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吴景澜的胳膊在屏幕里晃了晃,又收了回去,不知究竟做了些什么。 而实际上,吴景澜本是想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的,可惜失败了。 那是从陈狗儿头上掉下来的落叶。 因地缚灵的特殊性质,它和陈狗儿的衣服鞋袜、柴刀砧木等物一起停留在了近百年前,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 可一旦这片叶子离开了陈狗儿,它就如同吴景澜从大小姐房中抢出来的丧服一般——时间重新回到它身上,迅速朽败,吴景澜的手指只轻轻在它表面一触,便顷刻碎成了齑粉。 不过吴景澜已经看清了。 ——那是一片银杏叶子。 —————— 9月2日,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吴景澜离开了后院。 此时距离三小姐定下的“七点”这个最后限期只剩三小时零十五分钟了,而吴景澜还差两个地缚灵没有见到。 鉴于其中一个地缚灵危险性爆表,吴景澜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接下来,他要去位于荒宅西南侧的别馆,找据说会在馆中游荡,随机刷新的管家。 作为郦家这等乡绅土豪的大管事,管家在村子权势极大,自然也眼高于顶。 因为这个人设,吴景澜绝对不能再像先前几次那样,自称是个新来的帮佣了。 根据笔记本上记录的前几批玩家的摸索,一般人到了管家面前,若不能报出个让他满意的身份,管家会把来者视为入侵者,当场发飙,随即从一个端端正正、斯斯文文的老绅士变成一个极度凶残的暴君,像被入侵了领地的熊一般,一路撵着玩家,玩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管家好歹是个年逾六旬的老人。 就目前为止,笔记本上还没有因没能跑赢他而遭遇不测的记录——当然也可能是被抓住的人已经被管家嘎了,也就没法留下提醒后来者跑快一点儿的规则了。 但吴景澜要找管家,可不是为了跟他玩什么“我逃你追”的惊悚游戏的。 作为这一系列事件的最重要的证人,吴景澜必须让对方开口。 于是他没有急着立刻就去别院找管家,而是寻了个偏僻又安静的角落,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套样式板正的民国警察制服。 感谢现代影视行业的发达和民国戏的泛滥,他只要请雇主丁老板派人开车到三十公里外的影视基地,就能找到好多出售出租戏服的商店,并买到他需要的服装。 吴景澜麻利地换上衣服,穿戴好后,还不忘将针孔摄像头重新别回到领子上。 所谓人靠衣装。 吴景澜本来就又高又帅,穿上掐腰修身的制服后,气势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当然,至于说戏服与真货其实差得挺远的——这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以当时军阀割据的混乱程度,管家即便接触过真正的警察,也不可能清楚记住警察制服的细节。加上大宅里照明昏暗,还有吴景澜很能唬得住人的演技和随机应变的机敏,他觉得穿帮的可能性应当不大。 准备好后,吴景澜给自己略略做了下心理建设,转身朝大宅西南角的两层小楼走去。
第379章 9.冤鬼宅-23 9月2日,凌晨三点五十五分。 吴景澜来到位于大宅西南角的别馆。 从外观上看,这是一座两层小楼,占地面积大约是现代一幢常规别墅的大小。 别馆的外观呈长方形,长宽比约莫是二比一,正门开在了东面,风格与大宅相似,是有着华丽雕花与立柱的维多利亚式拱顶。 吴景澜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绕着小楼走了一圈,查看周边情况。 或许是因为里面还有地缚灵的关系,以一幢无人修葺的荒宅而言,别馆的保存状态可算是出人意料的完好了。 从外面看,小楼的外观相当完整,除了墙体表面有部分砖瓦脱落以及破了几块窗户玻璃之外,连二楼外飘的阳台都还好好的。 不过他注意到,因别馆建在了整个荒宅的最东南角,故而西侧的墙壁几乎与大宅的围墙相贴,二者距离只有两米半左右。 刚好这一段的围墙外长了一颗叫不出名字的树,经年累月,树根顶松了铁制的围墙,又与栏杆纠缠在了一起,后来树木枯死或是被强风刮倒,连带着足足两米的围墙也一并带歪了一大截,形成了一个豁口。 如果吴景澜想逃走,现在就可以从这个豁口处翻过去。 但笔记本上记录了逃跑的后果: 从前曾有玩家实在受不住夜探大宅,不停与各种神经病地缚灵打交道的压力,试图趁着最后限期未到,逃出大宅的。 但不管是走正门也好,花式翻墙也罢,只要出了大宅的范围,幽蓝的鬼火就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包裹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在惨叫中化为焦尸,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风吹散。 总之,试图逃跑那纯属找死,是万万不能尝试的。 别馆占地不大,吴景澜很快就走完一圈,只找到正门一个入口。 这么看来,出入别馆的方法只有两个:其一,从正门进去,其二,通过二楼走廊北侧尽头的连廊,去往主宅西侧翼的二楼。 吴景澜迈过门框,从正门进入了别馆。 和主宅一样,别馆里同样稀稀拉拉地燃着白色的蜡烛,属于能看得到路,但想看清就颇考验人眼神的程度。 为了安全起见,吴景澜还是打开了手电。 他先在一楼来回走了一圈。 走廊铺了木地板,经年累月已开裂破损得厉害,吴景澜的鞋子踏在上面吱呀作响,声声分明。 这脚步声,若是管家的地缚灵在这里,怎么都该听到动静了。 于是吴景澜寻到入口旁边的“Z”字形扶手楼梯,往二楼走去。 他楼梯刚走到拐角,抬头一看,就见楼梯顶端有一团白惨惨的烛光悬在半空,明明暗暗、飘飘摇摇,其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沈莳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黑影狠狠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椅背处一倾身。 吴景澜却比他淡定得多。 他手持电筒,不疾不徐地朝人影走去。 “管家。” 在对方开口前,吴景澜先说话了: “来得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他的语气平淡、稳健,隐隐透着居高临下的倨傲,仿佛对方配合他才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果然,正想开口发难的管家愣住了。 他举起油灯,看清吴景澜身上穿的制服之后,紧绷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小心翼翼。 【……请问您是?】 管家竟对一个明显比他小了三轮的年轻人用起了敬语。 “我是市局刑警一处的行动队队长。” 吴景澜淡定地回答了他提前准备好的民国警衔,态度那叫一个坦坦荡荡、游刃有余,“郦老爷说,在这儿能找到你。” 聪明人不用把前因后果交代得太过详细,因为对方会在脑内替他补完。 【是、是……】 管家侧身让到楼梯旁,微微躬腰等吴景澜上来。 吴景澜上了楼,站到管家面前,淡淡问:“这里有说话的地方吗?” 【有!当然有!】 管家连连点头,恭敬地在前面引路。 吴景澜在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伪装的身份果然起了作用。 接下来,只要小心别穿帮,应当就不会诱发剧情杀了。 —————— 管家将这位城里来的队长请到了二楼最南侧的一个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不大,约莫只有十平米左右,里面的陈设仍然维持着百年前的模样,从布置来看像个供客人短暂休憩用的茶室。 管家请吴景澜坐下,转身就要亲手去帮他沏茶。 “不用了。” 吴景澜冷声制止,“我还有很多事要忙,长话短说吧。” 他其实倒不是着急这泡茶的十分钟,只不过是担心地缚灵端出来的茶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比如喝下去就再也走不了之类的,但如果茶上桌了不喝又会显得奇怪,于是干脆把管家叫住,不让他走开。 管家不敢违命,恭谨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说说吧。” 吴景澜问管家,语气淡淡的,但措辞却很尖锐,“这宅子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管家显然被这个问题震住了,面露惊慌,【什、什么意思?长官,我不明白……】 看外貌,管家约莫六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高瘦瘦,头发几乎全白了,唇上留着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尚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英俊风采。 管家当了郦家将近三十年的大管事,虽没怎么离开过村子,但人老成精,是极善逢迎之辈,早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原本预备了好几套溜须拍马的开场白,结果吴景澜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上来就是一记令他不知如何回答的直球。 “别的且不论,郦家祠堂的钥匙在你手上,对吧?” 吴景澜眯了眯眼,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身为一个地缚灵,管家的皮肤当然苍白到毫无血色。但吴景澜的“威胁”一出,他煞白的脸竟然在刹那间白到了透明。 【长官,真不是我!】 吴景澜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经吓,双膝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 【请长官明鉴,小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管家仿佛生怕吴景澜真把他当凶手,匍匐在他脚下,连声申辩,就差给他磕头以证清白了。 眼见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吴景澜这才开始问话: “那你便先说说祠堂的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他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这个……】 可怜管家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其实,那、那锁是老爷交代我去买的……】 管家告诉吴景澜,本地有头七“躲煞”的风俗。 所谓“躲煞”,是指死者头七之夜回魂,因留恋人世而身带煞气,若与活人碰面便要互相冲撞,对双方都颇为不利。 横死之人煞气尤其浓郁,若是冲撞了,轻则折损福运,重则引发血光之灾。 郦家正房太太是被人割断喉咙,放干血液而死的,自然是实打实的“横死”。 村里先前那些个受害人的遗体都停在了村中的宗族祠堂里,停满七日后下葬。头七当晚祠堂明灯点烛,但不留人守夜,而死者家属则躲在自己家里,关门闭户,以此“躲煞”。 郦家大宅有自己的祠堂,自然不必将正房太太的棺木停到村里的宗祠中。 但郦老爷害怕啊。 他生怕那头七之夜必死亲眷的传闻应验在自己身上,于是不仅请了盛名在外的金道长来家中坐镇,又借来城中士兵站岗护卫,还千叮咛万嘱咐,让管家去购把厚重结实的新锁,头七之夜将祠堂牢牢锁住,钥匙由管家本人亲自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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