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说是治病,不如说是去求一个心安,因为前段时间赵骁去上清观烧香祈福的时候,刚巧碰上常明道长。 常明还在钦天监任职,两人多年未见,便坐下闲聊了一会。 赵骁虽然没提宋玉竹的身体,可这件事本身就瞒不住。原本他从未缺席过早朝,如今十日里有一两日能上朝。 再加上赵骁眉间掩盖不住的郁色,常明道长猜出皇上的身体恐怕有恙。 “将军近来可有心烦之事?” 赵骁点点头,“确实有心烦的事。” “不妨让老道给您占一卦。” 赵骁历来是不信鬼神的,今日不知怎么了,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大概人们都有类似的想法,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寻找不到答案的时候,便把希望寄托于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两人坐在庭院中的凉亭中,常明从怀里掏出三枚大启通宝递给赵骁:“将军请想着心中所求之事,将钱币爻出,三次为一挂。” 赵骁接过铜钱放在手中轻轻晃动,默念着求的事,很快便有了结果,常明看着卦象陷入沉思。 “卦象上看,将军所求之事希望渺茫,但却有一线生机。” 赵骁眼皮一跳道:“这丝生机在哪?” 常明捋着胡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我本事没学到家,你若有时间,不妨去一趟杭州的清风观,我师傅他老人家应当能解此挂。” 赵骁谢过他,回去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宋玉竹,刚巧宋玉竹也拟完诏书。 第二日早朝便把公主监国的旨意传达下去,在这一年时间里,他修养身体,如果康复,有可能继续任皇帝。若是不在了,宋玉潼便可直接继位。 下了朝徐冰和几位大臣同时递了牌子要见他,宋玉竹知道这些人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便让他们来尚书房。 “微臣叩见皇上!”徐冰身后跟着七八个官员同时跪地。 宋玉竹道:“都起来吧。” 徐冰单手支着地,半天才站直身体,眼眶已经微微翻红:“陛下,您可要保重好龙体。” 宋玉竹虚弱的笑了笑:“朕知晓,这一年辛苦几位大人了。玉潼她年纪小,想法可能不成熟,诸位大人要多多包涵。” “皇上放心,这是臣等该做的!”徐冰斩钉截铁的说。 宋玉竹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站在后面的刘蔺已经泪流满面,之前他一直以为陛下能像往常一般,病几日就会慢慢康复。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这次病得这么厉害,身体竟然虚弱成这副模样! 回想起自己的官途,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的明君,若皇上真有一日不在了,自己也不想留在朝中……刘蔺心中隐隐有了辞官的打算。 宋玉竹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景节,你过来。” 刘蔺擦了擦眼泪走上前:“陛下。” “朕希望你能继续在户部干下去,帮朕管好钱袋子,你可做得到?” 刘蔺鼻子一酸哽咽道:“臣,臣做得到!” “好,那这江山暂时就托付给你们了,莫要让朕失望。” 站在最后买的沈伦这才听明白,皇上竟有托孤的意思,他茫然的看着其他官员,皇上他……他的身体治不好了吗?那以后科研部怎么办? 并不是每个皇帝对科研都感兴趣,万一公主登基后不再重视科研发展,自己的毕生心血岂不是全完了。 从尚书房出来,每个官员都面色沉重。 徐冰和秦凤图走在最后,虽然谁都没说话,但心里如明镜一般,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 清明过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宋玉竹和赵骁准备踏上南行的路程。 这次出行,宋玉竹身边没有前呼后拥的侍卫,也没有让暗卫在暗中保护,甚至连出宫的消息都没告诉别人,只有赵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宋玉竹化身行医的郎中,赵骁则扮做他的兄长,宋玉竹对这趟旅行非常期待,连带着气色都好了几分。 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二人把行李收拾好,这次南下带的东西不多,除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宋玉竹还带了几本医书,一个巴掌大小的自鸣钟和一沓百文面值的纸币。 宋玉竹抽出一张纸币对着镜子说:“我跟上面的画像不太像了吧。”这段时间瘦的都快脱相了。 赵骁从背后抱住他,“还是像的,眼睛,鼻子还有嘴都像。” 宋玉竹偷笑道:“像也无妨,反正百姓也想不到朕会出宫。” 收拾好行李宋玉竹激动的睡不着,躺在床上念诗:“江南好,风景旧成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说起来两辈子我都没去过江南,这次一定要好好看看那里的风景。” “好。”赵骁微笑着应道,心里却仿佛压着一块石头,重的喘不过气。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来了,宋玉竹穿上提前准备的常服,一件浅青色的对襟短袍,下面是同色的长裤,衬得他皮肤如白玉一般。 再将头发束好,这身打扮跟宫墙外的普通百姓几乎没什么分别,只不过身上多了几分贵气。 赵骁则穿了一身褐色的短打,袖口用布缠好,看起来像是一个走南闯北的镖师。 李得海泪眼婆娑的守在门口,见他们走出来忍不住开口道:“陛下,用过早点再出宫吧。” “不用了,朕听闻火车站南边的馄饨味道不错,刚好可以去尝一尝。” 李得海擦着眼泪道:“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奴才担心的紧,要不让奴才跟着您一起去吧,还能伺候您起居。” 宋玉竹边走边说:“不用了,你在宫里好生待着吧!” 说完潇洒的挥了挥手,拉着赵骁脚步轻快的朝宫门外走去。 出宫时还发生点小插曲,二人身上没携带任何令牌,守门的侍卫不许他们出去。 宋玉竹哭笑不得,自己竟然被拦在宫里了? 幸好骁骑卫首领认得二人,立马让手下放了行。 宫门外已经有等待上朝的官员,他们大多住在上京外围,怕误了上朝的时辰,所以来的比较早。 赵骁随便征用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的是大理寺卿王舒云。 他赶紧下了马车将车让给二人,心中惊疑不已,皇上和忠勇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宋玉竹坐在马上笑的肚子疼:“哎呦,你看见刚刚王舒云的脸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笑死朕了。” 赵骁宠溺的看着他:“王大人定以为自己没睡醒看错了。” “哈哈哈哈哈……” 马车穿过正阳街来到西道街,街边多了许多叫卖声。 宋玉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早点铺子里,刚揭锅的大包子冒着腾腾的热气,素馅两文,肉馅三文钱。 “我要吃那个。” 赵骁勒住绳子,走过去买四个包子,肉素各两个。 白白胖胖的包子用油纸包住,拿在手里还烫手。宋玉竹吹着气吃了一口,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面皮软糯有嚼劲,馅料满是汤汁,咬一口顺着指缝都流出来了。 赶紧拿帕子擦了擦,半个肉包子吃下肚宋玉竹就饱了,剩下的包子都被赵骁吃完。 来到车站附近,宋玉竹又去吃了传说味道极其鲜美的馄饨。 一碗竟然要十文钱,果然古今一样,车站的附近的饭都贵! 宋玉竹的嘴被宫里的御厨养刁了,吃着馄饨味道照比御膳房差远了,估计“极其鲜美”只是个噱头。 只吃了两个就吃不下,剩下的自然都被赵骁消灭掉。 吃完饭赵骁花了十文钱让人把马车赶去大理寺还给大理寺卿,二人来到车站大厅买票。 一进大厅,就能看看墙上贴着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的车程,非常显眼。 辰时一刻有一辆去南方的火车,赵骁排队花了四百二十文买了两张车票,接下来就剩等车了。 宋玉竹坐在木头长椅上环视一周,候车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背着行囊或拎着包裹,时不时低头看着手中的车票。 这些人除了服装与现代人不同,光顾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辰时一刻,站台外响起汽笛声,上京是始发站所以没有延时的问题,大家排着队朝车上走去。 赵骁买的是六号车厢,四排的二十三号和二十四号。 上了车,车上有乘务员正在安排就坐,毕竟有不少人都不识字,要帮他们找到位置。 乘务员大都是女子,穿着干净整洁的藏蓝色长袍,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头发盘起,看起来明艳大方。 这些女子都是各地学校招来的,不光有编制,月薪也十分丰厚,一个月能赚到三十两银子。 不过当初招人的时候可遇上了不少困难,因为乘务员毕竟是走南闯北,抛头露面的工作,比起教师,银行柜员和账房会计等工作,多了几分闲言碎语。 后来朝廷出面,凡报名应征者,皆赐九品良人的虚职。 这个官职没有任何权力,只是名头好听罢了,没想到应招的人突然倍增,火车才能如期运行。 两人找到自己的座位,赵骁将行礼放在头顶的铁架上。这是一个四人座,对面还有两个座位暂时没人。 赵骁挨着宋玉竹坐下:“累不累?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 宋玉竹没逞强,昨晚休息的不好,这会确实觉得有些疲惫,侧头靠在赵骁的肩膀小憩。 等了约两刻钟,火车再次响起汽笛声,窗外的景色缓缓倒退。 赵骁看着身边沉睡的人,心里默默地估算,还有二百四十二天。
第182章 坐火车 火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停在了出京后的第一站。 巨大的汽笛声把宋玉竹吵醒,他睁开眼睛问:“到哪了?” “刚到古安,你再睡一会。” 宋玉竹抬起头看向窗外,站台上有不少乘客等着上车。 这些人一部分是经商的商人,另一部分是南下工作的,还有少一些去探望亲友的。 乘客们捏着票陆陆续续上了车,有两个中年男子拎着行李坐在了他们对面。 这两人年纪在四十出头,看衣着打扮家境应当还可以,细布做的新式短衫长裤,头发用银质发冠束起。一个个子稍微高些蓄着胡须,另一个个子矮些圆脸。二人应该第一次乘坐火车,有些局促的坐在椅子上。 人渐渐上齐,乘务员关上车门,火车再次缓缓地启动。 老式火车有个毛病,启动的时候会突然抖动一下。 “哎呦!”两人吓得同时拉住椅子,不安的四处张望。 宋玉竹道:“别害怕,一会行驶起来就好了。” “两位大哥去南方吗?” 对方见他面善,点点头道:“没错,我们要去苏州太仓县探望亲人。” “苏州啊,那可不近,你们怎么不走水路去?乘船速度快一些也舒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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