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听闻,这两人重逢后似乎一直都有矛盾,争执颇多。 将领这几年和几位皇子都积怨颇深,不仅向顾林投诚,还去找了大皇子,做了个双面间谍,打算看哪边有登基的优势便背靠哪边。 而另一边,夺嫡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死前就留下遗嘱让顾林登基,只是圣旨被压了下来。 大皇子等不了多久,上位之前最该除掉的就是顾林,但他习武几年天赋绝佳,已经无人能近身。 查到这些后,将领将这些事告诉了大皇子,大皇子大喜过望,让他干脆将计就计,借少爷的手除掉顾林,让对方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将领眼看顾林式微,也终于下定决心,又怕顾林突然暴毙在他的屋檐下也会惹人怀疑,因此有些着急。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向许少琅透露,当年他要屠城,实则是受了皇帝的命令。 而皇帝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失踪多年的皇子。 可以说,顾林的存在才是许家灭门的关键,如果不是梁国皇子在他们家中,他们也不至于被全部灭口。 少爷果然怒火中烧。 将领煽风点火,明里暗里地暗示少爷如果要报仇,必须尽快动手,否则小皇子当了皇帝,就来不及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许少琅却还是买了毒药……亲手下在了顾林的茶碗中。 杀青之前程亦铭最后一场戏,就是这一幕。 当晚,顾林和几位幕僚商讨完计划,喝了些酒,回到两人这段时间一同居住的住处,和少爷絮絮叨叨起来。 圆月当空,两人久违地再次谈起曾经。 程亦铭入戏很快,几乎一瞬间,就成为了戏中那位心性被百般磋磨后早已变得刻薄不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落魄贵公子。 他依然同往常一样沉默,却难得主动给顾林倒茶。 顾林醉地不清醒,却仍然很惊喜,生怕他把那杯茶再收回去般,急匆匆地接过来就要喝下去。 许少琅……不,程亦铭看着他的样子,竟然诡异地将此时正在戏中的“顾林”和戏外的明锦划上了等号。 都一样的固执,一样地对他充满信任。 如果有一天,他也要明锦喝下一杯毒酒,明锦是不是也会像“顾林”一样,毫不犹豫地夺过去一饮而尽呢? 程亦铭觉得,以现在明锦对他的黏人程度,不说不可能,应该是百分百一定会。 明锦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此时尚在戏中,程亦铭却难得生出一股惆怅与犹疑起来: 他放纵明锦这样依赖他,真的没问题吗? 虽说本质上他一直就是打算赚够能量值后立刻就走的,也打算借此机会给明锦上一课,可现在眼看着能量值越来越满了,他却有些迟疑了。 这不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一贯冷漠作风。 看来是明锦太黏人,多少也影响到他的情绪了。 程亦铭只微一晃神,明锦端着还没喝进去的“茶”,在镜头下用眼神表示疑惑。 他看出程亦铭的走神了。 程亦铭几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以示安抚,随即又迅速变成了戏中的那位凉薄的少爷。 —— 在顾林即将喝下茶的时候,许少琅问:“当年我父母灭门的事,真的是你父皇命令的吗? 顾林愣了下,坚定地说:“不是。” 许少琅冷笑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他觉得小皇子在说谎……但他已经不想去计较真相了。 顾林喝完茶,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 发觉自己中计,他脸色一时变得有些难看,无力地倒在桌上,眼睛却仍然强睁着盯着少爷。 那眼神,悲哀又痛苦,却又带了几分诡异的平静。 仿佛早就料到了今日般,他费力地低声道:“你变了。” 小少爷笑起来。 从讥讽的轻笑,到最后眼泪都逼了出来,像个疯子一样癫狂地拍桌狂笑,说:“你才知道吗?” “自我和你重逢那一日起,你就该明白,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许少琅了。” “变的又何止是我呢?” 顾林听到这里,思绪已经模糊起来,也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少爷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合上了他半闭未睁的双眼。 他回到房间里,让自己这几年颠沛流离间培养的杀手属下,带着小顾林去找顾林的几位幕僚。 随即又拿出一把磨了许多年、就等着这一刻的刀,去找了将领。 在对方欣喜地询问他,是不是事成了的时候,许少琅柔柔地笑着,一刀捅进了他的胸腔。 “让你失望了呢。” 许少琅将刀子捅进了将领胸口,转了一圈,又回转一圈,如同当初将领杀害他父母时那样,脸上的笑疯狂又扭曲:“他一定会赢。” 因为我会用我的血,为他铺上一条康庄大路。 将领瞪大眼睛,在周围亲信冲上来的前一刻,在自己即将死去的前一刻,他动了动唇,艰难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挣扎了这么多年,历经沧桑、多年在苦海挣扎着痛苦存活至今、只为报仇的少爷,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放弃了亲手杀死罪魁祸首的机会? 连许少琅自己,都说不明白。 可谁又能说,他的报仇不算成功呢? —— 这是程亦铭他们拍摄的最后一幕,却不是故事的结局。 将领死了,许少琅也死了。 他死在了这个寒冬料峭的夜晚,侍卫的数把钢刀将他捅成了筛子,血肉模糊。 和将领扑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尸体不同的是,他至死,都没有弯下过膝盖。 如同他死去的、孕育他多年的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即便一身清白地来,一身血红地走,却依旧铁骨铮铮。 醒来的顾林从少爷忠心耿耿的属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顾不上对方阴阳怪气、埋怨他耽误少爷报仇的语气,愣了很久很久,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他此时终于想起许少琅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变得又何止是少爷呢? 他总想着,登上高位就好了,报了仇了就好了,找到少爷就好了。 可是等他越来越厉害,手中的权柄越来越多,他却越来越不满足了。 贪心不足是人之常情,可他忘了,横在少爷和他面前的,是父母双亡灭门惨案的血色长河。 其实少爷从不怪他选择了更好走的那一条锦绣前程,他只是可惜,曾经那个脸红结巴、腼腆忠诚的小随从,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将对方推地越来越远。 最后许少琅对他终于彻底失望。 他选择自己拿起那把报仇的铁刃,带着这样的遗憾,和仇人同归于尽。 当初的结巴小林子会因为少爷一句训斥而伤心得不能自己,也会因为少爷一句夸赞而害羞脸红得躲起来。 许府灭门时,他也曾跪在大门前痛哭流涕,哭到神志不清,最后被将领的人拖回了营地。 而今,他苦寻多年的那个人死了,为了报仇,也为了给他铺路,死在了仇人家里。 但他给对方收敛尸体的名义都没有。 他仍然需要不断向前,向前,挥舞着手中这把用少爷的死铸成的、名叫权利的铁刃,一路走向最顶峰。 他会永远铭记着少爷的死以及背叛,此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全身心得信任他,他也无法再去全身心地信任一个人。 带着怀疑与背叛活下去——这是他的归途,也是他的宿命。 或许,这才是对他面目全非的最大惩罚。 最终的最终,顾林筹谋数月,带着人杀回了皇城,从残暴不堪的大皇子手中抢下了皇位。 黄袍加身,随后孤独至死。 许多年后的一个冬天,他疾病缠身,某一个早晨,他躺在床上睁开眼,看见外面的松树枝丫上,落了一只白鸽。 像极了总角之宴时,他记忆里的那只鸟儿。 是少爷让它来接他了吗? 他扬起笑容,就带着这样的期盼与憧憬,慢慢闭上了眼。 一代帝王曲折崎岖又充满痛苦的一生,就此落下帷幕。 不久,皇宫深深的围帐后,传来宫人的恸哭声。 这一年,是少爷死去的第三十年,也是距离他们初次相见的,第四十三年。 人貌非昨日,蝉声似去年。* 作者有话要说: *白居易的诗
第42章 洗澡 “干杯!” 制片人柳五一马当先,端起酒杯笑呵呵地给主桌的创作团队敬酒,“杀青快乐!” “杀青快乐!” 包厢里氛围热闹,程亦铭一边微笑,应付着不断给他敬酒的剧组人员,一边瞥了眼坐在主演那一组人桌上的明锦。 这段时间的剧组拍摄,虽然他们没在人前表现出有多亲密,但眼见着也不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不少和他们一起拍戏的演员都对他们有所改观,明锦还有意想趁此慢慢洗清旁人眼里他们关系差的传言。 程亦铭一开始随他去了,左右围脖关注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一提起要刻意让粉丝改观,程亦铭却又表现出了明确的拒绝。 明锦问过他为什么。 他说这话时委委屈屈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亦铭,却又不催促,只是让人能感觉到他的不解。 程亦铭喉咙里那句“问这么多干什么”一下就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偏过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说:“现在太快了,万一引人注目,爆出你我的关系,对你影响不好。” 假的。 他只是不想到时候他抽身离开了,还要费尽工夫配合明锦营销他们的好关系。 反正不会长久的,不如一开始就让人对它的印象停在“不好”上。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他从来没有出面澄清过的原因。 他找的这个理由其实很拙劣,明锦看出来了,但他只是笑笑,诚恳道:“好,我听你的。” 就好像他真的信了这个说辞一样。 那之后,他们对外时关系依然是不冷不淡的,虽然一起演戏,平时却也不怎么说话。 明锦似乎是记得他说的话,眼下演员们一波一波地朝他敬酒,只有他坐在酒桌上,端着一杯酒欲言又止地朝这边张望着。 一副想来,又不敢来的模样。 程亦铭垂眼,抿了口杯子里的酒水。 眼前一个饰演女配的女演员敬完了酒,却没走,还在跟他笑着搭话,表情有点羞涩:“程老师,不知道您……有没有女朋友?” 周围热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一瞬间,随即有人起哄道:“哟,丘老师这么说,难不成是对程老师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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