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连证人都没有保护好, 分明就是个无能之人, 他有什么脸面查这案子?早早引咎辞职吧!” “说不定那举子就是被他害死的, 官官相护嘛……” …… 这些充满恶意的流言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人的推波助澜。 而面对来自各方的恶意,徐覃依旧面无表情。 在面无表情的徐覃面前,众人总是会不自觉地从心中感到厌恶和恐惧。和徐覃面对面的时候,大家光顾着发抖了,自然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说什么,可当徐覃背过身去,那些人说的话,便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事情的进展受到了挫折,但徐覃却并没有气馁。 既然有举子忍不住气愤击鼓鸣冤,便说明这种事恐怕不是个例。正如道安当初告诉他的话—— 当屋子里出现一只蜚蠊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屋子里已经有很多只蜚蠊了。 果不其然,当他在民间寻访的时候,终于遇到了一名面上忍不住怨愤的举子,他是之前那位死去举子的友人。这举子看到击鼓鸣冤的同伴的下场,不免兔死狐悲,在家人的劝说下,他原本打算息事宁人,甚至倦了科举之意,但看到来寻访他的徐覃时,心中终究还是忍不住对朝廷的怨愤之情,在面上露了出来,被徐覃窥见了异样。 在徐覃平静的询问之下,这举子终于受不了那双黑黢黢几乎没有眼白的可怕眼睛,瘫软地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告诉了徐覃线索。 原来这两名举子都是一省之俊才,少年中举,意气风发,可他们参加了十年会试,却始终名落孙山,他们省中甚至传出了伤仲永的流言。 眼看那些一个个不如他们的人都得中会试,意气扬扬,他们虽然心中不甘,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独自低眉垂泪,感慨怀才不遇、苍天不公。然而他们多年来京城赶考,也相识了不少举子,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大多都是和他们一样,在一省或一府内颇有名气,但却多年名落孙山的。 时间久了,遇到相同遭遇的人多了,他们就不禁在心中生出疑惑,为何他们这些在各地颇具才名的人历经数年都未能会试得中,而那些明明才能不如他们的人偏偏却能被擢取? 这人一旦生疑,就会开始关注平时都未曾注意到的事,以往感到稀疏平常的东西,如今在他们的眼里,却显得有些异样。在他们的观察和调查之下,还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却是他们省里一名豪富子弟醉酒后说漏了嘴,抱怨自家明明给朝廷里的某个官员送了大把银子,结果这次会试却没有中,还要等到下次…… 知道这些真相的人不禁气愤不已,他们收集了大量证据,想要告发这件事,谁知却被人发现了端倪。 或以金银诱之,或以性命胁迫,这群人被迫堵住了口。然而他的朋友心里实在是气不过,表面上答应封口,暗地里却来到皇宫外,击鼓鸣冤。 这才引出了这场轰动一时的科举舞弊案。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别杀我……呜……” 看着眼前涕泗横流的举子,徐覃知道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问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拿走了举子交给他的原本打算销毁的证据,离开了这里。 举子感觉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阴影终于消散了,他才渐渐停止了颤抖。 突然,门又冷不丁地被打开,那怪物又走了进来,举子吓的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那只漆黑眼珠透过头发的缝隙注视着他,如地狱恶鬼般呕哑嘲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将和你一样的人……聚集起来……” “是是是!” 举子满头大汗,忙不迭应道。 等那怪物彻底离开,他还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至此,京城里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的人又多了一个。 徐覃走在街道上,散发着阵阵阴恻恻的气息,过往的行人们纷纷避走,唯恐自己走得不够快。 徐覃低下头,厚厚的刘海垂下,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他的眼睛,密不透风。 不知为何,随着徐覃年岁的增长,他的眼睛也越发可怖,身上阴恻恻的气息简直要凝成了实质,任何人看到他,心里涌现的不是厌恶,就是恐惧。 在川辽县还好,但来到京城后,他给人带来的不适感越发强烈。 当初徐覃刚回京城时,还有人来当面刁难他,到了后来,连王英光都不来了,而是变成了躲在背后暗地使坏。 徐覃家里也没有仆从,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 毕竟也没有人能忍受那种从心里散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和徐覃同处一屋檐下。 人人都对徐覃唯恐避之不及。 不过徐覃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将近五年。 不,应该说,自从他年少时被赶出王家后,便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只有一年是例外…… 当晚,徐覃回到府中,就遭遇了一场刺杀。 “怪物,那徐覃就是一个怪物!我的刀怎么都砍不到他……” 万相国看着眼前精神失常、满口胡言乱语的刺客,不禁皱起了眉头,手下怎么给他找来了这样一个疯掉的刺客? 挥挥手,就有人将刺客拖下去。 万相国向来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虽不知这次那徐覃用何种手段逃脱了刺杀,但他下一次,可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得知徐覃发现了线索,显然要继续追查下去,除了万府以外,一些参与了科举舞弊案的其他朝臣府中也很快派出了刺客。 对徐覃的刺杀层出不穷,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发现,无论他们派出了多少刺客,都无法伤到徐覃分毫。 每到第二天,他们都会看到徐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朝会上,反而是他们派去的刺客,一个个像是受到了什么精神刺激,满口胡话。 这让一些人的心中不禁开始打鼓,原本就阴森诡异的徐覃在他们眼里,越发可怖和深不可测,不少人府中甚至已经请了许多驱邪的大师…… 而收到了那么多刺杀的徐覃,自然不可能毫无所觉。 “砰——” 屋顶上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咚——” 似乎又有人撞到了墙…… “啊——”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让人不禁好奇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徐覃心中却并无半分好奇,他面上古井无波,依旧埋首于案牍中,认真批阅公文,不为任何外界的事物所打扰。 只有林苏临走前赠他的护身符,在他的怀中微微发烫,安静地为他在这深夜里提供温暖…… 然而将证据交给他的举子却没有那么幸运,步上了和他朋友一样的后尘。 只是这名举子的死,却让那些受到胁迫被逼封口、在鸣冤者死后本就如惊弓之鸟的落第举子们越发恐慌。 在林苏所赠护身符的护持下,徐覃对案件的推查越发深入,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没有尽头的网…… 眼见他们无法伤害到徐覃,也无法阻止徐覃查案的进度,这些人便想要利诱徐覃,劝说他放弃。 只可惜,他们派去的说客一见到徐覃就双腿发软,而要是不小心窥见了徐覃那只眼睛,那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瑟瑟发抖,半句话也讲不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一无所获。 在涉及科举舞弊案的官员们还在商量对付徐覃的法子时,徐覃却没有再给他们施展的机会了。 徐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搜集到的所有证据,交给了皇帝。 无数人在心中咒骂徐覃,而皇帝看着徐覃呈上来的名单,一时也犯了难。 因为这名单上涉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把他们连根拔起,那么尸横遍野不说,就连朝廷的运转,都会受到影响。要知道,这些人已经遍及了中央和地方的各个大小岗位,一旦波及所有,整个雍朝都会伤筋动骨,说不定还会爆发动乱,就算是把他们都处置了,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能够补上。 也不知道徐覃是怎么找到那么多人的…… 而且尴尬的是,里面不只有属于其他党派的人,还有他自己的心腹…… 皇帝不禁有些埋怨上徐覃了,就不能把名单精简一些吗? 而且这么多人,让他怎么处理? 更何况,出现在这份名单里第一个人的名字,赫然就是雍朝百官之首,万相国。 他身为皇帝为何要醉生梦死?不就是因为扳不倒万相国才自暴自弃的吗。 朝廷党派势力之大,就算是皇帝,也无法撼动。 “嗯,你做的很好,这次朕要重赏你,下去吧……” “陛下……”徐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想向皇帝进言。 谁知皇帝一听到徐覃难听嘶哑的话声音就觉得难以忍受。 若非徐覃有用,他也实在不想看到这个阴森的家伙。饶他是真龙天子,在徐覃身边,有时也不禁会感到发寒。 于是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徐覃的话,让他离开。 “是……”徐覃低着头,默默地退下了。
第200章 京城 虽然这名单上的人多得让皇帝都感到棘手, 但皇帝却不会因此放过这个打击万相国派系的上好时机。 而万相国等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就制定了应对计策,推出了替罪羔羊, 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老臣无能, 竟犯下如此失察之罪,实在是愧对先帝的嘱托啊……”万相国老泪纵横,一副羞愧至极的样子。 “相国何出此言啊!” “相国一生为雍朝操劳, 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 那些罪人干的错事,与相国何干啊?” 看到眼前完美无缺的证据和不停作秀的众人, 皇帝心里发出一声冷笑,不过他也知道无法通过此案彻底绊倒万相国,所以便冷眼看着万相国等人演戏。 真是好一出弃卒保车! 不过经过这场科举舞弊案,万相国一脉,也免不了要被刮下几层肉。 虽然他们及时弃卒保车保下了大部分高官,留存了自己的实力,但一些附庸在他们周围的微末小官却没有这种好运气。 尤其是那些靠着贿赂得中会试又不怎么受万相国重视的人,更是整治的重灾区。 也不知道徐覃是怎么查到这些的,他不仅查清了此次科举作弊的举子, 甚至就连往年的也没有放过。 这些人不免就成为了万相国派系中弃卒保车的“卒”。 其中,自然也包括靠着提前获知考题和万相国一脉的操纵,得中会元的王英光。 “我不服、我不服!” “我要见万四公子, 我要见万相国!” “别挣扎了,快走, 不然我这刀剑可不长眼睛!”前来缉拿罪犯的金龙卫看着嘶吼着的王英光, 不耐烦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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