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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泽清已经穿上造型师给的衣服，带妆对着镜子照了照，基本符合自己读剧本时对夏亦的预期。 “雨中行第一场第一次！开始！” 场记打板，“啪！” “夏亦，夏师傅！”梳着麻花辫的前台小姑娘气喘吁吁跑进来，脸蛋儿红扑扑，眸子里盛满了真切的欢喜，“夏亦，刚刚我看到云酪杯官宣获奖名单了，你是第一！” 云酪杯，全国最具含金量的甜点烘焙锦标赛。 “真的？”夏亦闻言下意识急匆匆地站了起来，沾着面粉的右手在灰扑扑的围裙上蹭了蹭，眸子四散着清澈而惊喜的光芒，“上一次刷新的时候还没放成绩......我真的是第一？” 还不等年轻的烘焙师用激动到发颤的手指打开手机点开网页，面包店的群里就已经炸开了锅。 青涩而澄澈的笑容久久不散，夏亦看到老板截图了官网放出来的获奖人员名单，大家开始商量着给店面做条横幅，老板更是私聊通知夏亦，云酪杯拔得头筹，他会以店里的名义单独奖励他一笔奖金，工资也会再提高一个等级。 喜悦之情无处发散，夏亦不能只守着店里一个前台姑娘分享，他咧嘴一乐，脱下围裙洗了手，脸对着手机屏幕照照，又抓了两把头发，这才小心翼翼拨出去一个电话。 半晌终于接通。 “小薇？”年轻烘焙师的声音变得柔和又小心，带着些渴望宠溺和讨好的意味。 听得出对面回应了一声，夏亦的话仿佛一下子化身开闸的洪水：“小薇，今天云酪杯获奖名单出来了，我拿了第一！老板还给我开了奖金涨了工资，店里还要做横幅宣传，小薇，下午下班之后我去接你，晚上我请你去西餐厅吃饭好不好？” 语气里不经意流露出掩盖不住的卑微试探，和努力盛开的爱意。 梳麻花辫的前台姑娘给刚买走一只手撕包的顾客收款完毕，到了交班的时间，同伴已经从前门走了进来。恰好没有顾客，小姑娘们乐得交接班的时候闲聊一会儿。 “夏亦呢？”刚来的女孩好奇地问，“我才看到他获奖拿第一的事情，他今天不是上班吗，怎么你们没在一起庆祝庆祝？” “嘘。”麻花辫轻甩了一下，正把换下的工作服往抽屉里装的女孩转过头，食指贴上嘴唇，声音压低了，几乎变成了只有面对面的人才能听见的气音，“那什么——夏亦好像在打电话呢，应该是跟......他女朋友吧。” 最后几个字说得更轻，蜻蜓点水一样过去。 “哦，我知道了。”两个人相顾无言，面上却都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精彩表情。 反倒是出言提醒的一个先憋不住了：“谁不知道夏亦对她好啊，上班下班经常打电话，下雨打电话提醒她带伞降温问她有没有记得加衣服。不知道那是何方神圣，要是我啊，可早就——”说到这儿微红了脸，不肯继续下去，但面色显然是不忿和惋惜。 “哎，我们啊，是真参不透人家究竟怎么想的。夏亦呢，倒也愿意为了她团团转。”女孩吃完午饭一路来到店里，掉了些妆，为接班准备，从手包里掏出一支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的旧口红补妆。 镜头切回后厨。 夏亦已经挂了电话，手机还在右手中随意地握着，人还坐在凳子上，雀跃的神色却已经一扫而空。 林泽清仿佛看不见放置在自己面前、和绕着自己旋转的多个摄像机。他目光低垂，带着浅浅的忧郁，双眸深处是深藏不露的失望，紧紧凝视着自己穿着的围裙衣角处一个花哨的蛋糕状的logo。 仿佛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提了提嘴角，幅度弱得几乎看不出来，站起身来，开始收拾台面上的面粉和其他材料，一如既往拿起抹布打扫卫生。 李薇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是那个面包师做面包还是做甜品的比赛对吧。拿了第一是挺厉害的，不过你这人也不能把心思这辈子都放在做甜品做面包上吧，不然就算拿了第一，以后不还是一直得在面包店工作？” “夏亦，你这样是不行的，你总是把目光局限在你现在的工作上，即便是做好了也不过如此，能有什么大前途呢？” “今天不行，今天晚上我没空，公司有事，我——” 桌面很快变得整洁如新。 一声“咔”，孔越喊了停。 “很好，这个可以过了。” 每每停下来，整个片场上上下下都盯着导演的位置看，孔越稍稍皱一次眉，都能让演员和场务提心吊胆。 如今导演一声令下，负责摄像、道具和美工的场务纷纷相视一笑，都放松下来。林泽清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脱下套在身上沾满了面粉的围裙。 “泽清，我没有想到，你的细节表情会把握得这样好。” 孔越追求表现的完美，况且这是开拍第一场戏，演员很有可能还没有入戏，因此早就做好了反复磋磨的准备。 这场戏的情绪不算大起大落，氛围日常平和，对于演员来说其实反而不是很好演，一不小心就会有痕迹过重之嫌。但林泽清拿捏地恰到好处，没有一丝瑕疵。 “哪里，孔导过誉了。”林泽清笑了笑，额角沁出汗水，“我来到组里，也得了机会跟很多前辈交流过，要是有哪里不足，也等待着您多批评。” 孔越挑演员一向眼光毒辣，对专业的事情也向来态度强硬，且凭实力让拍出来的片子叫好叫座，因此不入眼的绝不会被塞进自己的剧组——正是这样强势否掉了两个最初受资方推荐的流量明星，林泽清才幸运地过五关斩六将艰难拿下夏亦这个角色。 他不多话，“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们接下一条。” 前期戏份总体难度不大，因此通告安排也紧张。虽然林泽清NG很少，但时间不等人，一条接一条，从朝阳初升到太阳立在头顶，竟一直没得空休息。 忙忙碌碌直到下午，连午饭都只是胡乱塞了几口。因为林泽清发挥稳定且出色，很多戏份一条过，导演想要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尽可能提高效率，他们便快马加鞭，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进程。 “挺好，今天基本都是一条过，应该比B组那边还要快一些，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继续。” 孔越对着机位沉吟片刻后，终于说出了在在场众人耳朵里都有如天籁的“下班通知铃”。 散场回去的时候林泽清并没直接去休息，略思考了一下，他转头，让小陈陪自己去了乔复明在B组的片场。 不巧，走到的时候刚好听见B组的副导演喊停。 林泽清有习惯，在剧组里的时候，自己闲下来就会去看别人的戏，尤其是比自己有经验的演员。 乔复明就是其中之一。 目的没能达成，林泽清没有流露出失望，毕竟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与他相反，乔复明却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惊喜，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第11章 “你结束了，来找我的？” 乔复明穿着西装外套，虽然太阳已经沉沉西去，但空气里余留的炙热气息让人看着西服厚实的料子就仿佛要浑身冒汗。 他脱下来，露出一身裁剪合体的白衬衫，腰线被皮带勾勒得紧致有型，踩着皮鞋走到林泽清面前，话音和眉眼都一起变得柔和，“有事吗？” “给你。” 林泽清本是想过来看乔复明的戏，没能看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直说，只好动作顺溜地接过小陈买好的水递给乔复明，“天热，你刚结束，先喝点水。” 看着乔复明灌下了小半瓶水，林泽清瞥了一眼周围的场务，声音放低了点，“本来是想来看看乔老师演戏，偷个师的，没想到你这么快也结束了，没学成。” 林泽清穿的拍戏时配的帆布鞋和简单朴素的T恤衫，加上那原本区区3cm的身高差，比西装革履、脚踩定制皮鞋的乔复明矮了寸许，对着乔复明眼睛说话的时候微微扬起头。 “夏亦和许景宵还没碰面呢，你们就先忍不住了？”摄像大哥的声音从侧边的机位处响起，禁不住夸赞，“孔导的选角是一绝，两位在一起，随便拍出来的照片和视频都很好看，别提有多相配。” 副导演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机位边，开玩笑道：“这段视频以后当花絮放出来，不得正正经经圈一波粉。” 二人同时一愣，连乔复明的眼神里都闪烁着一分意外，这才反应过来是被拍了花絮。 这话一语双关。等到花絮放出来，拍得是林泽清来偷师，公司少不了会买一波“林泽清·敬业”的热搜刷到首页，而两个人的互动和在戏里互为官配cp的敏感角色，又不得不让人想到最近已经有异军突起势头的cp粉。 林泽清从最初的怔忡中回过神来，眼睫下意识地扑闪两下，微微向下垂。 他还没有习惯在剧组里别人处处把自己和乔复明当作官配cp的感觉，猛然被提起“相配”，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躲。 乔复明正接过助理小罗递过来的纸巾擦汗，看似目光散漫，实际上一直追着林泽清。 他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泽清稍纵即逝的小表情，很快在无人可见之处笑了一笑，没去接副导演的话头。 “这天气是真热，脱了西装一身都是汗。”小罗凑上来递过一只手持小风扇，他接住对着自己吹，“导演，今天收工，我先回酒店了。” 林泽清礼貌地谢过副导演，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乔复明一起离开。 背过身去之后，不等乔复明开口，林泽清便声称自己累了要上车，乔复明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说：“回去好好休息”。 于是二人分开，林泽清坐进了车后座，小陈早已坐在驾驶座，很快便发动并开始行驶。 车内开着空调，安静舒适，林泽清闭目靠在坐垫上休息，方才副导演和乔复明说话打趣的场景却总是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索然无味。 “泽清哥，到了。”一路无话，开到酒店的时候小陈甚至以为他坐在后面已经睡着了，于是轻轻呼唤。 “我知道了，这就下车。”林泽清没有睡着，但的确是出了神，这才反应过来车已经开回了酒店停车场。 自从下了车，小陈就边走路边低头看手机，半晌才关上屏幕，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紧跟到林泽清身边。 “哥？” 这一声谈不上有多殷勤，但林泽清还是从里面嗅出了一丝令人狐疑的味道，遂立刻警觉了起来。 凭林泽清对他的了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他眼皮抬了抬，尽可能波澜不惊地问道：“怎么了？” “刚刚下车之后收到微信，乔老师让我叮嘱你，今晚别再熬夜看剧本琢磨了，累了就早些睡。” 林泽清皱眉，盯着小陈的脸，霎时间，脑海里涌上来杂七杂八无数的念头，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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