来。 时昭琰猜到如今是什么剧情点了。 是第一世的be结局。 一瞬间,方才还算愉悦的心情一下子落入谷底。 怎么还跳剧情了? 可还没等时昭琰在心中吐槽什么,钻心裂肺的疼痛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时昭琰觉得自己的脸必然扭曲了,可念及站在自己面前的晏青溪,他还打算耐下这一份疼痛,说些宽慰的话。 只是想说的话落至唇边,却是变成了另一种声音。 “咳咳……”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唇,猛烈地咳了起来。 “时昭琰!”晏青溪慌了,手上的药碗立即掉落到地上。 白瓷的碗立刻成了一地碎片,而碗中那深褐色的从碎裂的碗中流淌而出,弄脏了地上铺着的浅灰色毯子。 不过,此时亦无人去管那毯子脏不脏了。 晏青溪连忙走到时昭琰的身边,正好看见了时昭琰手心的一片血红。 “我去找医师。” 晏青溪不愿多说废话,虽然他面上满是担忧,但他知道,担忧全然无用,不如抓紧时间去把药师找来。 可时昭琰却知道,自己已然油尽灯枯了,再怎么做都是徒劳。 虽然同样是经脉上的伤,但自己这伤与慕长老的还不一样,毕竟他那种还能挽救一番,而自己这个就只能等死了。 这个结局他走过,自然一清二楚。 “师兄,不用麻烦了,”时昭琰叹了口气,“我没事的,你陪我一会儿吧。” 他想要伸手抓住晏青溪的衣角,却是抓了个空。 可即便是没抓住,在听见时昭琰的话以后,晏青溪还是停下来脚步。 因为这是时昭琰第一次制止自己去找药师。 时昭琰看见晏青溪缓缓转头,清冷的眼中一时满是悲怆。 “……好,我陪你。” 晏青溪再没有提及那碗洒在地上的药,只是沉默地朝时昭琰走来。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时昭琰那张苍白的脸上,甚至没有注意到脚边的碎瓷片。 “师兄……”时昭琰想要提醒晏青溪,只是他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起不了太多作用,他都没有把话说完,晏青溪便已然踩了上去。 他面无表情,像是无事发生,可时昭琰却是看见了地毯上多出的一道血痕。 按理来说,修仙者不太可能被这种普通的瓷片伤到,但晏青溪封住了自己的灵力。 时昭琰此时太过脆弱,以晏青溪如今的修为,即便是极为轻巧的动作,亦会给他造成不小的伤害。 所以,在这个房间内,晏青溪只会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人。 “时昭琰,”晏青溪坐到了时昭琰的身边,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很累吗?”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其实晏青溪也知道时昭琰情况,若非用无数天材地宝吊着,他早就走了。 虽然活着,但时昭琰也仅仅就是活着了,而且还得每天都忍受那些深入骨髓般的痛苦。 时昭琰摇了摇头。 “我……也不想走。”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如今封住自己灵力的晏青溪能否听见。 他想陪着晏青溪。 其实没有人会喜欢疼痛,更何况这种疼痛并不能带来什么改变。 如果说让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忍耐一年的疼痛便可以重获新生,也许会有人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若是这一年的疼痛的结局依旧是死亡,想来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继续的。 但时昭琰就是这个异类,因为晏青溪想让自己留下。 可是,时昭琰知道,他可能留不了太久了。 室内依旧很安静,时昭琰说不了话,而晏青溪寡言,唯有那陵宜花散发着招摇的香味。 甚至盖住了晏青溪身上的雪松香味,让时昭琰有些许微妙的不爽。 毕竟,他最喜欢的,最熟悉的还是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气。 “我和你一起走吧。” 晏青溪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忽然道。 时昭琰愣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说话了。 “朝暮门怎么办呢?” 晏青溪沉默了。 按照时间线,此时朝暮门中的长辈已经尽数离去了,如今的朝暮门能依靠只有晏青溪。 若是他此时走了,那师门的传承便彻底断了。 晏青溪冷静下来,他想,若朝暮门真在自己这里断了,那他便会愧疚一辈子。 所以,他微垂下眼眸,不再说一起走的事情了,因为他发现这个事情居然也是一种奢望。 时昭琰静静地看着晏青溪,笑了一声——虽然听上去这更像是一道气音。 “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太难过?” “你觉得可能吗?”晏青溪不再伪装什么,而是平静地反问。 好像不太可能。 时昭琰自觉说了一句废话,可他心中还是希望晏青溪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伤心。 更不要生了心魔。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时昭琰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消散。 他的眼前逐渐模糊,但很快又清晰起来。 他看见第一次遇见晏青溪的场景,看见他们曾经的相处,看见自己在大雪纷飞时同师兄表白。 这一世的表白并不是在草坪上,时昭琰也没抓到尾随自己的晏青溪。 时昭琰的记忆恍惚起来,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忘记自己所在之处是晏青溪的神识,而并非真实的过去。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瞬,时昭琰其实想说,师兄,没必要太难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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