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人看来,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头痛就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然而只要头痛过的人就会明白,这个人全身上下最核心的器官出现问题之后所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不能工作、不能思考、任何事情都无法正常完成,严重的只能卧床度日,这样的头痛发作一次就是对人身心的一次巨大折磨。 那么当这样的头痛成为常态之后,这个人身体上的虚弱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因为常年的疼痛折磨,心理出现的问题的几率也相当大。 在蓝星上,偏头痛与痴呆、四肢瘫痪、严重精神病同列为影响人类健康的四大疾病,足见其可怖。 福列夫人头痛史一年,除了头痛之外,身体还算健康,而被折磨了十八年的老太太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都不容乐观,谢白术必须尽快让老人看到希望,良好的心态在治疗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针对老人的顽固头痛,再加上老人的身体情况,谢白术没有选择火针,而是选择了温针灸,针刺老人的头部两侧的阿是穴(痛处)、太阳穴、阳上穴、凤池、头维穴,又远取老人手臂的支沟穴、足背的太冲穴和脚踝上方的三阴交穴。[1] 珍妮看看自己只头部扎针的妈妈,再看看头、手、脚都要扎针的奶奶,她很疑惑,数次欲言又止,倒是一旁的福列夫人,直接道:“谢瓦利埃先生,恕我难以理解,我和我母亲的情况一样,为什么我们的治疗不同?该不会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在胡来吧。” 给老人脚上的穴位放下防止灼烧皮肤的硬纸片,谢白术毫不在意地解释道:“虽然两位夫人都是头痛,但程度不同,疼痛史也不同,也就导致二位夫人的身体状况差别很大。” “福列夫人只需要针刺头部的穴位,再配合用药就能根治头痛。但老夫人则需要效果更强的治疗手段,温针灸有着更好的针刺效果,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取近端穴位,也就是头部的穴位,配合远端穴位,即手脚的穴位,远近皆取穴位,效果也会更好。” 这是中医针灸中的“经脉所过,主治所及”的治疗规律,即刺激对应的经脉,就能治疗经脉对应器官的疾病。前臂的支沟穴属于少阳三焦经,针刺此处能通畅气血;足背的太冲穴属于足厥阴肝经,该穴主治头痛、眩晕等,也可疏肝平肝;而脚踝上方三阴交穴是足部三条阴经交汇的穴位,有调理肝、脾、肾的功能。[2] 在《灵枢.终始》有言:“病在上者下取之,病在下者高取之,病在头者取之足,病在腰者取之腘(膝盖窝)。” 这是针灸中远部取穴的例子,同时也说出了配穴法中的上下配穴法。 这些中医原理自然不能同珍妮和福列夫人说,但谢白术关于效果的解释已经足够了,至少对于珍妮来说足够了,她点着头说:“原来是这样,谢瓦利埃先生,你懂得可真多。” “呵呵,希望现实能像这位先生嘴上说的那样。”福列夫人冷笑道。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珍妮觉得很奇怪,明明妈妈也说谢瓦利埃先生的治疗很有效果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妈妈好像一副不相信谢瓦利埃先生的样子? 福列夫人冷冷看着谢白术,她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年轻人无耻至极,她的计划明明那么完美,就这样生生被这个该死的骗子给破坏了。与其待会儿被该死的老太婆揭穿,还不如她现在就向珍妮坦白。 于是福列夫人对自己女儿道:“珍妮,妈妈得向你道歉,事实上我的头并不——” “我的头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一动不敢动,可她的眼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珍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的头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第13章 “珍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的头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就在老人说出这句话后,两道声音再度同时响起—— “太好了!” “这不可能!” 脸上还带着喜色的珍妮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妈,你刚刚在说什么?” 珍妮怀疑自己听错了,否则她怎么会听到母亲说出不可能三个字,什么不可能?是外婆的头痛不可能缓解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安勉强让自己的脸上看上去不至于太过怪异,“没什么,我只是有些难以相信,你外婆的头痛了十八年,治疗效果真的能出现得这么快吗?毕竟这几年止痛药都对你外婆没有用了啊。” 珍妮觉得自己妈妈的话好像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出来,而且妈妈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她关切地看向外婆,“外婆,你确定吗?头痛真的缓解了吗?” 老太太,或者说汉娜,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这十八年里,她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因为顽固的头痛,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黑暗中度过。因为光线的存在、外界的声音,甚至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只会让她的头痛更加难以忍受。 然而黑暗也并未给她带来解脱,当她把自己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来,当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时,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脑部血管的搏动,一下一下一下。随着每一次的搏动,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的血液以及包裹着血管的皮肉,像遭到枪击的玻璃一样龟裂开来。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这是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声音。 闭上眼的汉娜屏息凝神感受着头部血管的搏动,当血管即将搏动的那一瞬间,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她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等待着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惧怕的尖锐疼痛。 砰砰—— 汉娜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愣神,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想到一句话:就这样吗?那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次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的疼痛,就只是这样吗? 就好像被雨打风吹过的蛛网,一阵风就能彻底摧毁,脆弱极了。 珍妮看到自己的外婆眼里瞬间充盈着水光,接着泪水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河水,在那张仿佛凝固了的脸上渲泄而下。 “外婆,你怎么了?”珍妮担忧地抓住了外婆的肩膀,“是没有效果吗?没事的,这才开始,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汉娜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珍妮,我只是太高兴了,我的头痛真的缓解了!” 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第一次在头痛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就体会到了头痛减弱的感觉。所以不会有错的,因为身上的那些针,她的头痛真的在减轻! 珍妮在汉娜身边再度兴奋地哭了出来,她还对自己母亲说:“妈妈,你看到了吗?外婆的头痛也减轻了,真的太好了!这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看到了。”安喃喃道。 她当然看到了,自己那个暴躁的、总是像个火药桶一样凶恶的母亲竟然哭了出来,她还说她的头痛真的减轻了。安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有说谎,因为这个像恶龙一样的女人哭着笑了。 笑,出现在这张脸上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情,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没见过了?安已经记不清了,好像从外婆从楼上跳下的那一刻开始,这张脸上就再也没有过笑容。无论是她考上了全国知名大学,还是得到了全国大赛的奖励,这张脸好像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 直到她发现这张脸在看到一张治疗头痛的宣传单时亮了一瞬,于是从此之后,她辗转世界各地寻找治疗头痛的方法。 她以为自己能让这张脸上重新出现笑容,可带去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慢慢的,这张脸开始变得扭曲,开始充满了痛苦,诅咒降临,她的母亲成为了痛苦的魔鬼。 年少时对母亲的情感早就在一次次的咒骂中被消磨殆尽,那迫切的想要这张脸重展笑颜的想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此刻看到这僵硬的,但真真切切的笑,安才恍然间想起来,原来她也曾为自己的母亲努力过。 “谢瓦利埃先生,太感谢你了!你救了我的妈妈和外婆!” 珍妮感激的声音让安回过了神,一个念头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如果母亲没有说谎的话,那岂不是说这个年轻人的治疗真的有效果?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三十年的时间,安走遍了世界,哪里有头痛的消息,哪里就有她的身影,除非康蒙医学院的顶级专家们开始研究头痛,否则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头痛的人!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少人与她母亲一样的头痛,她知道不少人因为头痛自杀,甚至她在这个过程中认识的朋友在给她发了消息后,选择了永远的安宁。 她尝试过无数种缓解头痛的办法,有的开始的确能暂缓头痛,可多用几次便没了效果;有的根本就是以痛止痛,一个饱受头痛折磨的人把自己的头撞的鲜血淋漓,只为了能让自己的头轻松那么几秒;还有的选择大量服用止痛药,最后死于药物中毒…… 一次次的奔波,一次次的失望,一条条生命的消逝,安渐渐的明白了她们家族的头痛是无解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办法能摆脱这种顽固的头痛,除了死亡。 在四十九岁的时候,她的头正如所预料的那样痛了起来,从那一刻起,安就已经彻底地放弃了。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样一家横看竖看都像是骗子店铺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大男孩手中,她母亲的头痛居然缓解了,而且他所用的方法竟然只是几根普普通通的针和几团草而已! 这合理吗? 一瞬间,安的心里蓦地生出了一种荒诞之感,她转头看着四周,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扭曲、模糊了起来。啊,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啊,这是她在做梦吧,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生出这个念头之后,安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我是在干什么?] [啊,想起来了,我刚刚接到了珍妮的电话,然后做了个梦,梦到母亲的头痛被一个年轻人治好了。] 一片黑暗中,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次的梦实在是太可笑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显而易见是个骗子的年轻男孩儿,几根针,几团草,竟然能治疗头痛。安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似乎越来越丰富了,小学的时候,老师说她毫无想象力,看来老师说得不对,瞧她现在不是很厉害了,这样离谱的事情竟然也能在她的梦中出现。 意识越来越清楚,朦朦胧胧间,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瓦利埃先生,我的妈妈怎么了?” “福列夫人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没有休息好,思虑过重,再加上突然受到了刺激,所以晕了过去,只要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那好像是珍妮的声音,谢瓦利埃,好熟悉的名字,他是谁?] 意识逐渐清晰,安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眼前的白色屋顶,几秒之后,惊喜的声音响起:“妈妈,你醒过来了,你突然晕过去,吓坏我和外婆了,还好谢瓦利埃先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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