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的冷脸没坚持住, 脑子嗡地一下, 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唉,别哭啊。”他连忙抬手擦去何安然脸颊的泪珠,无措地说道。 听他抽咽着, 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没忍住的呜咽,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般看着自己, 林启哪还记得别的。连忙将人抱在怀里, 声音一下温柔起来,低声哄道:“别哭别哭, 不说你了。” 被他拥在怀里后, 何安然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可方才的慌乱和恐惧太深刻,他哭得停不下来。脸埋在他颈间,仍在低声抽泣。 温热的眼泪润湿林启的脖颈,片刻后又泛起了凉意。林启心疼不已,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说着话:“我方才着急了,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不是要急嘛。” “我可是要与你过一辈子的,若是饿出病来,你让我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下去,我要陪着你一同哭了。” “……” 好话说了一箩筐后,林启终于将人哄笑了。 “你别气,我以后不这样了。”何安然哭泣后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启亲一下他眉间,说道:“乖,我就喜欢个子高的,你别听那些人嚼舌根。” “嗯。”何安然认真点头,脸在他脖颈间蹭蹭。他以后再也不会不吃饭惹他生气了,这次的慌乱和害怕给他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情放松下来后,困意逐渐上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林启看着他清秀的面容,心中有些唾弃自己,分明是想黑着脸让他记住不能不吃饭,结果却哄了半天。 不过再看一眼他微肿的眼睛,还是心疼地轻吻一下。幸好他夫郎乖巧,已经答应以后不这样了,这才安心地睡觉了。 第二日就是花灯节,虽说县令的事还无丝毫头绪,可都已来了县城,自然要去街上凑凑热闹。 两人才吃过早饭,就有人来传话,说县令今日有公事要忙,特意安排了人,陪着他们出门。 林启看一眼面前站着的小厮,大约十八九岁,正是县令安排陪着他们外出的人,此时正垂首等着吩咐。 “我与夫郎出去走走,不习惯有人跟着,你不必去了。若是县令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林启说道。 小厮闻言,连忙点头称是,退出去时,还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大夫明明是乡下来的,衣着也十分朴素,可说话总有一种莫名的气势,让人下意识听从,倒像是久居上位似的。 林启看他闭上门出去,才上前取下何安然敷着眼睛的冷帕子,说道:“走吧,出去逛逛。” 昨夜哭得太久,何安然眼睛有些肿了,不好意思出门。林启便向下人讨要了些冰块,用帕子包着冷敷一会儿,现在看着好多了。 他们出去时,见县令府上客来客往,路上遇见的丫鬟、小厮皆步履匆匆,看得出今日确实忙碌。 两人从大门出去,转过街角后,就见听见锣鼓喧天,周遭的人们比肩继踵挤作一团,林启连忙将何安然护在怀里。 向前方看了一眼,才知道他俩正好碰到表演队伍。 队伍前面是两个系着红腰带的汉子推着锣鼓车边走边敲,身后还跟着穿彩色服饰的长队,一时看不清是做什么的。 林启见何安然垫着脚尖眺望,却仍被前面的脑袋挡的严严实实,急得左右探头,不由摇着头轻笑出声。 左右转头看了看,看到一处高台后,拉着人出来,还笑瞪他一眼,说道:“还觉得自己个子高吗?” 何安然不敢搭话,只讨好地笑了一下,仍旧回头往热闹处瞧。 “来,站这儿。”林启带他走至高台前,让他站上去。 何安然向高台后面看了一眼,发现身后是医馆,这高台正是他家的台阶,此时上面已经站了几个人,但并不拥挤。他站上去后,果然能看见长长的表演队伍了。 有穿着彩衣跳舞的,有戴着面具驱邪的,后方高出一截的,是踩高跷的…… 他以往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看得聚精会神,觉得新奇时,还不忘指给林启看。 林启正顺着他的手指看前面打扮得凶神恶煞的大汉,突然就见何安然的身形摇晃一下,连忙一把抓住。 “啊,抱歉。”撞到何安然的年轻汉子伸手虚扶一下,见人站稳后,又连忙致歉。他方才站在何安然身边,要下来时,不慎撞到了何安然。 “无事。”何安然摆摆手,并没在意,又看前面的表演了。 林启却看着这人怔忪一下,见他进了医馆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待表演队伍走远后,身边的人群也随着队伍往前走,他们要在县城的几条路上绕一圈才算结束。 看何安然跳下高台,就要随着队伍离开,林启连忙拉住他的手,说道:“不去了,带你去看下大夫。” “嗯?”何安然一脸诧异,以为林启仍担心他食量减半的事,连忙说道,“我真没生病。” “让大夫给你调理一下。”林启说着话,眼睛却直直看着医馆的方向。走至门前,探头看见里面并无其他病人后,连忙拉着何安然进去了。 何安然一头雾水,但见他神色有异,便没有再问,随着他一同进去。 大约是过节的缘故,医馆今日有些冷清,就连干活儿的小伙计都少了许多。 方才撞到何安然的年轻汉子正是林启上次曾见过的医馆学徒,此时正坐在柜台后看医书。听见门口有人进来,小学徒抬头正要说话,就听安大夫先出声了。 “林大夫?”安大夫惊讶地叫道。 “安大夫,今日是您坐诊?”林启笑着问道,同时还摆摆手示意何安然坐在桌案前面。 “对,今日该我轮值。”安大夫回答道,看一眼何安然后,犹豫着问道,“这是?” “是我夫郎,他有些体虚,劳您给他调理一下。”林启说道。 安大夫失笑,看林启的眼神有些好奇。 也不知这人到底算不算会医术,能医好危急的肺热病,却医不好自己的发热之症,现下连夫郎的体虚之症也得找别的大夫调理。 见何安然伸出手腕后,安大夫才收回思绪,三指搭上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林启左右转头,见医馆里话多的那个伙计并不在,遂开口问小学徒:“上次那个话多的伙计今日没来?” 小学徒一愣,转瞬后笑着摇头:“没来。” 他虽不记得他说的上次是哪次,可一说话多就猜到是谁了。 “哦,上次还是听你同他聊起吉夫郎家小公子得的是肺热病,我才敢去府上为小公子看病,因此得了不少酬劳,还想向你们二位道谢来着。” 小学徒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这才知道他竟是治好肺热病的大夫。他眼神立马有了几分敬意,可也有几分疑惑,看着何安然又看看他。 林启见他神色,就已知道他的想法,摇头笑着说道:“我不过是偶然得到治肺热病的药物,算不得正经大夫。” “哦。”小学徒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眼中的敬意却没变,“那这也是您自己的机缘,不必谢我们二人的。” 林启一笑?档溃骸拔沂翘忝撬导蚶沙汕孜迥瓴诺谜庖桓龊⒆樱肫鸫謇镆虿荒苌馐艽蚵畹母救耍圆牌鹆蒜娜ナ允浴N戳系焦嬷魏昧耍菜阈猩屏恕!? 小学徒立马一脸认同地说道:“是啊,即便是县城,这事也是常见的。不过吉夫郎出生名门,又与县令伉俪情深,倒是不会遭受打骂……” “再是名门,夫家也是县令,难不成还不敢打骂他两句了?”未等小学徒说完,林启便打断他的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知为何,小学徒突然对他有些不喜,眼中的敬意也没了,态度冷淡起来,说道:“自然不敢。吉夫郎父亲是华水洲知府,官职比吉县令高了好几级,吉府上下谁敢打骂他。” 说完,又觉自己这番话有些不妥,连忙说道:“当然,吉县令人品端正,上任后爱子如民,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苛责夫郎。”说着话,眼睛还看一眼林启,仿佛在说县令可与你不同。 知府? 林启挑挑眉,顿时明白了。 在大西朝,知府就是一州中官职最高的,也就是说吉夫郎娘家竟是华水州一把手。如此说来,县令的家产来自何处,也就明了了。 他心里再无担忧,甚至有些欣喜。吉县令有这样的靠山,自己若与他合作,日后的便利自不用多说。 他一边感叹人不可貌相,他与吉夫郎几次见面,都未看出他竟有如此家世,一边讪讪地冲小学徒笑一下,扮出一副被人讥讽后的羞臊样。 他不再与小学徒说话,走至何安然身旁,等着安大夫开药方。 心里还偷笑一声,医馆的人常去病人家中诊治,听到、看到的事不少,消息比别人灵通不说,还更可信些。只是这医馆的小伙计到底年轻,话多还心思简单。 他正想着,却见安大夫放下把脉的手,犹豫了一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如何,可是我夫郎哪里不妥?”他连忙问道。何安然也紧张起来,直直地看着大夫。 安大夫沉吟片刻,说道:“气血亏虚,瘀血阻滞,应是以前曾受过寒症,身子有了亏损。” 林启听了,急急问道:“严重吗?该如何治疗?” 他听不懂大夫的这些医理,只是听到何安然的身子有了亏损,就着急起来。 “我先开几服药,吃完后再看效果如何。只是,”安大夫看一眼林启,像是想到他方才与小学徒的对话,神色有些不自在,“只是,寒气入体不易生养,要等调理好后,才能怀孕。” 林启一顿,下意识看向何安然时,却见他脸都白了,整个人木然愣着。 “无事,等大夫调理好就行。”他顾不得多想,连忙对何安然说道,一手还在他背后轻抚。 他方才还与小学徒说妇人因无子受责骂的事,为了套话又故意做出那种模样。现在安大夫说何安然暂时不易生养,这不是往何安然心上扎刀嘛。 看何安然呆坐着的模样,他急得汗都出来了,凑近他耳边说道:“乖,不怕,能治好,吃几服药就行。” 何安然慢慢回神,勉强笑了笑,心里难受得很,不知该说什么。 他每次都要趴跪许久,甚至向张柔讨教,就是盼着能有个孩子。骤然听了大夫的话,只觉难以接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毕竟大夫说还能调理好。 见他神色好些了,脸色也不那么难看,林启才拿着安大夫开的药方,去柜台抓药了。方才还对他不耐的小学徒,这下子不说话了,生怕惹怒了他。 林启有些无语,没想到事情能这么巧。 又回头看一眼正认真听医嘱的何安然,心里叹了口气,他倒是不担心生子的事,只是何安然恐怕心里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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