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些跟随她而来的弟子,她心中有悲伤,亦有骄傲。 “我等,无愧于双谷门弟子之名!” 空新烟看着正与入侵者们厮杀的众弟子,神色似喜似悲,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再看向她们面前面目狰狞的敌人,目光便变得冰冷无比。 “众弟子听命,随我杀敌!” 另一面,凌冰月看着坚定朝这里奔来的众多冬脉弟子,相顾无言,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姐姐。”凌如雪拿着滴血的剑站到了她的身边,她整齐的发髻早已变得凌乱,过去不沾染一丝尘埃的白衣上也浸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冬谷弟子们无声地持剑跟在她的身后。 凌冰月的眼眶第一次感到酸涩。 不必多言了。 “杀!” 这里,是她们的家,她们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 春、冬二脉功法相辅相成,配合使用时,甚至会有以二敌十的效果。 然而两脉分裂数百年的恶果,却在今日注定由自己苦尝。由于缺乏经年累月的练习,春、冬二脉弟子根本无法默契地配合,施展出两脉功法的加成效果。 而且双谷门弟子大多隐居于双谷内,实战经验不足,而她们面对的,却是对战经验丰富而数量是她们数倍的敌人,其中甚至不乏一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正道和魔道高手。 自然,是惨败。 这是一场屠杀。 “空新烟、凌冰月,还不交出天书,难道你们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门下的弟子们死去吗?” “交出天书,我们便退出双谷!” “嘿嘿嘿,真是虚伪,都杀了人家那么多弟子了,难道你们还会退兵让人家积蓄实力来复仇吗?” “说那么多干什么,罗里吧嗦的,等把人都杀光了,自然就能找到天书了。” “那可不行,还是要留几个活口来审讯……” “哈哈哈,我最喜欢杀你们这些女娃娃了……” …… 最先倒下的,是冬谷的弟子们。 相比于春脉弟子,冬脉弟子更擅厮杀,其功法本就以凌厉肃杀著称,遇敌往往冲在前面,死伤也极为惨烈。 而在冬脉弟子陆续倒下后,春脉弟子也独木难支,虽然她们修的乃生生不息之法,持久能力极强,但毕竟是肉体凡胎,再生生不息的内力,也终有耗尽的那一天,更何况数百年以来,春脉逐渐把练武的重心放到修炼内功和治疗之术上,攻击手段本就偏弱,于是很快也相继倒下…… “不!”看着自己的妹妹惨死在她的面前,凌冰月忍不住发出一声悲恸的哀鸣,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同门散落的尸体,她绝望而茫然。 凌冰月以为自己修炼冬脉的功法那么多年,心中早已如寒冰般冷硬,没有什么能激起她的情绪,如今方知,原来这些感情没有随着她功力的提升而日渐消退,而是被深埋在了她内心深处。 原来修炼冬脉功法至极臻,并非要人断情绝欲,原来冰层深处,亦燃烧着熊熊烈火。 错了,师父、师叔、师祖,原来她们都错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想到过去对同门冷酷无情的自己,凌冰月只觉得悔恨,而看到周围师姐妹和弟子们的尸体,凌冰月心中燃烧着烈火般的愤怒。 那张过去毫无感情的冷酷面容崩塌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烈焰般灼目的怒容,怒火燃烧了凌冰月心中的冰层,她疯狂地进攻着她的敌人,冰冷凌厉的剑法爆发出欲燃尽一切的愤怒。 冬的背面,是夏,是烈火骄阳。 而空新烟常年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此时冰冷一片,她柔软的心脏随着同门们一个一个死去,跟着一片一片地破碎,直至被剥离殆尽。她好恨,恨这些这些觊觎双谷门天书的正道魔门,恨眼前这一张张贪婪丑陋的脸,她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让弟子们多学习厮杀之法,恨自己为什么要和冬脉相互猜忌。 春是生机,可是谁,来给她们生机? 那么……就让他们一起毁灭吧。 春的背面,是秋,是万物凋零。 场上终于只剩下凌冰月和空新烟两人了,她们再次相互交付后背,并肩而战。 “怎么,事到如今,你们还想再挣扎吗?” “你们的同门都死光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凌掌门、容掌门,我可是很喜欢你们的呢,何必这么不识趣呢?乖乖的,将天书交出来吧……” “束手就擒吧!” “我呸!”凌冰月冷笑一声,怒骂道,“说的就好像我们束手就擒,你们就会放过我们一样!” 众人看着满脸怒容说脏话的凌冰月,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冷艳高贵、惜字如金的冬谷掌门吗?不过都死到临头了,狗急跳墙,也是难免的事。 再观空新烟,此刻表情冷静得吓人,眉间满是肃冷之色,与过去温柔的性情大相径庭。 凌冰月和空新烟对视一眼,便已然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了。 “哈哈哈。”凌冰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有人皱眉道。 凌冰月的笑声停住了,她叹息道:“昔年祖师在此得遇天书,奈何门下弟子愚钝,竟无人能习得,以至于祖师不得不再创春、冬二脉功法,供不肖弟子修习……” 然而,她话音一转:“只是武林众人少有知晓,我等虽然不肖,但对祖师留下的传承,却也并非毫无所得……” “今日,便让诸位见识见识,这昔年由祖师亲自传授、初代春冬二脉大弟子唯一从天书上习得的招式……” “此式名曰——” “春去冬来。” “不好!”有人顿时感到不妙,“快——” 那个“跑”字永远落在了他的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 却说沙凌珍。 她通红着眼睛飞奔到了桃园,桃园的师妹们都被她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桃园离双谷入口甚远,至今没受什么影响,不过看到一直照料她们的师姐们长时间没有出现,桃园里的孩子们不免也感到些许不安,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 她们大部分都是孤女,是双谷门给了她们第二个家,如今见双谷门似乎出了事,心中不禁也开始担忧。 “沙师姐!”看见沙凌珍出现,师妹们都欣喜不已,和其他师姐们相比,沙凌珍年纪较小,而且童心未泯,与她们最是玩得来,常常来桃园和她们玩游戏,众多师姐中,她们最喜欢的就是沙师姐了。 只是离近了,看到沙师姐狼狈的样子,众师妹纷纷失了声,面色惶恐不已。 “沙师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沙师姐,你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有敌入侵,快收拾东西,和我一起离开!”沙凌珍焦急道。 在沙凌珍的催促下,孩子们纷纷惊慌地收拾好了东西,跟在沙凌珍的身后。 沙凌珍带着师妹们走向密道,作为武林中颇具盛名的门派、七十二门之一,双谷门自然不可能一点后路也没给自己留。 在门派建立之初,祖师就在门内凿就了一条密道,供门中弟子危机时撤离躲藏之用。这条密道,就建立在将这峡谷分成两半的崖壁之中。 然而当沙凌珍带着众师妹走向密道时,突然听到前方密道的方向传来动静,隐隐有器械打斗之声,她顿时便心生不详的预感。 将师妹们藏好,她轻身向前,便见有一黑衣人奔逃而去,原地只剩下一具男子尸体和一个白衣女子,而在那黑衣人逃离之后,一直强撑着的白衣女子骤然跌落到地上。 沙凌珍认出了她,这是冬脉的一位颇有威望的女弟子。 “喂,你没事吧!”沙凌珍连忙跑过去,“你……” 沙凌珍瞳孔一缩,她看到这女子腹部不断有鲜血流出。 众弟子前往入口抗敌,一为杀死这些入侵她们家园的敌人,支援师父和众师伯、师叔,二,也是为年幼弟子的撤离拖延时间。 奈何她们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纵然全力阻拦,也不免有几个漏网之鱼。 那白衣女子在混乱中临危受命,带领冬脉年幼弟子撤离,她将弟子们带往密道,谁知却被两个闯进谷内的入侵者发现了端倪。这两个入侵者也算沉得住气,一直等她们走到密道入口才发动攻击,而白衣女子因为心神高度紧张,只顾得上撤离的师妹们,一路上竟然也没有发现这两个跟踪者,而等到发现时却为时已晚。 她只能尽力拖延住这两个入侵者,催促师妹们快速进入密道。 她拼尽全力杀死一个入侵者,又打伤另一个,另一个敌人眼见不可匹敌,便快速撤离,而白衣女子已然是强弩之末,见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无力地跌到地上。 “你……”沙凌珍惶恐地看着白衣女子腹部不断流出的鲜血,不断地给她运输功力,但鲜血却一直不停。 “没有用的……”白衣女子却阻止了她,她苍白着脸,对沙凌珍说道,“我强行施展禁术杀敌,已然油尽灯枯……” “不、不会的……”沙凌珍惶恐地摇摇头。 她以前还和这女子有过口角,如今见她虚弱地倒在她怀里,濒临死亡,却无半分欣喜,只有无尽的惊慌和悲凉。 “咳……”白衣女子勉力从怀中掏出一块乳白色的玉璧,交给了沙凌珍。 这是冬脉大弟子的信物,而沙凌珍手中春脉大弟子的信物,则是一块墨青色的玉璧。 “这是……信物,我、活不了……师妹们、交给你,求……求你……”白衣女子的眼里满是恳求。 沙凌珍接过这冰凉的信物,滚烫的泪珠如雨滴般落下,她拼命地点头。 白衣女子终于放下了心,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里……危险,保护好……她们……” 然后,她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临死之前,她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和师姐妹们死在一起。 沙凌珍抹干眼泪,她打开密道大门,门里面是一群眼含泪光的孩子们。 “冷师姐……” 孩子们看到白衣女子的尸体,不禁呜呜哭了起来。 沙凌珍没有时间再安葬冷师姐了,她将冷师姐的尸体放到无人打扰的地方,便带着冬脉众师妹们离开了这里。 密道的位置已经暴露,这里已经不再安全,那个逃离的黑衣人说不定已经看到了密道大门的打开方式,并将这些信息告诉了那些入侵者,她得赶快带着师妹们离开这里。 只是,她们应该去哪里? 突然,沙凌珍脑子中灵光乍现,她想起了那个被她带到隐秘山洞的道士。 因为脑子里一直被宗门受到攻打的事冲击着,又看到熟悉的师姐妹在她的面前死去,她一直惶惶难安,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又接受了带师妹们撤离的任务,她一心想着护送师妹,竟然就这样忘记了那个道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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