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视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地方。 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烟花窜上天,不算多,但炸开时的那种漂亮和在电视镜头里看的完全不同,每每总能有震撼的情绪滑过神经末梢。 车停在停车场,连翩就站着不动了,看的专注而珍惜。 裴度从后车座提了个袋子下来,锁车,看连翩仰着头,眼里像有星星,又有点儿傻,很心疼人。 揽了下他的肩膀:“十点还有一场,我们先到地方?” 连翩:“真的?” 难道他查的信息有误? 裴度:“真的 。” 看手机,九点四十五分,天上零星的烟花顿时不吸引人了,连翩问裴度去哪儿位置最好。 信息上他比裴度滞后,那就跟着人家就对了。 裴度带连翩往前走:“那边有观景台。” 如果是看八点的烟火,肯定预约不上,但八点一过七成的人都离开了,位置自然就空出来。 他让人留了最好的。 这里离裴家一处别墅比较近,往年有人提过让他过来散散心,裴度不感兴趣,但知道有这么个事。 没想到真有来的一天。 空气中有烟火燃烧过的味道,不太好闻,但又有种别样的喧嚣和潜伏的热闹。 到地方,距离十点还有五分钟。 手机响了一下,是沈拂行的电话,连翩接了。 沈拂行说让连翩圆个谎,华清歌带伤进组拍戏,不小心摔倒受伤了,他坐不住,想去看看,哪怕只是偷偷的。 家里就说是来找连翩了。 看完了人直接就回园子,第二天早上再回老宅。 给连翩说一声是怕回头这件事提起来再穿帮,尤其他老子现在对这个很敏感。 连翩应了,挂了电话。 还有两分钟。 听到连翩冲电话那头的人叫“拂行”,裴度目光沉了下,等连翩挂了电话,问他什么事。 连翩:“拂行说晚上过来。” 没说别的。 说多漏洞多,只补了一句:“他可能想陪我们跨年吧。” 下一瞬烟花在头顶炸开。 无数人惊呼。 站在窗户边视野很好的连翩拽着偏后一点的裴度往前:“真好看!这年过的,太高兴了!” 他仰着脸,面容在烟火下漂亮的不可思议。 看了眼攥着自己手的手指,裴度也觉得胸口好像炸开了什么,比烟花半点不差。 烟花还不错。 他保存了连翩发给自己的照片,拍摄正在看烟花的青年,不过这照片没往外发,只安静的躺在他空荡荡的相册中。 存完照片,发了一条信息出去:[四十分钟后打电话给我]。 周围很多人欢呼。 很快又有数个烟花在天空炸开,接连不断,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隔壁房间有个女孩子惊喜道:“不是说没有了吗,宝宝,是不是你给我的惊喜?” 很年轻的男声:“不是,这样体量的烟花......”他放不起。 女孩子道:“你就是我的惊喜,你这么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到处跑,居然能带我来这里,宝宝,你是不是很爱我啊?” 年轻人的爱情,饱满又甜蜜,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连翩笑起来,下意识去看裴度。 忽然想到裴度也是个不大爱热闹,不喜欢到处跑的人。 裴度也正看他。 他个子比连翩高一个头,看连翩的时候会微微垂眸,睫毛浓长,视线深邃而凝实,犹如实质般笼罩下来。 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月亮悬挂在蓝黑色的天空中,清辉冷淡。 四目相对,短暂的静默。 连翩胡天胡地的想,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情趣,夜色下好像更胜一筹。 一阵寒风呼啸进开着的窗户,连翩不禁打了个激灵。 刚才看烟花没觉得冷全靠肾上腺素撑着,这会儿身上热气都散尽了。 裴度问他:“冷了?” 想起出门前被建议穿羽绒服的事,连翩硬着头皮:“不冷。” 裴度拎过放在墙角的袋子:“那这件衣服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衣服? 连翩凑过去翻了翻,入手绵软,俨然是一件厚实的羽绒服,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得意又霸道的道:“我看到就是我的!” 心道这东西应该是他去装零食的时候裴度拿的 拉出来套身上。 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大,裴度的尺寸,套在大衣外面刚刚好,拉链都能拉上。 就是有点费劲。 裴度弯腰帮他将拉链拉上,看他圆滚滚,只有露出的脸灵气逼人,不禁捏了那张嫩生生的脸一下,让他长长记性。 再这么出来,冻病了怎么办。 棉衣很快保存了身体升腾的热量,温度上来,人也松弛了,连翩揉了揉面颊:“哥,今天的烟花,是不是姓裴?” 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怎么就那么巧。 而且这样盛大的烟花,比之前春晚镜头里的也不遑多让,如果是观景台这里的工作人员准备的,肯定不会悄无声息。 裴度看他还有点兴奋的眼睛:“高兴吗?” 连翩点点头。 裴度:“那就行了。” 两人刚要离开房间,裴度的手机响了。 裴度接了电话,很短的个电话,他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看他脸色凝重,连翩问:“出什么事了?” 裴度:“家里长辈生病了,我要回去一趟......” 看他犹豫,连翩知道他在顾念自己,当机立断:“那就回去。” 裴度:“不能把你丢在这。” 连翩:“我陪你去?” 裴度:“拂行那里......” 如果沈拂行真是自己的男朋友,连翩不可能大晚上跑出来看烟花,假男朋友,不回去也没什么。 反正园子在那里,沈拂行有地儿去,回头圆谎也完了。 只道:“没事,生病的人要紧,我让他和家里人一起跨年。” 裴度颔首:“也好,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大家族中的人生病牵一发动全身,连翩知道其中利害,点点头:“知道。” 路上连翩问裴度是家里的哪个长辈病了,他这么着急,肯定是关系很亲近的人。 裴度:“......我小叔,他是裴家现在的掌权人。” 连翩记得奶奶告诉他,有难事可以求助的那位就是裴家的掌权人。 但他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禁问:“小叔叔他,叫什么?” 喉结微动,裴度道:“裴度,置之度外的度。” 置之度外,这形容有点太冷了,连翩下意识接了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 作者有话说: 备注:“众里寻他千百度”是辛弃疾的诗。
第99章 裴度看了眼连翩说:“没错。” 不是没有向人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就简单的“裴度”两个字,和连翩说起时也不知为什么,还多了一句。 没想到连翩又给他加了一句。 加的挺好,比他随口说的要好听的多。 原来裴叔叔全名叫“裴度”, 连翩再咂摸“度”这个字, 就加了层滤镜。 外面除了路灯再什么都没有。 他穿的厚,尤其最外面的羽绒服带帽子的, 胡乱摊着有点硌脖颈, 拉起来戴上再靠着座椅, 暖和又轻便。 裴度开着车,时不时看连翩一下, 见他闭着眼睛,就再没说话。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一片阔大的古建筑群。 建筑占地面积不小,但只有中央的一片地方亮着灯, 月笼轻纱, 没亮着灯的地方乌压压的,乍一看犹如巨兽捧着一颗明珠。 车子直接开到了正中的庭院。 等在院子里的庄骁迎上来, 他是跟了裴度十年余的人, 就要上前开门。 车窗降下。 驾驶座伸出一只胳膊,手往外一拂。 庄骁就站着不动了。 车窗又升起。 裴度看向副驾驶座歪着脑袋睡正香的青年。 帽子样式简单轮廓却大, 将他大部分脸都遮起来,只能看到小半边脸和挺翘的鼻头。 这样看着就更显小了, 秀气又白净。 伸手轻拍了拍连翩的肩膀:“小羽, 到家了。” 连翩睡的不沉, 就是有点懵, 骤然一醒只觉自身热气逼人。 茫然的看向裴度。 几秒钟后眼神渐渐清明:“嗯......?” 裴度:“到了。” 连翩坐起来, 看窗外。 陌生而宽阔的院落,乍一看像穿越到了古代,原来神秘的裴家是这个样子。 裴度伸手将连翩的帽子往后一摘。 连翩看自己的衣着,往下拉拉链:“羽绒服脱了吧。” 在别人家这么臃肿邋遢,不太礼貌。 裴度又把拉链给他提上去了:“都睡了,没有别人,脱了容易感冒,听话。” 看连翩醒的差不多,他推门下去。 绕到另一边敲车窗。 庄骁和裴度年纪差不多,伸长脖子去看,多少年了,哪儿见过老大这出儿,这是请了个瓷娃娃回来吧。 他知道连翩,查过他和沈家大少爷。 深更半夜将远房外甥的男朋友带回来,用的还是自己生病的借口。 啧啧啧...... 连翩下车,穿的太厚尤其都是长款的衣服,被迫笨手笨脚。 多亏裴度扶了他一下。 手掌搭人胳膊上像搭在铁铸或砖头搭的扶手上,出奇的稳。 下车了看到车前面站着一个瘦高的人。 没裴度高但目测比他高,皮夹克军装裤作战靴,长腿阔肩细腰,利落又充满力量感,很男人。 连翩看了眼裴度,眼睛很亮。 裴度以眼神询问他。 连翩笑着摇了下头,不打算说的,但没忍住:“好看,你穿更好看。” 很奇怪。 明明裴度是个堂皇端正的人,但又让人莫名觉得他好像更适合另外一种风格,硬朗又野气的那种。 大概是因为举手投足偶尔露出的一些东西,比如坚硬的力道,浓沉的压迫感,都不是温文尔雅的那一挂。 裴度看了眼庄骁,他自个好多年都不这样穿了。 太招摇。 说了句:“别瞎闹!” 连翩拽了下裴度的袖口,羽绒服太大,只露出他的指尖:“真的!试试?” 嘿——! 还说上悄悄话了。 庄骁看的百爪挠心。 他十来岁在国外当小混混头子,后来被裴度来回揍了好几遍服了,跟人跟到现在。 眼见裴度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也习惯了。 原本以为老大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 没想到...... 要不是刚才那一拂手那感觉,那气势,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谁吃了豹子胆假冒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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