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已指了指他的面:“饱了,谢谢。” “这都没吃完。”刘周把手机摆在桌子上:“跟我还客气什么。” 几句话的工夫,菜已经端上来了,见过出餐快的没见过这么快的,生怕他们反悔跑了似的。 乔已把餐盘往刘周面前推:“你多吃点。” 刘周左右看了看:“这家店以前排老长的队,味道肯定不错。对了,你怎么在这?离放学还有一会儿,你这是刚来还是要走?” 他夹了块红薯饼,没怎么嚼直接吞了。 学霸都这么吃饭的? “那你呢。”乔已反问道:“你出来干嘛?” 刘周把盘子往乔已面前推了推,做贼似的朝门口看了看:“我溜出来的。” 乔已哦了一声。 刘周看着他:“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溜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乔已便耐着性子跟他聊了起来:“为什么。” “我要去找郑休。” 乔已怔了怔:“找他干什么?” “上午他接了个电话,课还没上完就走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不就是翘个课。”乔已没放在心上。 刘周摇摇头:“你不知道,他以前再怎么样都不会在有老师在的时候公然翘课,而且还是我们班主任的课。” 乔已若有所思。刘周又说:“你是没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就像……” “就像什么?” 刘周想了想:“就像要去跟人干架。” 乔已皱了皱眉:“这你也看得出来。” “那当然。”刘周咬着筷子轻轻叹气:“我们同班五年了,我见证了一个学霸的陨落。” 乔已敲了敲他的碗:“你去哪找他?” “不知道。”刘周摇摇头:“我担心他出事。” “你们不是竞争对手吗。”乔已一边掏手机一边说:“怎么还……” “还什么?”刘周问。 “缠缠绵绵。”乔已滑开手机,抬眼看他:“难舍难分。” 刘周的筷子差点没拿稳,连连摆手:“我可没那个意思!良性竞争,而且我们是同学,关心同学不是应该的吗。而且丁可盈也说他不对劲。” “丁可盈是谁?”乔已拨通郑休的号码,等待接通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 “我们班文艺委员。”刘周用勺子舀粥,吹凉了小口小口的喝。 “操场表白那个?”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乔已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你怎么知道?”刘周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刚好够把勺子塞进去。 这事在宿阳已经传遍了,但凡是有眼睛耳朵的谁不知道。乔已没搭理他,从通讯录退出来,表情不太愉快。 他用手机敲了敲桌面,催刘周:“快点吃。” 乔已心情不好,刘周很识时务地闭了嘴,埋头喝完一碗粥,抹了把嘴:“走吧。” 两人没头苍蝇似的,刘周一问三不知,郑休的电话打不通,乔已逐渐失去耐心,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回过来的。 “喂。” 郑休愣了愣,被乔已略显烦躁的嗓音吓得没敢立刻说话。 “说话。” “怎么样?”电话刚挂,刘周便从马路牙子上跳了起来,眼巴巴的凑到乔已跟前:“他说什么?” “说谢谢你,他没事,让你哪来的回哪去。”乔已伸手拦了辆车,拉开车门,朝刘周招了招手。 “那咱们现在去哪?”刘周任由乔已将自己塞进车里,还往里面挪了挪,给乔已腾地方。 车里空间有限,他手脚并用地挪到另一边,正要扭头叫乔已,车门啪一声被人关上。刘周隔着玻璃和乔已对视了几秒,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乔已抬起手臂,机械般的挥了挥,就跟古董店里的大摆钟似的,毫无温度可言。 骗子! 刘周扒着车窗气鼓鼓地瞪乔已。后者无动于衷,扭头就上了路边的公交车。 少了拖油瓶在耳朵边上咋咋呼呼,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郑休发来的地址显示是医院。他没事,郑侓没事,那就是别人有事了。这兄弟俩看着也不像是会吃亏的人,八成还是上次的事。 自家孩子让人欺负成那样,想来也不会轻易罢休。 乔已将脸转向窗外,耳朵里仿佛放了一个电喇叭,吵得要命。争吵怒骂声充斥了整个耳膜,像有人拿着电钻拼命往里钻似的。 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整个车厢空荡荡的,连小声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吵架。 幻听啊。 乔已揉了揉太阳穴,耳边的声音却始终挥之不去。已经分不清那些声音究竟属于谁了,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声音都曾在他的耳边回荡过。直至今日,乔已都还忘不了那些尖锐刻薄的声音。 他闭上眼,过去那些事就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循环播放。遇见横穿马路的老人,司机猛地踩下刹车,乔已没有防备,脑袋磕到了前面的座椅。痛感来得很快,像汹涌的海浪,击打的让人心烦意乱。 好在很快就到站了。 ---- 第 56 章 == 郑休等在路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远处开来一辆公交,他下意识看过去,等车上的人全部下来,车门再次关闭才将视线挪开。 下一辆公交到站,他照例看过去。 车门打开后下来个老太太,拄着拐,慢吞吞的,走的十分费劲。 从下面看过去,整个车厢都是空的。 车停在下水道的栅栏上,老太太没留神,拐棍从缝隙里插了进去,少了支撑的老人摇摇欲坠,郑休眼疾手快,扶住老人替她把缝隙里的拐棍拽出来。 “谢谢你小伙子。”老人颤颤巍巍地道谢。 郑休点点头,把拐还给老人后立刻松手。 乔已睡着了,被系统叫醒后快步冲到车门口,刚好和拄拐的校霸目光相撞。两人一高一低,尴尬对视。 “来了。” “嗯。” 乔已跳下来,看了看步履蹒跚,独自走向医院的老人,重新将目光放在郑休脸上。 太凶了。知道的是做好事,不知道的以为他打劫人家。 “小混……”小混混三个字简直快成为刻在乔已脑子里形容郑侓的代名词了,险些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反应了过来。 “他不在这儿。”郑休听出来了,但没有纠正,也不在意他这么形容郑侓,而是问:“吃饭了吗?” 乔已想起那大半碗牛肉面,胃里一阵痉挛,蜻蜓点水般的快速点了下头,接着望向医院大门:“什么情况?” “韩旭自杀了。” 乔已没说什么,眉头却不自觉蹙了起来。 他对那个孩子的印象非常模糊,只记得他从漆黑的巷子里朝自己扑过来,把他当成救命稻草牢牢抓住的模样。 没人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除非…… 乔已看向郑休:“因为郑侓?” 郑休摇摇头:“刚刚洗了胃,没见到人,还不清楚。” 他用词非常谨慎,让人觉得这事另有蹊跷。 乔已眉头愈深,在他看来,郑休这话无疑是在给郑侓找借口。 “我要去他们学校一趟。”郑休看出了什么,却没解释,只是问:“你要一起吗?” 乔已不太想去,但看着郑休的眼神,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种事在每个学校都不少见,同学之间的关系最难把控,往轻了说是小打小闹,往重了说就是霸凌。即便学生有了轻生的念头,也很难引起学校重视,他们会将这些归根于同学间的小矛盾,接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乔已很早就明白,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不要试图和别人讲道理,这个世界本就没有道理可讲。所以当他被灌了一肚子水,足足吐了两天后,再也没有踏足过学校里任何一间办公室。 他经常听见有声音说,存在即合理,但当事情真的发生,赤裸裸摆在台面上,说这些话的人反而变成了骂声最响亮的。 他没有伤害任何人,却因为白少峥的几句话成了众矢之的。这些事他从前没想明白,现在却懂了,错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性向,不是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受众,错的,是这个世界。 有人发明了网络,让人可以在虚拟世界肆意抒发自己的情绪,却忘了怎么控制它,所以就有了键盘侠。 有人揭发了一个人的性向,用网络进行发酵,恶意造谣,之后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可以蒙蔽所有人的眼睛。 这个社会烂透了。 那个叫韩旭的孩子躺在病床上,班主任却在和校领导商量怎么息事宁人。只要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没人关心这件事到底为什么发生。 郑休进去后办公室里的声音渐渐小了,郑侓和韩旭共同的班主任低声询问怎么才能不把事情闹大。尽管韩旭留下的遗书里指明了让他选择轻生的原因是因为受不了郑侓没完没了的欺负,他们还是想保住郑侓,原因无他,有钱、分高。 郑侓虽然是个小混混,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这倒是让乔已有些意外。他以为郑侓会是那种不学无术那挂的,就像郑休身上总有股若隐若现的学霸气质一样,郑侓也有学渣气质。 虽然他抽烟逃课打架,但他是个好孩子。 乔已总结了他们班主任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作为“家长”到来的郑休一直没有说话,目光时不时朝着空荡荡的窗台看去。 虽然隔着堵墙,但他知道,乔已就在那里。 后面的话乔已没听,说来说去无疑就是那几句。他靠在墙上玩了会儿手机,屏幕上的人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人一旦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开了两局,跪了两局。 “操!”乔已实在没忍住,也做了一回挂机狗。两个系统噤若寒蝉,吱都不敢吱一声。 “输了?”身后忽然传来郑休的声音,他像幽灵似的出现在乔已身后,双臂搭在窗台上,半身微微探出来。 “你,”乔已皱着眉:“走路怎么没声。” “你打的太投入。”郑休从正门绕出来:“走吧。” “去哪?”乔已问。 “吃饭。” “我不饿。”乔已把手插进兜里,眉眼透着烦躁。 “我饿。”郑休态度和缓,即便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单一,却有种微妙的示弱感在其中。 “郑侓不管了?”乔已别开脸,连自己都没听出来这个语气有多讽刺。 “我只是他表哥。”郑休打量乔已的脸色,悠悠解释:“他爸妈出差,其他亲戚……”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我就是替他爸妈过来表个态,剩下的是警察的事。” “警察?”乔已神色古怪:“他们报警了?” 郑休摇摇头:“是我报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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