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活动了两下手腕,准备大显身手:“不对,唉,不对。” 路遥知说:“你这样不对。” 小花猫立刻有点紧张,屏着呼吸抬头。 小信使抱住新拐到的弟弟,拍着背轻轻晃:“这家小孩得这么哭。” 路遥知可太清楚这家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条规矩了,压低声音说悄悄话:“我教你哦。” 演技精湛的小骗子说教就教,拉着弟弟就往那个暖洋洋的怀里拱,一边拱还一边拿手捂着眼睛,假装呜呜掉眼泪。 小花猫呆若木猫,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 “学就对了。”小信使誓旦旦,“我跟你说,我哭得特别标准,我熟练掌握并精通了七十二种哭的不同方法。” 时润声:“!!!” 正苦学要怎么哭的小缄默者迅速信了,红着脸郑重坐好,拜师学艺。 小花猫在少年信使的指导下,攥了好几下拳,给自己打气,才在反派大BOSS含着笑的目光里捂住眼睛。 两个小朋友躲在最舒服、最安全的地方,头碰头说着悄悄话,一起假装用手捂着眼睛呜呜哭,一起被轻轻揉脑袋。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小信使给他喊口号,“对!就是这个感觉,保持住。” 小花猫连忙更努力地揉眼睛。 路遥知在银线的提醒下,迅速掌握了新弟弟怕痒的地方,扑过去正义制裁:“不行不行,你哭的不认真,你比我少掉了一百一十二颗眼泪!” 小花猫笑得喘不上气,赶快为自己的偷懒反省,闭上眼睛。 ……小缄默者紧闭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打颤,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涌。 少年信使等他好好地哭出来,就不再出声,只是伸出手。 小信使连抱带拖,带着着时润声,一块儿藏回那个怀抱里。 漂亮的小槐树努力伸展开枝条,把一棵伤痕累累的小杜仲树护住。 这回的眼泪跟梦里可一点都不一样了。 梦里的眼泪,成分是思念、孤单和满溢出来的安静悲伤,尝起来像是冰凉的苦酒。 这次的就完全不同,掉下来的眼泪是甜的,又烫又甜。 像是刚熬好的麦芽糖。 “对不起。”小花猫哭着说,“我好像哭了不止一百一十二颗眼泪,我停不住了……” 路遥知笑着抱住他,用额头轻轻贴着他的额头:“这有什么对不起嘛。” “你这是刚回家,就会这样。” 在这件事上,小骗子可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刚回家的小孩都是这样的。” 时润声哭得喘不过气,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浑身发抖。 他太高兴了,高兴得几乎要以为这才是一场梦。 可这不是梦,他知道,他疼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这是长错了地方。”路遥知告诉他,“长错地方就得重新种,得这么来一下,特别疼。” 但这种疼是必须的,就像扎在身上的刺必须拔出来,就像伤口必须得消毒清创才能包扎。 人挪活树挪死,没有小树换个地方重新长,不伤筋动骨的。 吸收水分供给养料、最重要的根都都受了伤,哪有那么容易就“啪”地一下好起来。 可也用不着太害怕,回家就不要紧了,只要回了家就能慢慢养,一点一点浇水施肥,一点一点把伤养好。 养好了伤,又是一棵漂漂亮亮的小树。 “我送了几万封信,从没见过你这么孤单的灵魂。” 来自槐树的小信使超级耐心,一点点给弟弟讲了这些道理,又说:“但没关系,以后就不孤单了。” 这些话都被从梦里醒来的小缄默者听得清清楚楚、毫不犹豫地相信,于是它们也有了力量。 时润声把这些话全记牢,抹干净了眼泪。 这些麦芽糖似的滚烫眼泪,一碰到他手上的裂痕,就封住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是树的伤口正式开始好转、一点点痊愈之前,必须先涂上的保护蜡。 小缄默者的力量不再往外淌了。 时润声歇了一会儿,等眼前不再疼得发花,就手脚并用地使足了劲儿,努力爬起来:“我不能哭了,我得去炒菜。” “啊,不着急。”在大狼狗相当豪爽的里应外合下,小信使已经找到了一摞热腾腾的小春饼,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其实我也不是特别饿……” 小花猫的脸上还全是泪痕,却已经笑起来,用力抱住新朋友:“我知道,但我还是着急,我太高兴了。” “我想炒一大锅菜,我们用春饼卷起来,大口大口吃。”时润声说,“那比单吃春饼香得多。” “啊,我懂了。”路遥知一点就通,打了个响指,“就像我们。” 漂亮的小信使飞快把最后一张小春饼塞进嘴里,嚼嚼嚼嚼吞,把手指仔细擦干净:“我们在一块儿,就比一个人的时候开心得多,对吧?” 小花猫的脸又热又烫,耳朵也红红,领域里咕嘟咕嘟冒泡泡,嘴角不由自主地抿起来。 “对吧?对嘛。”路遥知撸起袖子,大大方方把痊愈的伤疤亮出来,陪他一块儿去做菜,“快说对,说对就有礼物——你问这个啊?唉,唉,不是我吹牛,这就要说起我当初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赤手空拳打跑了一个大黑球……” 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叽叽咕咕小声聊天,一块儿进了屋子去炒菜。 屋子里的灯光暖洋洋的,小信使跳起来揉小花猫的脑袋。 路遥知把弟弟逗得笑个不停,迎上抱着手臂靠在门口、含笑往里看的大肥羊先生,飞快眨巴了两下眼睛,信心满满地比“OK”。 小花猫最后还是热腾腾地用力点了好多次脑袋,然后就真得到了礼物——是个特别漂亮的金色小铃铛,缀在他手腕缠着的银线上。 “你不太擅长说话,是吧?这有什么要紧。” 路遥知弯下腰,仔细帮他把那个小铃铛拴牢:“这不就解决了吗?” “等以后回家了,你再觉得孤单,就晃这个铃铛。”小信使说,“这叫‘结缘线’,声音可以传达给彼此牵挂在意的人。” “!!!”小缄默者完全惊呆了:“多远……都行吗?” 路遥知暂时还没给他展示“手机”这种神器,语气很神秘:“当然,多远都行。” 时润声有点紧张,他相当郑重地把手洗得完全干净,才轻轻碰一碰那个小铃铛。 傀儡师正在铺野餐布、分槐花酿,听见铃铛响,就用银线送进去两个在灶台灰里焐熟的、黑漆漆灰扑扑的小土豆。 这种土豆长得不起眼,可吃过的人才知道,把外头那层黑色的硬壳扒开,里面是黄澄澄的沙瓤,稍微放一点点盐和辣椒面,就能把香味全引出来。 这么做的土豆有一点焦香、一点草木灰的清香,还有土豆自身的香气,就是得小心烫。 热气全被捂在黑色的硬壳里,要是吃得急了,一定要烫舌头。 小花猫眼睛睁的圆溜溜,差一点就被土豆把舌头烫熟:“……成功了!” “对吧?”路遥知一边灵巧地剥土豆,一边吹着那些烫手的热气,“所以不用怕,一摇铃铛,大家伙就都来帮你。” 听说这是个战斗的世界,那才正好,大伙儿可都是非常能打的。 就比如一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又潇洒又帅气又英勇的神秘特工Brilliant-Gold sweet honey(是槐花)。 少年信使踩着小板凳,一手举着擀面杖一手叉腰,绘声绘色地给弟弟讲自己怎么勇斗大黑球、怎么智斗那些伤害槐树的盗伐者。 这可是相当惊险的战斗,那些还有点不太好看、但已经长好了、早就一点都不疼了的伤,都和这些战斗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白塔的世界,还从没出现过这么多奇妙瑰丽、听起来就像是画一样生动的言语。 小缄默者什么都相信,完全听呆了,满心崇拜地点头点头,差一点就因为听得太入神,不小心把菜炒糊。 ——幸好,不论到什么时候,小花猫队长都非常靠得住。 小缄默者收敛心神,专心致志,穿着傀儡师帮忙系上的小花围裙,成功炒出了一锅最成功的合菜。 三个人坐在小木屋前的麦场上,一边卷春饼一边聊天,渴了就喝香甜的槐花酿,饿了就把卷好的春饼一整个塞进嘴里。 白萝卜炖的大排骨,香味说不定已经飘满了整个白塔世界。 时润声负责舀汤,小缄默者给自己舀了一大碗萝卜,把所有还带肉的骨头都给了大狼狗,试图不着痕迹地悄悄把肉全藏进傀儡师和小信使的碗。 计划还没成功,他就被银线当场捉了个正着。 惨遭银线和honey特工同时制裁的小缄默者,完完全全被捉住了所有怕痒的弱点,紧急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再这么分肉了!” 小花猫笑得毛毛都软了,躺在干净平整的麦场上,团成一小团,滚来滚去地躲。 小信使威风凛凛地叉腰,等还有伤的新弟弟稍微缓过来一点儿力气,就立刻又撸袖子扑上去,呵小缄默者的痒。 大狼狗最喜欢这么玩,连最喜欢的大骨头也顾不上,在边上汪汪叫着边看热闹边加油助威。 银线举着照相机,伺机从不同角度熟练拍照。 傀儡师坐在屋檐下,披着件外套,放松地屈起右膝,托着装了一缕风的酒盏,看连笑带闹滚成一团的小朋友。 “宿主!”系统有点惊喜,忍不住出声,“大家的伤都在变好!” 穆瑜笑了笑:“是啊。” 也不是所有的秋天都不适合养伤。 秋天不该只有萧瑟肃杀,也该有天高云淡,该有秋收冬藏,在他们准备把小花猫拐回去的那个大院里,还有一片火红的枫树林。 即使是秋天,也该有开的花。 …… 傀儡师靠着门廊,不用特地抬头看,银线已经原地开花,借着小花盆做掩饰飞出去,相当精准地抓住了两个想跑过来偷袭的小朋友。 反派大BOSS毕竟技高许多筹。 十九岁的傀儡师,慢悠悠喝着小酒盏里的风酿酒,相当不客气地用银线把两个小朋友一起抛着玩。 “弟弟是被我拉来的!”小信使抓紧时间,在被放风筝前一人做事一人当,向大肥羊先生主动承认,“我们想检查一下您的伤!” “我,我主动要帮忙的。”小花猫队长第一次参与闯祸,非常紧张,被银线拴着在天上立正,“我也想看……” 时润声刚才仔细替hony特工检查了那些伤,小槐树的恢复力相当强,他们那个世界的夏天又没这么短,正是努力晒太阳努力吹风努力喝水的好机会。 小槐树的伤已经明显收口,最擅长治疗——尤其最擅长除疤的小缄默者,简直正中爱漂亮的小骗子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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