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过神的时候,对面在问他介意吗。 什么介意吗? 哦,对,对面说不赞同他这么做。 不是“不建议”,是很明确的“不赞同”。 因为行走不便会带来很多麻烦,远比想象的多,有时在轮椅上坐久了,腰疼得厉害,直也直不起来。 童荧听他详细讲解那些不便,忍不住就脱口问:“你是不是坐轮椅?” 对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顿了片刻,又征询他的意见:“如果我插手的话,你会介意吗?” 童荧根本想不出他能怎么插手:“不是我介不介意的事……” “我根本不想比赛你知道吗?我不想比赛,我怕我真的跳废掉,我会死的,不能跳舞我会死的。” “我害怕,我恨我爸妈,我想看他们后悔,可我更害怕我以后连这行都干不了了。” “你觉得我特别冲动是不是?觉得我拿自己身体赌气,特别不懂事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小屁孩,根本不配跟你这种大人聊天,你和所有大人都一样,对,我幼稚我赌气,我不懂事。” “是我想比赛吗?我那天就算瘫了,我爸都能给我支两根棍让我爬着上舞台你知不知道……” 童荧在电话里自顾自的发疯,对面的沉默让他觉得电话多半是被挂断了,挂断更好,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毫无道理的发泄——他在把对父母的憎恶恐惧全发泄到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 那个陌生人明明无辜、明明萍水相逢,陪一个小屁孩聊了这么久,然后被小屁孩莫名其妙骂成罪大恶极。 童荧几乎是崩溃地歇斯底里吼了一通,才喘着粗气停下,准备扔了手机回去睡他妈的觉。 然后电话里的那片沉默就这么突兀出了声:“童荧?” 那一瞬间,未来震慑无数舞团的魔鬼教练是真的觉得自己见了鬼。 鬼就在手机里,鬼的声音特别好听,鬼还知道他叫童荧。 童荧一扬手就把手机扔到了床底,半天才回过神,哆哆嗦嗦地爬进床底去捡:“你……你怎么知道,我叫童荧?” 电话那头没立刻回答,隔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因为我是神灯。” 童荧:“……”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句话,童荧竟然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觉得对面的人年纪也不是很大。 至少不是像他本来想的那种……只有声音显得年轻,其实是个极有阅历的得道高僧,住在山顶上的寺庙里,白眉毛白胡子脑门上六个点。 这个推测很合理,老和尚的话就得住在庙里,庙里肯定没有阿拉灯神丁,呸,阿拉丁神灯。 “就当你许愿了,童先生。”那个自称神灯的、并不是老和尚的好听声音,温声对他说,“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的擅作主张。” 那个声音对他说:“能无拘无束跑起来的感觉很好,失去以后会很怀念。” 童荧愣了半天,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你是不是坐过轮椅?” “对不起啊……”童荧后悔死了,小声问他,“你腰还疼吗?” 对面没回答,或者是回答了他没听见。 童荧的手机没电了。 ……第二天的那场比赛,童荧没被他父亲支着两根棍推上场。 童荧出院回家——他不怎么当那地方是家了,总归是回那个养大他的地方。 他听见那两个人在说话,气急败坏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一个声誉很好、从没以势压人过的影帝施压,对方是那个舞蹈比赛请去的特邀评委,不准他们送童荧去比赛。 童荧乐疯了,要不是怕加重旧伤他能一蹦三尺高。 他迫不及待地冲回自己那个出租屋,一边泡面一边打开比赛录像,准备弄清这位积德行善的大好人影帝姓甚名谁,他要去庙里给对方供个长生牌位。 然后他塑料叉子还没掰开,就听见了个熟悉到昨晚甚至还在听的声音。 塑料叉子掉进了开水里。 ——《论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青少年陪聊热线影帝掉马史》 昨晚一群人在微信群里吵了半宿,童荧敲键盘敲得一只手犯了腱鞘炎,才终于抢到当评委的机会。 这还是仗着他有指导舞团的执教经验,对偶像养的小狼崽最有用,但要想当评委也得写保证书。 不能骂人不能发火,不能给偶像家的小狼崽特殊关照,不能给他们的偶像丢人。 童荧蹲在闻枫燃身边,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温声慢语地引导闻枫燃调整呼吸、活动身体,给他讲刚才那些动作哪里容易受伤,哪里需要注意。 “表现得非常好,你这个进步是真的特别快了。” 童荧实话实说:“我当初刚接触这支舞的时候,也没你跳得这么好。” 他是答应了不特殊关照闻枫燃——可闻枫燃跳得是真不错,才练这么点时间,卡点卡的都对动作完全标准,不划水不漏拍子不偷动作,体力也跟得上。 舞台表现力、动作的张力和效果都能练,这些都是以后的事。 闻枫燃的长相和身体条件都非常优秀,加上这个下得了苦工夫的狠劲,假以时日稍加雕琢,恐怕真能杀穿娱乐圈。 带团无数的童教练是真的惜才了,看闻枫燃的态度也从“偶像家的小狼崽”变成了“卧槽好大一颗好苗子快抢走”:“你愿不愿意后期来我战队?” 闻枫燃缓过来了那一阵极度脱力的眩晕,撑了下地面,喘着气大汗淋漓的爬起来:“能变强吗?” “能。”童荧毫不犹豫点头,“我有神灯。” 闻枫燃:“……” 童荧:“……” “不,不是。”童荧尴尬清嗓子,嘚瑟啥啊神灯现在让小狼崽叼着呢,“我是说,我有十年的舞团主舞经验,还做过这些舞团的教练。” 童荧暗喜自己准备周全,顶着另外三个人的死亡注视,把早做好的小抄给他看:“牛逼吧?” 闻枫燃跟着练了这么多天,已经能背下来当红舞团的名字,瞪圆了眼睛:“真——真的?” “当然。”童荧轰走几个要上来扶闻枫燃的场务,亲自把人拉起来,带他放松肌肉韧带,“慢慢走几圈,这些位置都要活动到,别嫌累。” 叫无数舞团闻风丧胆的魔鬼童教练,特别耐心、特别温和,特别有成熟稳重的气质:“别太着急。” “太着急了会受伤,伤了你经纪人肯定要担心对吧。” 童荧领着他绕场半周,燕国地图终于快到头:“你经纪人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闻枫燃用力咬了下腮帮子,眉峰紧蹙起来,没说话。 童荧深吸口气,用力压了压心跳,扯着闻枫燃加快了点脚步,甩开要上来打扰他们的节目组人员。 他这次来带了台理疗仪,价格挺高效果挺好,特别特别想作为礼物随机送给一位来录节目的经纪人,最好姓庄,用手杖,带的艺人有一脑袋小红毛。 节目组人员没完没了,走这么快都甩不掉。 童荧有点烦,又把不停回头的闻枫燃往前扯了扯:“你放心,我身上骨头也有几块不好。” 节目组人员腿脚还挺好。 童荧加快脚步,拍了下自己的后腰:“有旧伤,一直在治,知道几个挺好的医生想介绍给他。” 闻枫燃刚把头转回来,眼睛倏地亮了:“真的?!” 节目组人员应该整治一下。 童荧扯着闻枫燃往前快步走,几乎是已经跑起来了:“真的真的,我看他腿不太方便,那个,他腰——” 说着话,童荧余光扫见身后,居然还有人在追。 他们都快绕着别墅大厅转一圈了! 童教练简直气到暴躁,彻底忘了保证书:“不是我说你们这群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童教练重拾魔鬼本色:“我就跟这位选手聊聊天!评委不能长嘴是吧?说了别跟着别跟着就显你们有腿——” 童教练:“……” 魔鬼教练被扎了一针,一秒泄气,变成病房里十七岁瘸着腿哭成泥猴的小屁孩。 追了他们一圈的、艺人有一脑袋小红毛、用手杖、特别帅的庄姓经纪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扑上来的导播快速请走。 “抱歉抱歉童老师。”现场导演特别有眼力,赔着笑给他道歉,“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您和这位小选手好好聊吧。”
第45章 养炸毛超凶小童星 节目组对四位评委非常尊重。 随叫随到, 一路绿灯,绝对满足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需求。 比如现在童教练在和选手聊天,聊得一看就很投缘, 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当然那位庄先生也必然不能被导播鞠个躬直接扛走——原因有很多。节目录制期间导播的工作是采访,拿过最沉的东西是话筒,不该扛起一位经纪人先生冲出别墅大厅只是其一。 除此之外,节目组对闻枫燃的这位经纪人, 其实也有种他们自己都很难解释的敬畏。 很难解释,明明那位经纪人先生显然更不吃人。 但就是敬畏。 “庄先生。”导播虚心地抱着笔记本,虽然是奉命把人请走, 可也的确是真心想问, “我发现、发现您说话的时候, 气息运用特别好。” 人在自己的专业上总会有些下意识的留意,比如厨子吃饭的时候会琢磨菜的调料火候,司机在马路上也忍不住看隔壁过去的敞篷大G。 拿话筒的注意的点也跟别人不一样, 耳朵在日复一日的练声吐字里磨出来了,听见人群里有个说话好听的,脚都挪不动。 导播早就注意到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我在发声位置上总是有毛病。对, 饱满度很差, 喉腔共鸣找不着位置——对对对!就是这个问题!想请您指教一下……” 对方似乎很少参加这个级别的综艺,被这么拦住直接求教的经历也不多,神色隐约微讶,却很快就颔首认真听完, 开始详细作答。 导播听了几句, 就知道自己绝对是问对人了。 这绝对是位扫地僧。 别管直播导演信不信、摄像信不信、盯着他删APP的场务信不信。 直播导演其实是不信的。 ——因为相比起其他大公司选送练习生配备的经纪人, 11号选手的这位经纪人来自英模文化, 不是那种适合扫地的少林寺。 这家公司主打模特业务,最近才开始拓宽渠道,探索选秀综艺。是一个致力于培养模特、参与各类秀场,洋溢着“我们规规矩矩把公司努力做好然后就卖掉”的坚定气氛的社畜经纪公司。 这样的经纪公司没什么特别宏伟的抱负,签的艺人就没有长期合同,主要工作是去高端秀场打工——打工刷履历,打开一看哇合作过这么多高端秀场跟顶级超模,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 因为履历漂亮,在外行看来简直厉害得不行。其实整个公司从上到下,从管理层到执行层,最高的理想和追求就是有朝一日能被收购,然后大家分钱快乐退休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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