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缄默者实在抗拒不住诱惑,每次跑到这附近,就要停下来吃一大碗。 因为边跑边吃容易呛风,每次进补给站之前,还要被严格的银线拽着,停下来休息好一会儿,吃饱了以后还要饭后百步快快走。 一小卷绷带从穆瑜的袖口冒出来。 “宿主。”系统还是有点不放心,“这样真的能让小木头人高兴一点吗?” 系统就经常被总部那棵凌霄花追,被打劫了好几次小饼干和冰淇淋,完全体会不到任何快乐可言。 ……可就这么放着不管,也不行。 在白塔外的时候,情绪检测仪就在时润声身上,监测到了相当棘手和不安全的因素。 他们的小木头人是期盼着能碎掉的——如果能融化进领域里,能够救出朋友,把朋友送回家,然后变成一阵风,那该是时润声最好的梦。 倒也并不是因为多痛苦,多难熬,多坚持不下去。 并不是,不是因为这种原因。 只是一直不停追赶着家的小小缄默者,身上的骗局被揭开、寄生株被伤筋动骨地拔除,终于彻底明白那个家只不过是幻象。 家是假的,记忆是假的,从一个骗局里醒过来,父母的样子已经在不知多少次的恶意删改下,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相片。 好像什么都弄丢了,又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一场骗局终了,留下的只有身上遍布的裂痕。 时润声试图自己处理它们,可就是再秉性温柔、再沉默宽广的湖水,容量也终究是有极限的。 他们的小缄默者难过得快要碎掉,却已经忘了要怎么下雨了。 …… “不知道。”穆瑜回答,“我也没有把握。” 系统怔住。 傀儡师分配完了最后一点肉汤泡饼,要求所有人散步消食完毕,用银线给小缄默者和大狼狗画了两条起跑线。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运筹帷幄,叼着一个不锈钢小哨子,嘟嘟吹响。 小缄默者追着照片满院子跑:“啊啊不可以这个真的不可以请停下!!!” 大狼狗:“汪汪嗷呜汪!” 傀儡师以银线借力,轻轻巧巧地一跃,落在榆树的枝干上。 他坐在树枝上,向下看着热热闹闹的小院。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样长大。”穆瑜说,“我做过一些梦,现在把这些梦都给他,希望能碰得上。” 经过第一轮的筛选,他们的小缄默者,看起来对小院追逐战的适应性非常好。 或许真的运气不错,能碰上一段被雨水打湿模糊的过往。 三岁的穆·苏格拉底·沙卡拉卡·biubiu是经常会在家里这么玩的。 “苏格拉底”是他们家扫地机器人的名字,沙卡拉卡和biubiu都是穆寒春送给小木鱼的那个玩具枪打开开关以后,会发出的声音。 穆寒春和妻子的工作实在太忙,能回家的时间非常少,偶尔一回来,就会想尽各种办法逗他们的小木鱼高兴。 追着照片在家里翻山越岭地转圈这种事,曾经是穆家很传统的保留项目。连扫地机器人也要被绑上翅膀,穿着围裙、举着小笤帚和小簸箕参与,偶尔还要举着一个正在烧水的小水壶。 穆瑜让风轻柔盘旋,不动声色地帮小缄默者一把,避免了跑慢一步、被大狼狗生龙活虎晃着尾巴扑倒,一块儿在草地里打滚玩的可能性。 被风轻轻推了一把的小缄默者,却并没趁机加速,冲上去抢下自己的照片,脚步反而一点点慢下来。 小缄默者跑得越来越慢,有好几次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回头往身后看,看见火光和温柔朗静的夜风。 时润声站在空旷的院子里。 风把他的衣角掀起来,像是在弯下腰牵他的手,温柔地拨开汗湿的额发。 天大地大,繁星满天。 大狼狗敏锐地察觉到了小缄默者的变化。 迅速刹住脚步的大狼狗晃了晃尾巴,叼起麻袋,跑到时润声身边,把那个总是能让小主人高兴的麻袋往他手里送。 时润声摸了摸那个银色的麻袋,抱住用脑袋拱自己的大狼狗,揉那些软软的毛毛,用脸轻轻去贴。 小缄默者的眼睛温柔清澈,慢慢淌出一点笑影,又被无声的湖水涌起吞没。 有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 影子走过来,盘膝坐在他身旁,分过去一把烤好的麦粒。 时润声看着湖水里的影子。 有人教过他怎么烤麦子,当然不会是那株槲寄生——有人牵着他的手把麦子烤熟,教他鼓起腮帮再用力一吹,把麦糠吹得飞起来。 有一块留影木,记下的不是任务,是因为太专心烤麦子、蹭得满脸漆黑的小花猫。 小花猫急得不停跑,伸着爪子够,想要抓住爸爸妈妈手里那块怎么都抓不到的留影木。 “我……我好像能帮上忙了,我能帮上一点点忙。” 小缄默者含着香香甜甜的麦粒,身体轻轻打颤:“我真的能帮您流泪,是吗?我们的领域已经共振了,因为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傀儡师用银线拽拽他的袖子,把小缄默者拎起来,抱在怀里慢慢晃。 一场雨吃力地、磕磕绊绊地落下来,小得几乎不能叫雨,更像是无声的露水,摇摇欲坠地藏在草叶底下。 缄默者没有自己的言语,时润声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受。 但有人教会了他,所以小小的缄默者模拟声音,用领域告诉他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遇到了一些事。”小花猫哭着说,“不太好,有点难过。”
第86章 养安静懂事小沉默 小缄默者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吃完了他的烤麦子。 傀儡师第一次烤,还不是很熟练,麦粒上有没拍净的灰, 和着眼泪糊出来一只乌漆墨黑的小花猫。 傀儡师抱着小花猫,用银线举起相机。 时润声听见相机拍照片的声音,难过得很想哭,又忍不住笑出来, 用力揉眼睛:“请,请先不要照,我现在不好看, 我要洗一下脸……” “好看。”傀儡师说, “和我想种的花长得很像。” 小缄默者:“……” 什么都相信的小缄默者在一瞬间, 甚至隐约理解了白塔的做法:“您想种的……是这样的花吗?” 傀儡师把他装进小花盆里:“不好看吗?” 小缄默者抉择良久,坚定地背叛了原本的想法,选择支持自己的朋友:“好看, 这个世界上应该有小花猫。” “是啊。”傀儡师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该有小花猫。” 来自异乡的旅人拿出纯棉手帕,在干净的湖水里打湿, 仔细拧干, 帮怀里的孩子把脸上的灰擦干净。 水有一点凉,手帕浸过水,也变得湿润清凉,覆在发烫的眼睛上。 变干净的小花猫躲在手帕底下, 蜷起身体, 被年轻的旅人圈在怀里轻轻拍着, 听傀儡师用一片树叶吹从没听过的曲子。 时润声的身上盖着傀儡师的外衣, 他今天累坏了,睫毛一点一点坠下来,又受惊似的轻悸,重新睁开眼睛。 傀儡师放下那片叶子,一只手盖在小缄默者的颈后:“睡不好吗?” “有一点……”时润声小声说,又立刻补充,“但没关系,我不是很需要睡觉。” 傀儡师没有答话,只是应了一声,又低头问:“要不要学?” 干净的小花猫从衣服和手帕底下钻出来,探出一点点脑袋,双手接过被银线递给自己的树叶。 那只是一片很普通的小树叶,长得和大部分树叶都差不多,边缘有一点点小锯齿。 “这是杜仲树叶。”小缄默者认得这种叶子,他看见一些画面,很短暂和模糊,但那是他。 时润声看见自己,他还很小的时候,被爸爸妈妈带去树林里,给杜仲树穿衣服,“您是怎么不让它碎掉的?” 杜仲叶很容易碎,稍微一搓就会碎成片,每片之间都会有银白色的细线相连。 村子里会有人去摘树叶泡茶,杜仲树的树皮、果子、叶和根都有用,能入药。那些银白色细线是橡胶,提炼出来以后能卖很多钱。 杜仲树的再生能力很强,所以很多人会在一棵树还活着的时候,就拿走这些,让树自己慢慢长好,再等待着下一轮的采摘和收割。 “小心一些。”穆瑜说,“轻一点。” 捧着杜仲叶的小花猫怔了怔,慢慢眨了下眼睛:“……就这样?” 傀儡师抱着小小的缄默者,点了点头:“就这样。” 就算是一片又脆又薄的树叶,如果真的不想让它碎掉,只要尽可能小心一些,轻一些,也足够了。 更何况这是片小杜仲叶,无毒性温,能入药、能泡茶,能强筋健骨,镇静镇痛。 偏偏就总有人要拿着它搓圆捏扁,弄碎以后事不关己地扔下,责怪一片小树叶实在不争气,怎么这么不结实。 时润声小心地摸着那片小杜仲叶,在叶片边缘碰了碰,学着放在唇边。 用树叶吹曲子当然是项非常炫酷的技能。 傀儡师很擅长这个,能吹出不同的调子,有不同音色,还能学小鸟叫。 在睡觉的大狼狗听见小鸟啾啾叫,支棱着耳朵跑过来找,钻进小缄默者的怀里翻来翻去。 时润声被它拱得又痒又高兴,又怕不小心碰坏了那片小树叶,努力把叶片捧高,笑得肚子痛:“好了,好了,我们明早去林子里看小鸟……” 大狼狗整天和其他狗打架,对林子里的小动物其实一点也不凶,除了大骨头和追着时润声跑,最感兴趣的就是跟着小缄默者出去玩,看小鸟叽叽喳喳到处飞。 时润声还没有学会用树叶吹曲子,小心地把那片叶子收好,摸摸怀里的大脑袋。 他想变成风,变成风可以帮大狼狗打架,但不能带大狼狗去看小鸟。 也不能让大狼狗在怀里拱来拱去,不能帮忙梳毛和洗澡,不能帮忙揉肚子。 这是个对大狼狗很不负责的决定,小缄默者变得有一点犹豫,轻轻摸着那些毛毛,小声说:“……对不起。” 大狼狗听不懂,甩了几圈尾巴,高高兴兴趴在他身边睡觉。 傀儡师也没再吹树叶,换了个更炫酷的技能,正有一下没一下,随手用小石头打水漂:“林子里有很多小鸟吗?” “有,早上会更多。”时润声回过神,“那时候的空气很新鲜,阳光很漂亮,鸟叫声很好听。”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说走就走:“那我们明天去林子里玩。” 小缄默者的注意力被在水面上飞的小石头抓走,好不容易扯回来一点,赶快点头:“没有问题,我对林子很熟,可以陪您在林子里绕一大圈。” 如果是平时,时润声在早起以后会晨练,会处理晚上积压的委托,会带着大狼狗去林子里练习体术,一直到太阳彻底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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