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宅子内,正赶上女婴晨间醒来,方换了袷子、喝完了奶,正躺在小床上玩,看着不像是个刚下生不久的,生得是又精神、又漂亮,见人来了这好些也不哭不闹,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看。 兴王妃是喜欢小孩子的,若不然也不会择她顶了王妃的名头去抚育陆望安,她见女婴这模样便欢喜得不成样子,到一旁净了手抱起来逗弄,样子熟练极了。 这家男主人见状也高兴,介绍女婴的名字叫“柳柳”,是为了纪念神医柳一刀救下她性命。 傅旻和陆望安闻言,都往沈逸那边瞧了瞧,眼神里面有鼓励、赞美,但更多的还是揶揄:见过神医! 沈逸连忙抱住拳头告饶:贤伉俪便就饶了小可吧! 今日他没戴柳一刀的面具,自然也不会与这户人家点名身份,如今见人家将孩子名字这样重要的事情带上了自己,实在是打心眼里觉得不配,且不说人家给自己提供多好的案例,便就单论这手术,是真的没到感恩戴德的程度。 只能等到改日,自己戴上面具再前来致谢了。 兴王妃抱着小孩喜欢得不肯撒手,见小孩盯着她颈间挂着的璎珞看,便让陆望安帮她取下来直接挂到了女婴的小摇床上。 只是他们一行人在此地待了有一阵儿了,却始终不见另一位男主人,浥水族人没有大晋那般严苛的礼数,但是对族内人却热情,这样的情形实在少见。 兴王妃心里头直打鼓,便问:“怎么不见孩子的另一位父亲呢?” 按照时间推算,也该出了月子才对,一直没有出来见人,莫非是剖腹后留下了什么不好的病症? 男主人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昨儿晚间柳柳闹觉,他一宿起来喂了四次奶,现在正补眠呢。” 傅旻一听这话,心里头警铃大作,悄悄拉拉陆望安的衣角,“到时候咱们还是要找乳娘,这也太辛苦了。” 陆望安安抚地拍拍他,“放心,一定会找的,我晚间起不来。” 傅旻:“......有道理。” “唔,原是如此,”兴王妃松了口气,又问:“那生完之后恢复得可好?” “刚生完那几日,伤口疼痛,身子也虚弱,着实是过了几天苦日子,但是那几日神医一直在我们家里头住着,时刻观察情况,待到过了五日,他身子已然大好才离开。这真是我们家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居然遇上了迷路的柳神医,生产那日总算是有惊无险......” 兴王妃若有所思,“那也是你们自己修下了福气。” 她自抱着孩子到了一旁玩耍,大巫祝见状便上前,用浥水本族的语言又问了些那日生产的细节。 一行人从这户人家告辞后,大巫祝就径直上了兴王妃的那架马车,还将沈逸也带上了。 又一刻抵达兴王府,傅旻抱下陆望安在兴王妃的车架前迎候。 兴王妃没要人扶,自己踩着凳子下车,见二人都在,第一句便是:“若不然,便剖罢。”
第64章 离京已然有两个月了,陆望安便实在不舍,也不能在兴国多待,满打满算不过三天便就启程离开了。 薛诚在旁边看陆望安上车,夸奖道:“咱们陛下这次真厉害!” 陆望安:“......伴伴莫说了。” 傅旻好奇了,“薛公公展开讲讲?” 薛诚还没说话,兴王妃先开了口,“那孩子以前每回走,脸都憋屈得跟苦瓜似的,这回高高兴兴地走了,可不就是好生厉害。” “娘你没有心,”陆望安气鼓鼓回头,“我下次不会再挂牵你了。” 兴王妃宠溺地笑,“时辰不早了,快些启程罢,记得来信报平安。” 傅旻恭恭敬敬行礼,“子怀晓得了。” 将陆望安一下子抱上车,傅旻又立在车辕处给兴王妃行礼告别。 兴王妃摆摆手,“好了,莫在意这些虚礼了,快些上路罢。” 她立在王府门口看傅旻上车,恍惚又想到刚才他顺手将安儿抱上马车的事儿,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每次安儿出行都是如此这般,见子怀做得这样顺畅,不晓得是做了多少次了。 上次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是先兴王犹在的时候,只是先皇与先兴王到底是情深缘浅,整辈子加起来,相对的日子也不过一二个年头。 浥水男儿的体质太特别,仅仅这一道坎儿便棒打了多少有情人,幸而这些年出了一个柳一刀,幸而这柳一刀让安儿碰上了。 她那日将大巫祝与沈逸交到房里,就剖腹生产一事进行了深入的讨论,看得出来,沈逸是当真有两把刷子在的,江湖上关于他的赞誉非虚。 当日他一手执笔,在纸上将男子身体一层一层构造画清楚,而后细致地讲了他将如何下刀、在下刀时会避开什么什么以降低危险、剖腹的过程整体会有多久、用什么线缝合等等。 这些还只是自己听得懂、记得住的,他还提到剖腹时候他穿什么衣裳、屋里要做什么措施,说是要防止什么“染感”还是“感染”,记不清是不是这几个字了,总归自己个外行人听的是云里雾里。 但是大巫祝说“可以”,她才真正放了心来。 彼时从浥水寨子那户人家出来时,她感动于当时男主人的感激和溢美之词,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剖腹”,但后来细想还是太冒险,左思右想、坐卧难安,才叫人来了这么一出。 看着车队渐行渐远,兴王妃心想,安儿的两个父亲已经承受够多了,这一辈,就请让两个孩子顺遂些罢。 不远处,已上了青石板路的马车上,傅旻和陆望安抱在一起,没人说话,各自偷着乐。 在他们出发之前,兴王妃分别将两个人叫到了屋里去,讲的什么没旁人知道了,但是俩人出来后便一个更赛一个乐呵。 陆望安心里不爱藏事,先发问:“师哥你在乐什么?” 傅旻一听,更乐了——原来我已经开心得这么明显了吗?但是不对啊......他问陆望安:“那你乐什么呢?” 陆望安脖子一梗,“我先问的,你先说。” “好好好,”傅旻自然会答允,便悄悄凑到陆望安耳畔,说:“母妃今日,让我改口了。” 陆望安:! “这么快吗?母妃竟然就答应让你改口了?你别是私下还送了什么好东西贿赂我母妃了吧?” 疑惑三连逗得傅旻哈哈大笑,“就是这样快,若说是什么私底下的好东西贿赂了母妃,那大约只能是我待你好的一颗真心了。” “就你会讲话......”陆望安偷着笑,嘴上却还在嘟囔。 傅旻揉揉他发心,问:“那你呢,那你又是因为什么高兴?” “因为啊......”陆望安仰着头、看着傅旻笑,“母妃说,待到我产期将近,她就来京城陪我。” “这样吗?”傅旻也觉得惊喜,“母妃竟然愿意离开兴国?” 要知道,当时陆望安刚刚登基时,可是恨不得将朝廷掀翻了,都要迎老兴王妃许氏进宫为太后的,就那样紧张的时刻,兴王妃也只是淡淡从兴国发了封信来,说故土难迁,请陛下专心国事。 浥水寨子在这里,先皇和先兴王的归处在这里,她要守着。 但是如今,却肯为了陆望安生产而进京,心里头必然是有自己的一番计较的。 陆望安点头道:“是呀,当时她还纠结了许多,说刚下生的小孩娇气,得好好带上几个月,后头才能养成一副好身体。她总担心下头人不尽心,说哪怕自己来了不亲自上手,盯一盯下人也是好的......” 傅旻笑着道:“来了便一定会上手的。” “我当时也这样说,”陆望安也咯咯笑,“母妃一会儿想着多待些日子,待到星星开蒙再回兴国,说怕我俩由着性子来,惯坏了孩子,太后从来不喜小孩,她要帮忙把把关的,一会儿又说还是早些回来,毕竟我这一身臭脾气便是她惯坏的,留下来更要坏事。” 当祖母的人是不一样,如此的瞻前顾后...... 傅旻又想到他头次进府时兴王妃的高贵与冷漠,这才几日功夫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肯打算地这样多,必然也是因为她坚信明月与星星此番都可以无虞,他听了这些,心里头也高兴。 “那我们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算来也没多久了,总要在母妃入京前将住处收拾妥当了去。” 陆望安提醒:“我回去养胎肯定不会住在宫里,师哥你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在那处为母妃收拾出个离我们近些的院子就是。” “方才出发时,我已与母妃商量了,待你回京后,沈逸会用柳一刀的身份确诊你为淮南蛊,自然还会联合一个太医,这些年你肃清太医院已有成效,便就让我们自己人站出来。” 陆望安点头,“嗯,脏水便不要泼到陆琰头上了。若真与他压实了罪名,怕朝中还有其他声音发站出来与他打抱不平。但淮南蛊传言自古有之,恰如今他守在一方......索性留于他人猜罢,总不过三猜两猜便能猜到是他心不平、加害天子。” “是,我与母妃也是这样想的,”傅旻接着道,“这样说还有个好处,等到你坐好月子归朝,便下道圣旨不许淮南王入京......”他话音一转,揶揄道:“还省得你恰醋。” 一句话,让原原本本、正儿八经的谈政事变成了实打实的谈私情。 陆望安当场炸了毛,“本来就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他个男女不忌的老王八心里头打得是什么腌臜主意!算个什么东西?朕的人也敢肖想!” “好了好了好了,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1),”傅旻抱着陆望安,一面儿笑着,一面安抚,“所以我这不是帮你想了辙出来?且还有一点......” 这一点陆望安也想到了,“此后陆琰若敢出淮南,朕就定他谋逆之罪,闹大了便砍了他的脑袋!” 这就砍人脑袋了......明月从前可不是这样的,看来陆琰这回是真的触及天子逆鳞了。 念及此,傅旻抱着怀里的陆望安开始悠闲地晃:真是不好意思啊在座各位,天子的逆鳞就是不才小可在下呢...... 若旁人有孕,听闻打打杀杀,怕要捂嘴害怕胎教不宜了,但傅旻家中的情况明显是同旁人不一样,他戳戳陆望安的小腹,指点道:“星星,多同你父皇学着点儿。” ——若碰上这种心怀不臣的逆贼,哪怕是同宗藩王,也定不可心慈手软。为君者,抓大而不抓小,思众而不思寡,当断之则必断之! 待到你大些了,你父皇肯定会细细教你的。 记得原书里头,你父皇因为心慈手软,可吃了好些的苦呢。如今可不要再走那般弯路才好! 但他还是挨了陆望安一肘子,“现下说这些作甚,难不成以后哄睡要喊‘砍头’?待他出来了,开蒙了再教也不迟。” “嗯,”傅旻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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