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休想,他大概是疯了。乔已不可能会来。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郑休猛地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缓缓转身,胸口抑制不住地疯狂跳动。乔已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神色欠欠。 “我问你在干什么。”他重复道。 “找你。” “找我干什么。”乔已微微蹙起了眉,和郑休记忆里的面孔逐渐重叠,最后合而为一。 “约好了,看电影。”郑休说。 “谁跟你们约好了。”乔已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淡声道:“我来买东西,顺便告诉你们一声,别像傻子似的在人家门口干等,说了不去。”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郑休立刻跟上去,跟在乔已身边,小心问道:“你想看电影吗?” “不想。” “你吃饭了吗?”郑休又问。 “吃了。” “那你能跟我和好了吗?” 乔已猛地站定,望着郑休有些无语:“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郑休垂眸,一改人前的那副模样,变得像个受气包:“听得懂。”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乔已凉凉道:“想脚踩两只船?想得倒是美,你以为你是皇帝?还想一妻一妾,干脆给你弄个后宫,装满三千佳丽好不好?” 郑休想要开口,却几次却乔已打断,只能让他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说了好一通,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刚说了两个字便再次被乔已打断。 “你不用跟我解释。”乔已沉声道:“我就是路过,咱们也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收一收吧。谈恋爱挺好的,那女孩儿很漂亮,你们……”乔已打量着郑休,言不由衷道:“很般配。” 郑休眉眼微耷,有些不高兴,赌气似的问:“哪里般配。” “性别般配,你高兴了吗!” 两个系统:“……” 看两个小学生吵架真的好无趣。 乔已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又抽的什么风,只觉得胸闷气短,反正就是各种不痛快,虽然分手是他非要分的,但郑休下家找得未免也太快了。 真是让人不爽! 乔已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生气,走出一段后发现郑休没跟上来,于是更生气了。 他一路疾行,上车时还不心撞上了栏杆,一旁的大妈哎呦一声,忙起身拉他:“没事小伙子?怎么不看路呢。” “没事,”乔已挥开大妈伸过来的手,摸摸额头,走到后排坐下。 车子开出去没一会儿他就冷静下来了,垂头搭脑有些丧气。 光球问他:“舒坦了吗?” “还行。” 可不得舒坦吗,憋了那么久的郁气一股脑全撒在郑休身上了。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吗?”光球忍不住问。 “我有打算。”乔已闷声道。 “我不是说白少峥。”光球默了默:“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刚才撞的地方起了片红,由于皮肤白的缘故,乍看下不免觉得触目惊心。乔已沉默片刻,还是那句话:“我们不合适。” “哪不合适?”911不合时宜的发问。 乔已还没说话,光球便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肯定要说性别不合适。” 乔已不由哽了一哽,他还真没这么想。 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同性相恋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或许他生来就有反骨,对于世俗总是那么不屑一顾,又或者,他打从心底里其实是认同章扬的。 只是,总会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或许从一开始就存在,经过那次玻璃厂和乔智山夫妇的打击被无限放大,最终成为卡在乔已喉管里的一根新刺。 到家时天还亮着,乔已没睡几个小时,躺在床上补觉。钟表的秒针滴滴答答,吵得乔已睡不着。 现在多用智能手机,家里挂这种老式钟表的人已经不多了,乔智山却尤为钟爱。之前在拍卖会上还看上一个大摆钟,想拍下来,被姜兰以跟家里的装修风格不符阻止。 幸亏没拍。 乔已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在沉闷逼仄的空间里渐渐升起睡意。 他一觉睡到天黑,屋里有点冷,乔已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门外便传来清脆的门铃声。 乔智山的指纹又按不开门锁了? 乔已掀开被子,摸索着穿上拖鞋,迷迷瞪瞪地从床上下来,刚握住门把手,又怅然停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乔智山在地底下埋着,这种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他定了须臾,扭动把手。 “您好,乔先生是吗?”门外是个穿着黄色骑手服的小哥,举了举手里的外卖袋,说:“您的外卖。” 乔已愣了愣:“我没点过。” 小哥看了看订单信息:“地址没错啊,您不姓乔吗?” “我姓乔。”乔已说:“但我没点过外卖,你弄错了。” “不会啊。”小哥把订单信息拿给乔已看:“你看看,是这里没错。” 的确没错。 乔已默了顷刻,脑子一闪而过了一个念头。 “是不是您朋友给您点的?”小哥提出唯一合理的解释。 乔已接过外卖,说:“我知道了。” 他回到屋里,根据订单上的电话拨回去,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来。 “喂。” 乔已皱了皱眉:“刘周?” “嗯?”对面传来一声疑惑轻叹:“你哪位?” “乔已。” 刘周受宠若惊:“你什么时候存我的号码了?” 乔已瞥了眼桌上的海鲜粥,说:“订单上有。” “什么订单?” “外卖。”乔已直奔主题:“粥,不是你点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嗐了一声:“你说那个啊,是我,怎么了?” “没怎么。”乔已捏着外卖带上的订单信息,淡淡道:“跟你说声谢谢,还有,下次别点了。” “哦,哦,好。”刘周支支吾吾应下来。 乔已揭开盖子,香味扑面而来。面上撒了层细碎的葱花,乔已用勺子搅了搅,没有发现姜丝。 他捧在手上,一勺一勺舀着喝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假期很快结束,开学那天,乔已里里外外裹了四层。晨起有些冷,一张嘴,吐出一口白雾。 教室里坐满了人,乔已照例是最后一个去的。赵明君拿腔作调:“远行的人儿终于舍得还巢了。” 乔已摘了围巾,露出清瘦的下颌。 “嚯!”赵明君一惊:“你去干嘛了,怎么瘦成这样?” “报了个减肥班。”乔已随口道:“有兴趣吗,推荐给你。” 赵明君忙不迭道:“好啊好啊。” 憋了一个假期,赵明君见着他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刚刚一个劲霍霍同桌,这会儿又转移目标,一会儿问乔已去哪度假,有没有给他们带礼物回来,不等乔已回答,又自顾自说起近期发生的新鲜事。 比如河东狮长了几根白头发,又比如熊霸的外甥女转到他们学校来了。说得正起劲,凳子腿冷不丁被人踢了一脚。 他茫然望向罪魁祸首,再接收到张崇的目光后,立刻会意,扒着乔已的桌子说:“有个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郑休女朋友……” 说到一半,教室门忽然被人一推,一股冷风灌进来,吹得乔已胸口生凉。 班长抱着一摞作业进来,往讲台上一放,吁了口气,说:“乔已,班主任找你。” 等人走了,赵明君才啧啧两声,摇头道:“翘课一时爽……”蓦地对上张崇的眼睛,心里一咯噔,无辜摊手:“这可不关我的事。” 张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要是哪天挨揍了,千万别叫我救你。” 赵明君不明所以:“我为啥挨揍,谁要揍我?” 张崇叹了口气,看得赵明君心里一阵发毛。 办公室里人来的挺全,排着队依次到乔已跟前念叨,但不管是谁,说什么,乔已始终低头不语。 熊霸说得口干舌燥,看他也没听进去多少,干脆也不说了,扶着桌子说:“三千字检讨,周一当着全校人给我念!” “你听见没有?” 乔已抬眼:“听见了。” 熊霸无奈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一旁罚站的李强站得都快睡着了,一听见让走,立刻回神,跟在乔已身后往外走。 “站住!”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震得乔已和李强纷纷停下。 “没说你。”熊霸指着乔已说:“你走,后面那个留下。” 李强抓了抓头发,低骂了声:“操!” 等他挨完训出来,看见站在楼梯口的乔已时已经过了半小时之久。李强面色不善,没好气道:“好狗不挡路!” 乔已看过来。 “看什么看!”自从邵霖退学,李强就成了宿阳一霸,都快要横着走了,根本不把乔已放在眼里。 “我不会写检讨。”乔已态度倒好,轻声轻气,看起来既温顺又无害。 李强皱眉:“关老子屁事!” 乔已态度平缓,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我听见熊霸让你写一万字检讨。” 说到这个李强就火大,一万字都快赶上本短篇小说,他完全有理由怀疑熊霸是在故意刁难他。 “我可以帮你。”乔已说。 “你帮个屁!”李强毫不领情:“刚还说不会写,你拿什么帮我!” 乔已如实道:“我没写过,的确不会,所以想借你以前的草稿看看。作为回报,你的一万字,我可以替你写。” 李强持怀疑态度:“就你。” “我成绩是不好。”乔已说:“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咱们半斤八两,谁也不用嫌弃谁。检讨嘛,不过是些堆积起来的废话,你应该比我更懂。” 别人的不说,李强的检讨的确是用各种废话东拼西凑而来的。虽然还有些怀疑乔已的意图,但只要不让他动脑子,管他是谁!李强略微沉吟,果断答应:“成交!” 李强这人,除了学习,干什么都风风火火,当即就回去拿了之前留下来的草稿,交到乔已手上时,一改前态,不仅和缓了态度,甚至还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乔已的肩膀:“辛苦你了。” 能不辛苦吗,一万字的检讨是什么概念。 等他走后,乔已才将手里团成几团的草稿纸展平,看着上面狗爬似的字,不可避免联想到了那晚在郑休家里看见的那张英语作业。 同样是人,怎么差别会这么大。乔已甚至怀疑,李强自己看不看得懂上面写的什么。 他回到班里,找到唯一有过检讨经验的同学学习了一下“专业”知识,摸索了半天,才从屉子里摸出个独苗,刚写了三个字就没墨了。他在张崇和赵明君之间徘徊须臾,明智选择了赵明君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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