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走很长很远的路,走过春秋四季,去晒太阳,去吹风。 过来的这条路坑坑洼洼破烂得很,所以他们打算联合,他们打算把这条路扬了再铺一条。 厚厚浇上一层沥青,再打好封闭冲得干干净净,路两边全种上绿油油小树苗。 旧路不好,用不着再回头。 / 11号选手闻枫燃进步的速度,就跟峰景传媒股价跌得一样快。 快到把人强行抢到了自己的战队、并且因此被其他三位评委联手报复,以至于一路过关斩将手底下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的童教练,都有点恍惚。 “是为你好。”这些天下来,喻星火跟他关系好了不少,“你也不想被人说#童教练徇私过分眼里只剩11号#吧?” 干这行的就得有点专业精神,喻星火追到了星就老实了,每天美滋滋远距离看偶像,被经纪人耳提面命不闯祸不上热搜,说话都带tag的井字号。 两位追星成功、尽释前嫌的评委蹲在别墅天台上,哥俩好一起吃泡面,其中一个拿锤子气球砸另一个的头。 童荧现在学乖了,先警惕四望确认偶像不在,再抢过锤子气球砸回去:“用你废话。” 四位写了保证书的评委都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 除了那天在练习室里的失态,就再没犯过半点错、再没给偶像丢半点人,当然不会做任何不光明正大的事。 在节目录制过程中,导播可以用话筒发誓,四位评委指导细心点评客观,既没对11号有任何超出节目公平准则的特殊关照,也没利用职权开任何绿灯、搞任何特殊。 所以评委们当然也不会做出,只不过是为了争夺11号的经纪人看过来的视线,就对彼此下黑手的勾当……某次喻星火和童荧因为被挡得太结实,含怒联合出脚,踹翻了商老板的椅子除外。 之所以要毫不留情,把童荧手里的选手抢到只剩一个,是因为童荧手里恰好有支六人的少年舞团。 主舞那小孩儿跟他当年一个问题。 练舞练得太狠,应力性骨折,就快把自己练废了。 喻星火问他:“你那小主舞怎么样了?确定跳不了了?” “确定跳不了了。”童荧搓着太阳穴,“他不听我话,自己加练……怪我。” 比他稍微幸运那么一点点的,小孩是单亲家庭。妈妈一听童教练说危险性眼泪就下来了,抱着沉默瘦削伤痕累累的儿子说不出话,坚持要退出。 童荧也决定让主舞退出。 臭小子不知道轻重,躲着教练玩命嗑止疼药,疼得站不起来了才被队友发现,一去检查腰椎压缩性骨折,右膝韧带也撕裂了一大半。 “怪我,我没有及时发现他的压力,他压力太大了。”童荧说,“怕自己跳不好拖累全团,还不舍得补营养……他妈妈打三份工供他跳舞。” 单亲妈妈,背着儿子偷偷去给人家当保姆、干各种临时家政,就因为儿子实在太喜欢跳舞,每次经过培训班都挪不动步。 这一行就是这样,或者有很多行当都是这样,光芒万丈的代价是伤叠着伤,独木桥上不知有多少人跌落深渊。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些被背后操纵,随手捧上高位又实力不济的空壳傀儡,才显得格外讽刺。 喻星火眉头皱得松不开:“那怎么办,转练习生出道?要不要介绍到我们公司?我带一带。” 童荧还没改掉甩他白眼的毛病:“用得着你?” 喻星火气得放下泡面,抡圆了锤子气球砸他。 “办法倒是有,不过得过两年再说……他这两年都不能乱动,得养伤。”童荧一边挨砸一边断断续续说,“正好把学上完。” 童荧自己这一身毛病,是因为被他叫爸妈的那两个人逼着他不准休息,才拖延成旧伤,阴天下雨都不舒服得要命。 十几岁的小孩儿骨头还在长,好好休息好好调养,趁着这个机会把学上完,等养好了还能跳。 当初要靠神灯许愿的童教练,如今也有了种树的本事。 童荧把那小子塞回学校读书,拍着胸口保证,不就是钱吗教练教你挣。 童教练可嘚瑟:“简单死了你跟着我,挣钱吗不就,多大点事,教练带你飞。” 眼高于顶,从来只带顶级舞团的金牌教练,平时调教舞团开价最低六位数,把脸摘了揣裤兜里,从商远那要了练习生的名单。 带着死倔不接受赞助、非要靠本事帮妈妈养家、靠本事给自己挣医药费的小屁孩,出去教想冲刺的艺考生。 一节课八十,一对一五百。 童教练说了,这算什么丢脸,屁的丢脸。 老子这是薪火相传。 喻星火给他递了只烟。 童荧咬着烟没抽,商远探得准确消息:偶像不喜欢烟味。 于是四位评委集体戒烟,互相监督,并时常互相设置考验,输了的赔给其他三人一人一张珍藏版签名照。 偶像的作息很规律,每天都会早起散步,带小狼崽上早课。 所以他们也跟着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早晨假装随意出去晨跑,“碰巧”“随手”指导出来练早课的小狼崽。 偶像似乎喜欢骑电动三轮车,所以他们人手一台五颜六色电动小三轮。 偶像最近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缺钱。 好像是。 反正小狼崽看起来很缺钱。 那个二手录音机都掉漆了还不舍得换,搞得席野不得不强行搞了个直播间抽奖活动,强行把三等奖合理设置为一台Walkman,抽中了某位“正在配合商家测试健身器材质量”的幸运少年主播。 在这种情况下,席野甚至还目击到小狼崽把二手录音机卖了三手,回来偷偷给偶像塞钱。 商远打探消息一直很准,席野的眼力也一向很好。 在设法探知英模文化如今花落谁家以后,四位评委凑在一起,合理推测出了偶像缺钱的原因,合理得出了“我们需要让英模文化挣钱”的结论。 【懂了。】 他们那个群里,立刻有专业对口的回消息。 【英模文化对吧,等着。】 …… 等着的结果暂时还没显现,这是长线计划,评委们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忙。 ——童荧那个战队只有11号独苗苗,看似风雨飘摇,实则争分夺秒。 童荧那个少年舞团没主舞了。 主舞伤退的舞团叫smolder,原定冲刺来年WOD少年组,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人也都能理解。 新主舞不好找,能力够的也要比赛,不比赛的能力也不够,本来是准备放弃大半年的努力,就这么算了的。 所有人挥汗如雨练了这么久,能说出一句“算了”,既是不舍得同伴伤废,也是被迫向老天爷这个安排低头。 但偏偏老天留一线,阴差阳错杀出来个闻枫燃。 几件事撞在一块,想不上头都难。童教练前段时间的状态,就是恨不得搜索网上卖不卖秘籍——跟吸星大法对着来那种,把他二十余年功力一夜之间全灌给闻枫燃,再把闻枫燃塞进smolder。 幸好小狼崽这头也的确给力。 哪怕评委们都极力保持公正客观,闻枫燃也依然从一众选手里杀穿,截至目前已经成功拿到了七万块的出场费。 节目的热度被迫居高不下,观众也日渐增多,对其他选手都是礼貌一扫以示敬意,对11号的印象一直在互联网的浪尖上激情变幻。 最开始是“长得好看、气质牛逼、体能怪物”,然后是“三倍速广播体操”。 ——你可以嘲讽他这是广播体操,但得先无剪辑跳一遍,背后放个表证明没开三倍速。 当期节目播出的时候,喻星火甚至不惜自行处刑,偷出手机发微博:谢邀,跳完了,请照顾我的猫。 然后被“哈哈哈哈哈哈哈”毫不留情地当场淹没,显然互联网的记忆相当好,根本就没忘记十九岁的喻巨星跳完这支舞后留的遗言。 于是一件本来可能被那几个还没看明白风向、依然想要搅混水的公司做文章拉踩的事,就这么在喻星火的掺和下,变成了娱乐向。 木鱼直播沿着风向精准切入,立刻举办“三倍速广播体操挑战赛”,一时间全民健身快乐运动,直播PK都变成了跳《送你安息》。 喻巨星舍身堵抢眼,还挺自豪,抱着手机跟经纪人绕柱走,说什么都不肯删微博。 结果微博到底也没删。 因为喻星火的经纪人也后知后觉发现,世道似乎真不知不觉变了。 那个没看明白风向的经纪公司,还没等来制裁喻星火,就先惨遭商老板手底下的练习生制裁,第二天直接没了动静。 而平时最爱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的那几个恰流量公众号,也老实消停到不像话,乖巧得仿佛被人直接拔了键盘。 “别太急了,前车之鉴。” 喻星火趁机从经纪人手里得到了手机,疯狂沉迷消消乐,并冲童荧伸手指头:“两次。” 童荧拍掉他的手:“我知道。” 两次前车之鉴,说着轻松得仿佛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其实都是伊卡洛斯的羽翼。 蜡做的羽翼,不计代价地追逐太阳,却不知道越是拼命接近,越会被强烈的日光将蜡融化,失去翅膀坠入汪洋。 “小狼崽的路走得很好。”喻星火说,“我有预感。” 他连续六次卡在最难的一关,用完了三十点精力,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口袋。 童荧说:“我知道。” 他们逐渐能够看出来,也逐渐都有了越发清晰的预感,这只小狼崽的路会走得非常稳。 可能不那么快——可能做不到一飞冲天,不能一转眼就繁花锦簇烈火烹油,但那双翅膀不是蜡做的。 那位身体不很好、惯用手杖、特别帅的经纪人庄先生,在用种一颗小树苗的耐心去引着狼崽子往前走。 闻枫燃的资料从一开始就没瞒着,中间节目组甚至出去录了个助力VCR。 每个选手都有,11号的摄像师骑着自行车,跟着一群练长跑的小屁孩从学校跑回孤儿院。 一群被照顾得健健康康、干干净净的小屁孩,每个人都特别精神,穿着合体舒适的秋季校服,大的牵着小的,从黎明跑到天亮。 从学校的树林里集合出发,一路跑过路旁的行道树,踩着厚实的落叶,跑回孤儿院那片特别漂亮的红枫林。 小傻子学会说话了,虽然还结结巴巴,老师给他剪短了头发,已见清秀的小脸因为努力过头憋得通红:“哥加油。” 他哥站在舞台上,红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完了VCR,那天的油差点就加冒了。 那个被经纪公司训练得完美且得体,试图踩闻枫燃、试图借势挟制喻星火的练习生,在那一场PK被11号碾压得满地找头——两个人的出场顺序挨着,闻枫燃做完那场展示,那练习生直接退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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