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班班主任几次想拉走郑休,都没成功,于是咳嗽一声,拍拍桌子:“不是写检讨吗,过来。” 河东狮立刻道:“你也来。” 他们俩被各自安排在班主任身边,两个班主任亲自盯着写检讨,这样的待遇也是空前绝后了。 另一边,许春梅还在跟四班班主任讨价还价:“学费也太贵了,我们家条件不好,能不能给优惠点?” “许女士,学费都是定好的,我真的没办法做主。要不这样,我可以试着帮您申请困难生补助,但这也是有名额限制的,我只能试试,不一定能办下来。学生家里有困难,我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孩子的学习。”四班班主任看了白少峥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就算再困难,这么紧要的关头,也不能让孩子去打工啊。” “是是是。”许春梅连连点头,顺势抓住班主任的手:“老师说得对,所以我这不带他回来了吗。其实要我说,上不上大学都无所谓,能赚钱就行,可现在赚钱都得要学历,真是愁死人了呦!那狗屁烧烤店让人砸了,就怪在我们头上,要我说就是他们活该!”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打断许春梅:“咱们还是说正事。” “好好好。”许春梅说:“那学费能少不?” 四班班主任还没说话,她又说:“哎,我就说这个学没必要上,他非不,跟他爸一样,都是个犟种。我说给他找个工地干活,他还不愿意,那一天好几百呢。” “许女士许女士,说远了。” 撕拉—— 笔下得太重,把纸划了一道。 乔已顿了几秒,撕了这页。 整整二十分钟,无论许春梅怎么胡搅蛮缠,白少峥始终一言不发,直到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去教室。 乔已小看了白少峥,他很清楚,高考是他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即便谣言满天飞,即便会被人看不起,他还是要回来。 “我昨天就想跟你说这个事。”刘周跟在乔已身后说:“你总打岔,我就忘了。” “学校怎么会同意接收他?”当初说他被抓进派出所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校领导还专门开会说过这个事,虽然真假未知,但以他们学校这个尿性,一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麻烦能避就尽量避了。今天这一出,赵明君也是实在想不明白。 “好像是他们班主任给办的。”刘周说:“他当初也没退学。” “那他真进过派出所了?”赵明君问。 刘周:“我上哪知道去。” 啪! 乔已忽然起身,撂下笔,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咋了?”赵明君问:“好像不高兴。” 刘周:“谁写检讨能高兴。” “也是。” 热浪翻滚,操场上空无一人。离开教室,热气喷涌而来,伴随着蝉鸣将人一层层剥开,融化在七月的空气里。 白少峥的出现,无疑是给乔已提了个醒,让他不得不重新重视起那个所谓的协议。 他接连下了两层,在二楼猛然刹住脚。 阳光从走廊照进来,堪堪停在乔已脚下。他抓住扶手,青筋迸起。 “协议结果生效了吗?” 光球不想打击他,但事实摆在眼前,只能如实说:“生效的话,我这会儿就该在夏威夷的沙滩上了。” 他缓缓吐出口气,慢慢走下楼梯。 依照协议内容,如果不能让白少峥真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痛苦醒悟,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只有在死亡面前,一切罪恶才能无所遁形。 “我早就让你这么干了。”光球说。 911:“……那我以后就只能去牢里看望你了。” 本以为只要揭开白少峥的伪装,撕烂他的骄傲,让他赤身裸体尽数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就足够打击他。谁成想,他就好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倒是让乔已有点佩服了。 他抬起头,看蓝天一望无际,从没有一刻这么畏惧死亡。 阳光刺眼,教室玻璃上反射出乔已微微佝偻的侧影,他用手臂遮挡双眼。后背已经让汗浸透了,薄薄的衣物贴在皮肤上,有种令人崩溃的黏腻感。 一楼教室几乎全部空了,每个门上都挂了把锁。乔已去实验室旁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拧上水龙头正要离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大门被“咚”的一声从外面踹开。 “进去吧。”一个声音说。 一个人低着头,让人给推进来。 身后那些人嘴里发出各种不同的笑声,跟着鱼贯而入。 不大的空间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变得拥挤逼仄,接着便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他们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厕所竟然会有人,不禁面面相窥,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直到另一个声音打破僵局。 “干嘛呢干嘛呢?都堵门口干嘛!”李强最后进来,一见里头的情景不由也是一愣。 气氛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当中。白少峥靠在墙边,目光快速地从乔已脸上划过,随即便低了下去。 他上身的校服被扯得不成型,垂眸靠在角落,已经很难再和当初那个在众人眼里完美到找不到缺点的白少峥联系到一起了。 至少有一点,乔已没有猜错。 白少峥再也不是当初白少峥了,击垮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乔已收回目光,在他们的注视下转身,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强哥,他……” 李强斜了那人一眼,尽管气闷,还是让乔已过去了。 自从上回冲动之下拿着扫帚追着乔已跑了一通后,李强就一直有点躲着他的意思,倒不是怕……好吧,就是怕。但主要原因不在乔已,而是他后面那个。 那位仁兄多少有点疯病在身上,连牛哥他们都敢招惹,李强也是后来也知道,那晚趁着月黑风高,郑休把他们挨个收拾了个遍。牛哥气不过,但没看清脸,只能咬碎牙咽了这口气。 郑休摆明了跟乔已一条心,俩人狼狈为奸沟壑一气。李强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郑休这种人最不能惹,忒记仇,报复心还强,干脆躲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砰! 厕所的门在身后关上。 乔已低头看了看脚尖,听见门后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 他近乎麻木地甩掉手上的水,在上课铃响起的同时,转身离开。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在迎接高考的时候再去琢磨其他的事,但乔已可以。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三点起床,微信报备给郑休之后便意识模糊地坐在桌子前,目光呆滞地盯着书上的单词,试图用注视强行将它们刻进脑子里。 虽然效果甚微,但这种态度起码是值得嘉奖的。 乔已每天干得最多的事就是拍下自己的努力成果,然后去向郑休讨赏。 新生入学那天,郑休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这事本来轮不到他,但考虑到他的经历太过励志,学校临时通知换人,只给了郑休一周的时间准备演讲稿。 被换下来的刘周格外惬意,好像这么热的天谁愿意上去晒太阳似的。 开学当天,河东狮在队伍里找到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乔已,勒令他现在、立刻、马上,回去把校服换上。 乔已自然不愿意,他特意借了相机,一会儿还要给男神拍照片。 “我有一套多的。” “怎么就你搞特殊,你看看,全校除了你还有谁没穿校服?”看着乔已这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河东狮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回开会她都要因为校服的事挨半天训,久而久之,会前训话都快成为专门为她门班开设的一种文化了。前面校领导看着,边上还有摄像,乔已站在人群里简直是万花丛里一点黑,偏还穿得招摇。河东狮双手掐腰,指着他说:“不换的话就滚回教室,别在我眼皮底下现眼!” 乔已拿着相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我们是一个集体,这种举班同庆的日子,我得留下。” “这会儿你知道是集体了!集体都穿校服,你怎么不穿!”河东狮看见他就心烦,只想趁校领导看过来之前把人轰走。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传来:“老师,我有校服。”邱语在队伍里掏出半个身子,说:“我有一套换洗的,放在教室的桌子里。” 河东狮先是一愣,接着一挥手,对邱语说:“去拿来。” “我不穿!”乔已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河东狮:“你说了不算。” 人群里有人憋笑,就连张崇都没忍住,拍拍乔已的肩膀,安慰他:“校服不分男女。” 赵明君在一旁倒油:“但分SML和XL。你们说,邱语穿什么码?” “M吧。”体委说:“从体型来看,她应该不会穿超过M的码子。” “……” 乔已虽然瘦,但肩宽骨架摆在这,实在很难想象穿上女生的校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灾难画面。 “一定很美。”张崇一边按手机一边说。 当邱语把衣服拿来,乔已的表情已经不能单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 “很不幸的告诉你。”赵明君翻着标签,一脸同情:“她穿S。” 张崇放下手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劝他:“去换吧,否则就要错过你男神发言了。” “想开点。”赵明君说:“你那么瘦,说不定很合身呢。” “校服不分男女,去吧!”邱语一脸正色,仿佛再告诉他,他现在手里拿着的不仅仅是一件校服,而是荣誉!全班的荣誉! 乔已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最终,毅然决然地走出了人群。 “我为他付出太多了。” 光球心里嗤之以鼻,觉得乔已大惊小怪,不就是穿个衣服,搞得像是要英勇就义了一样,嘴上却说:“放宽心,一件衣服而已,咱们长得好看什么风格都能驾驭。”而当乔已换上之后,他忽然就懂了乔已刚才从人群里转身时的决绝。 当初定校服的时候,考虑到个别比较矮小的女生,学校特别把S做成了加小码,穿起来说不上难看,就是有点怪怪的…… 乔已看着玻璃上折射出的影子,觉得郑休的发言也不是非听不可。 “不行啊宿主,你得去!”911说:“你想啊,要是郑休知道你为了他连脸都不要了,他该多感动。” 光球:“感动吗?我看是不敢动才对吧。” 乔已抹了把脸,觉得没必要。 不就是男人嘛,到哪找不着,犯不上犯不上。 他抓着衣摆,正要脱下来,就听咔擦一声。 乔已下意识用手挡脸,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有人偷拍!”光球惊了:“什么癖好啊!这有什么好拍的,也不嫌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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