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片乱世中原有的秩序已然被费言毁得差不多了,无数诸侯国在费言的手中灭亡。 只有少数还在奋力挣扎,却也已经不成气候了。 不过费言最近却有些烦躁,近几次他攻打下的城池,都没有好好跟敌方做过一场,那些城里的官员一听到他的到来,就吓得抛下了城池,自己拖家带口逃离了,百姓们也跟着逃窜,只留下了一座空城给他。 这让渴望厮杀的费言有些不满,无法宣泄的杀戮欲望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时时刻刻都感到暴躁。 周围的泗山盗们看到一身低气压的费言,都胆战心惊,低着头,不敢多言。 费言的暴躁和□□,也让这些他原本的弟兄们,都不敢与他说笑了,他们心中只敢有敬畏,却不敢有亲近了。 他们不再视费言为他们的兄弟,而视他为王和领袖,称呼费言的方式,也从原来的“大哥”,变成了“大王”。 而看到自己周围这些战战兢兢的下属们,费言的心情也越发烦躁。 “大王。”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个柔美的女声。 屋内众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而费言脸上的表情也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起来。 众人纷纷识相地退下,一个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此人,赫然正是三年前,和费言等人一同逃离汇阳城的紫月。 “夫人,你怎么来了?”费言看到紫月的到来,烦躁渐渐消散,心里平静了许多,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温和的微笑。 当年众姑娘和泗山盗们一起逃到了泗山,一路同甘共苦,也因此,不少人都在路上看对了眼,后来安定下来之后,朝夕相处,感情也逐渐升温,便有许多人纷纷结为伴侣。 而费言和紫月,也同样如此。 当然了,在那些泗山盗的敌人眼里,这就是破锅配烂盖,天生一对,他们常常以此攻击讥嘲泗山盗们。 “我听说大王近日有些忧思,故而来看望大王……”紫月柔声说道。 费言忍不住皱眉:“是谁又在你耳边嚼嘴根子了?” “怎么,我就不能关心你吗?”看到费言又变得暴躁想打架的脸,紫月眼睛一瞪,索性也不柔声说话了。只是她声音天生优美,又在青楼学了那么多年的曲子,即使提高了音量,没有刻意轻柔,却依旧婉转动听。 被紫月一瞪,费言也没了脾气,只能苦笑道:“怎敢?夫人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脾气越发暴虐凶悍的费言,也只会在紫月面前收敛脾气了。故而众泗山盗一见紫月来临,便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紫月给费言泡了茶,让费言坐在椅子上,双手抚上费言的太阳穴,替他按摩揉捏。 在紫月轻柔的按摩和温柔动听的歌声下,费言渐渐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那种对战斗的渴望渐渐淡去,无法得到宣泄和满足的杀戮欲望也逐渐消散,他的内心变得宁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 美人乡是英雄冢,果不其然。 在这样轻柔的按摩下,紫月的歌声变得越来越轻,最后停止了。 费言听到紫月试探着问:“阿言,现在这些诸侯国,都已经被我们攻打得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到泗山呢?” 费言皱起眉,说道:“现在不还是有几个诸侯国在负隅顽抗吗?” “是的……但是大家都已经出来很久……阿言,你还记得吗?我们已经有两年没有回泗山了……大家都有些想家了……” 费言脸上的宁静消失了,他睁开眼睛,脸上隐隐有怒意:“你们是在指责我吗?” “是谁让你来当说客的?二弟,还是三弟?” “不,”紫月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不是他们,是我自己想要来的。” 紫月看着费言,眼中充满如水般的哀意:“阿言,我们都想家了……” “这几年来,那些当初和我们一起在泗山上生活的大家,死的死、伤的伤……” “我们不停地去往各地,几乎在一刻不停地打仗……大家的身体上和心里,都累了……” “如今,和我们一起从汇阳城逃出来的兄弟们,到现在,还剩下几个?” 费言皱眉道:“不是新招进来很多人吗?” 紫月眼中的悲意越来越浓:“可是新招进来的这些人,你还认为他们和过去的泗山盗一样吗?你还认为他们是你的兄弟吗?” “现在的泗山师,早就不再是以前的泗山盗了……” “阿言,你还记得吗?你当初是为什么带领大家出来……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许诺过,会把大家都一个不落地带回去……” 三年前的费言,在杀死梨花妖之后,便开始觉得了无生趣,甚至想要彻底堕落,成为一个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强盗。 而当时的泗山盗,也可以说是真正的盗寇,烧杀劫掠,无一不做,只是对象大多是那些被他们所憎恶的权贵罢了。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事,一次汇阳之行,让他们带了一群女子回泗山,还是一群看上去柔弱美丽的女子。 而偏偏是这样一群看上去柔弱美丽的女子,却让众五大三粗的泗山盗们感到了害怕。 说实话,姑娘们的到来,并没有让泗山发生什么坏事,甚至让泗山都变得美丽起来。 这群泗山盗们发现,自己的饭有人烧了、衣服有人洗了,生活上的事也不用自己操心了,都被姑娘们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屋子里,还多了些鲜花绿叶作为装饰,看上去优雅美丽了许多…… 泗山也多了许多女子的欢声笑语,听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这些美丽的姑娘,赫然就成了泗山上最美丽的风景。 这群大老粗们每天早上看到笑着向他们打招呼的姑娘们,便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振奋不已,干活的时候都卖力了许多。 在姑娘们的恳求下,这群泗山盗们从别处移来了花草树木,栽种到了泗山上,让原本光秃秃的泗山逐渐被各种色彩填满,成为一处真正的世外之地…… 因此,这群女子的到来,对泗山盗们而言,原本是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但偏偏,这群女子,心中总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期待他们,是一群英雄…… 这是何等荒谬,又可怕的一件事!让众盗们第一次,感到什么叫不知所措。 期待啊…… 被人期待是一个英雄这种事,这群泗山盗们早就以为,这辈子都是和他们无缘的。 当他们决定落草为寇的刹那,他们就知道,自己一生都要生活在别人的咒骂和厌恶之中……无论他们落草为寇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家人的死亡、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是因为吃不饱饭…… 这些都并不重要了。 没有人回来期待他们,所以,他们也不必再对自己抱太多期待。 因此,这群泗山盗们开始放纵自己,他们享受敌人的咒骂,享受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权贵们跪下他们脚下求饶的样子。 他们享受杀戮、享受美酒,也享受他人的害怕,享受敌人的恐惧。当然了,他们也享受这种不用挨饿受寒、不用被人动辄打骂的生活。 而这群泗山盗没有变得和其他盗寇一样彻底堕落,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心中还留存着些微理想的大哥。 他们的首领约束了他们的行为,牢牢守住了,那最后的底线。 可惜,随着时间流逝,这底线也变得越发脆弱,从不杀平民,到不杀不攻击他们的平民,到不杀不侵犯他们利益的平民,不过是差了几个字而已,却已然是完全不同的原则。 泗山盗们有预感,也许终有一天,他们会跨越这条底线,去主动残杀那些平民,成为一个个彻彻底底的强盗。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契机会来到得那么快。 自从他们的大哥遇到了一个道士,他们就隐隐感觉到,自己大哥心里的光,已然摇摇欲坠,或许很快,就会彻底熄灭。 大哥把他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在第三天的上午,他终于出了屋门。 而再次出现在众泗山盗面前的费言脸上带着杀气,他驱散了众人,拿着自己的佩刀,准备独自一人去汇阳城,去那里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只妖。 但众泗山盗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费言就这么一个人去,汇阳城是昌国的都城,权贵集聚之地,大哥独自一人去那里,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就算大哥武功再高,也双手难敌四掌,恐怕再难逃脱。 这对泗山盗们而言,和送死有什么去吧? 然而费言却打定了主意,执意如此,无人众人怎么劝说都不听, 眼见劝说无果,这些泗山盗们一拍脑袋,索性,就派了一帮人,和费言同去。 既然是兄弟,又怎能同甘,不能同苦?自然要共进退。 他们和费言同去,至少有个照应。 费言当然拒绝了,此去他早就心存死志,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回来,更何况,这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私事,又怎能连累其他兄弟? 奈何费言的拒绝没有结果,泗山盗们还是偷偷跟了上来,最后,还是快到汇阳城外,这群泗山盗才突兀地出现在费言面前。 看着眼前或嬉皮笑脸、或憨厚摸头的弟兄们,费言心里五味杂糅,不知道该说什么,都走了那么远了,连终点都快到了,他自然也不能把他们赶回去。 至于命令泗山盗们留在这里、不要进城……恐怕这群人也是不会听的,恐怕又会偷偷跟着他进城。 于是费言便只能接受了他们的跟随,只是心中的那股存死之意,却淡了许多。 他可不能死,至少在杀死梨花妖、将兄弟们安全带出汇阳城之前,他还不能死。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这群和费言朝夕相处的弟兄们,看出了费言心中的存死之意,故而才执意要一路跟上来的。 总之,费言还是带着这群泗山盗进了这座汇阳城。 而在泗山上的其余弟兄们,也相信他们的大哥,会带着其余的兄弟们回来。 而他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着接应他们。 只是他们也能若有若无地感觉到,离开前的大哥,心中的信念似乎发生了崩塌…… 也不知道,回到泗山的大哥,身上又会发生什么改变…… 而这些,又会对他们、对泗山造成什么影响…… 泗山盗不知道的是,在费言等人回来之后,泗山的的确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一切却并非是因为心中光芒几近熄灭的费言,而是因为他们带回来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们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也同样改变了他们的思想。 在这些姑娘们降临之前,这群泗山盗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在离泗山如此遥远的地方,有一群陌不相识的人,一直对他们抱有期待,一直都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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