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拉开车门:“先上车。” 乔已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坐了进去,再回头时,牛哥已经拿着伞跑了回去。 隔着雨幕其实不太能看清楚少年脸上的表情,但从一开始,乔已就可以清楚察觉到他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他对别人的事兴趣不大,很快便收回目光,正想跟郑休报备一声,旁边的车门猛地被人拉开,狂风裹挟着雨雾,顷刻便湿了乔已半边手臂。少年连同那把雨伞一起被塞进后座。 车门砰地关上,车内顿时沉闷起来。 乔已:“……” 牛哥钻进驾驶位,一身寒意:“我送你回家。” “好。” “不。” 乔已和少年几乎同时开口。 牛哥转过半个身子,先看向乔已:“我跟他说话你凑什么热闹。”接着转向少年:“我把你送到家,车留下,你滚,明白吗?” 少年盯着他:“我不走。” 乔已架着手臂看热闹。 “不走?”牛哥冷笑道:“好啊,那就一起。” “去哪?”乔已看了眼时间:“说好的时间快到了,不要耽误我上晚自习。” 少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古怪。 “放心。”牛哥发动汽车,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少年,目光里挟着满满恶意:“包你满意。” 十五分钟后,汽车蹭地停下。乔已被惯力带得向前,险些撞上前坐椅。 “到了。”牛哥解开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上的二人。 这条街并不热闹,远远不及刚刚路过的金融中心。他们停在一家名叫Seven Me的酒吧门口,门前灯箱闪烁着淡绿色的光芒,看上去跟其他酒吧没什么两样。 搞了半天就是来蹦迪。 牛哥拉开车门,冲乔已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向少年:“不是要跟吗?” 少年坐着没动,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另外半张在窗外霓虹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难看。 牛哥笃定他不会下车,轻蔑一笑,甩上车门。 “他不来?”乔已问。 牛哥:“他不敢。” 乔已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头顶的招牌。 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乔已进门的那一刻,整个人从头发丝开始变得僵硬,简直可以说被石化了。 灯光闪耀,音乐倒算不上震耳欲聋,但暧昧旖旎的气氛无不在告诉乔已,这绝不只是一个酒吧那么简单。 牛哥轻车驾熟,领着他走到吧台,点了两杯据说是叫血腥玛丽的鸡尾酒。其实乔已看见了,就是冰红茶兑的伏特加,这他妈不是欺骗消费者吗? “别客气。”牛哥凑过来:“我请客。” 乔已黑着脸,一声不吭。 舞曲乍变,从低缓转为劲歌热舞。舞池中间有个两米宽的圆台,一个打扮精致的男生跳上去,扶了把中间的钢管,飞吻绕台一周,随着音乐纵情摇摆。 舞池气氛嗨到极点,不知是谁开了瓶酒,对着台上的男孩一通乱喷,男孩趴下来,在昏暗的灯光里含住瓶口,犹如一个魅惑众生的蛇妖。人群顿时被点燃,有人忘情接吻,四处都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这还不是最让乔已无语的。他瞪向牛哥,眼睛快要可以喷火了。 “怎么样,喜欢吗?”牛哥不怕死地问。 乔已咬牙怒道:“这他妈是个gay吧!” “是啊!”牛哥大声道:“你不喜欢吗?” 乔已低骂一声,把酒杯往吧台重重一放,黑着脸道:“你他妈不是对我有兴趣,你是对恶心我有兴趣!” 牛哥看向出口,旋即说道:“你男朋友让我丢了那么大的面子,我当然得找回来。” “那你找他去啊!” “不是怕你吃醋舍不得嘛。”牛哥喝了口酒,笑着说:“何况我也没把你怎么样,玩嘛,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这么大声,想吓死我?” “去你妈的!”乔已起身就走。 要是让郑休知道他来这种地方,腿都给他打折了。 “你对自己男朋友好像有什么误解。”光球忍不住纠正他的错误思想:“他多半会痛哭,但不会打折你的腿。” 乔已:“……” 那还不如打折他的腿。 “你好。”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住乔已去路,客客气气道:“请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乔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肩头就搭上只手,牛哥笑吟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太方便。” 男人看了二人一眼,没有勉强,点头离去。 “滚!”乔已甩开牛哥的手:“两清了。” “哎,这就走了?”牛哥在身后喊道:“再喝一杯啊!” 乔已耳朵被音乐堵上了,听不见也不想听,他大步穿越舞池,无视周围让人脸红心跳的各种画面,就要走到门口时,余光忽然瞥见什么。 脚步猛地刹住。 进门后靠左边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三五个男生,桌上没摆什么酒,仅仅只放了几瓶啤的。坐姿各异,对周围的环境显然没感到特别舒适。他们背对舞池,对面坐着一个男生,低着头,正面舞池,却用了一种逃避的姿态。 其中一个男生从沙发上站起来,将啤酒随手一搁,不留神给打翻了,几人一阵哄笑,接着朝对面的男生招手,竟是想让他趴下去舔。 打翻啤酒的男生不自在地退后两步,露出的半边脸让乔已不禁皱起了眉。 体委。 更让乔已感到意外的是,那几人竟然全是宿阳的学生,而对面那个被拽住头发,强行按在地上的人,赫然是白少峥。 在这里看见他们乔已并不觉得有多难以置信,唯一让他觉得诧异的是,体委竟也是其中之一。 乔已眉头愈深,他不认为白少峥真的会听他们的话,他那么骄傲,将尊严视的高于一切,不可能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即便三番五次撞见他被欺负时的惨状,乔已也不认为他是会就此认命的人,比起可怜,狡猾这两个字才更适合他。 与其说白少峥是被欺负的没有还手之力,倒不如说他会审时度势。当所有人的矛头对准他,反抗就变得毫无意义。 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在这一点上,乔已深有体会。 白少峥就像一条毒蛇,他太明白自己要什么了,为了这个目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任由其他人将他踩进泥地里而毫无怨恨。乔已更相信他是在蛰伏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伺机报复。 乔已站了片刻,原本躁动的心忽然静得犹如一片荒原。 酒吧里的光线本就昏暗,他们所处的角落更不引人注意,白少峥五官明暗不清,双手紧握成拳,剪秃的指甲紧紧掐进肉里。 体委被他们推出去,另外几人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有些古怪异常。 乔已收回目光,正要转身,白少峥忽然弯腰蹲了下去。 “宿主!”911惊唤一声。 乔已的目光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从不可置信渐渐转为漠然,最后讥讽似的笑了笑。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还能够真正坚持住那所谓的尊严。 当你面对的是一个人、两个人,甚至五个、六个七个八个,或许都还有抵抗的余力,但当你对面站着的是所有人,抵抗就变得毫无意义。 乔已不是没试过,但换来的却是老师的偏见、家长的指责还有变本加厉的报复。 过去他做不到,如今的白少峥同样做不到。 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关他的事。白少峥自作自受,所以不管他如今在经历着什么,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酒吧最昏暗的角落里,白少峥单膝跪在几人面前,佝偻着背一点点朝着沙发探下去。 911忍不住叫了声:“宿主……” 乔已毫无反应。 不是白少峥,就会是他。 ---- 第 103 章 === 911急切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角落里,白少峥撑在沙发上的手背爆起青筋,正肉眼可见地颤抖着。他咬着牙,一点点凑向那张不知坐过多少人的沙发,上面的酒渍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绿油油的光,张牙舞爪。而头顶的笑声,则是一根根磨得发亮的银针,将他的耳膜扎穿,让他无比畏惧,无比痛恨。 体委向后退了一步,好像怕他碰脏到自己似的。 “卧槽!你们看他,像不像一只狗?” “别说,还真有点。” 一个矮个子男生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将目光投向舞池,一阵颤栗,赶紧挪了回来:“我他妈怎么这么难受呢,别管他了,咱们走吧,这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了!” “你难受什么,矫情。” 体委头都不敢往那边转,看着几人欲言又止。 一人拿起酒瓶晃了晃,咧嘴一笑,学着刚刚舞池里的男人把瓶子递到白少峥嘴边:“来,给我们表演一个,做得好就让你走。” 白少峥脸色惨白,仿佛被人丢入滚烫的开水里,来回翻搅,最后捞出血淋淋的一副骨架出来。 “怎么,不愿意?”男生看了眼手里的啤酒瓶:“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不陌生吧应该。” 白少峥:“……别这样。” “别磨蹭了,快点!舔了快走,别耽误事。”矮个子男生一脚踢在白少峥膝盖,使得他双腿脱力失去重心,整个人都朝着啤酒瓶磕了上去。 “操!你他妈怎么不张嘴?”男生扔了手上的瓶子,看着白少峥吐出的血里面竟然混杂着一颗牙,不禁有些慌了神:“有病吧!” “有人看过来了,”体委说:“咱们走吧。” “走什么走,合着花的不是你们的钱。”男生怒向白少峥:“真他妈扫兴!老子好心带你来玩,净他妈给我找晦气!”他娴熟地抓住白少峥的头发,强迫他看向圆台上热舞的男孩儿,恶狠狠道:“你不是同性恋吗,来玩不高兴?还是说跟我们玩不高兴?” 白少峥仰着头,目光下意识逃避:“对不起……不要这样。” “对不起什么?” 白少峥双手紧握,那为数不多的高傲在进来的那刻也尽数碎了个干净。 “哦,你喜欢郑休那样的。”男生忽然笑起来,拍拍他的脸:“还真他妈敢想。” 白少峥的脸顷刻间白了个透彻,他咬着牙,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他仿佛被人剥了个干净,赤身裸体暴露在了这间gay吧。 窒息、怨怼、不甘,在此刻通通化成了白少峥不肯低头的原因。 一旦低头,就好像是承认了他们的话。 他为什么不能想!他们知道什么! 牙关传来的酸痛让白少峥瞬间清醒,他仰着头,看着舞池里依偎接吻的男人,从没有一刻这么憎恨。 要不是乔已,他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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