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不是萧应从中作梗?” 李公公往后缩了点,气若游丝:“萧应说,他是梅英……教右护法,他自荐……带领人马收复梅英教。” 谢逢垂了眼睫,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对温瑞清颔首示意:“温统领,我问完了。” 温瑞清微点了下头,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对李公公温声道:“那李公公,温某最后问你一句——你有想好怎么死吗?毒死、炸死、一箭穿心而死,还是——凌迟而死?” 赵扬听得心尖直颤,这么可怕的话,这个人却说得宛如白开水,平淡得像是在问你中午打算吃什么,是米饭水饺,还是包子馒头。 简直比谢逢还要可怕。 李公公先是愣了下,好像花了点时间终于理解了温瑞清话中的含义,满头的白发登时抖动不停,眼中迸出俱意:“不,你不能杀我。你知道我……我是多么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子上的吗?后宫里……每天有那么多的太监犯事被打死,人人如履薄冰,唯独我屡屡都趟了过来,我每天……唯恐行差踏错,幸得天命之神眷顾,我才能位居高位。你不能杀我!你杀我是和神作对,是……是要遭天谴的!” “位居高位?不过一个从六品小官,还是靠阿谀奉承刘公公才得来的。”温瑞清毫不掩饰眼中厌恶,那眼神生生破坏了他脸上原本安好的恬然之气,“天命之神?你的天命之神指的是刘公公吗?这倒提醒我了,你在他手底下做了多少坏事,害死了多少无辜性命,才讨来了这个职位。我今天把你杀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你放心,杀了你,皇帝老儿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喂,你究竟想好怎么个死法了吗?”他再次一字一句地问道。 李公公拼了命往后蹭:“不………不要……” 可砧板上的鱼肉那还跑得掉,温瑞清长腿一跨,就将李公公从脖颈后提溜起。 “你既然不肯选,那便由我替你选一个吧。”说罢,便毫不留情将木塞塞回李公公口中。 李公公嗯嗯啊啊再也吐不出半句话,温瑞清拎小鸡一般拎着李公公,面上仍是那副沉着淡然的表情,朝谢逢道:“教主,别忘了你答应过温某,要带我去见死去的弟兄。” 谢逢道:“自然。请温兄稍等片刻,我们还有一拨人马没有到齐。” 这一拨人马指的自然是天鸣山庄的那一拨。 赵扬又丢脸,又心急如焚,峰顶都聊了这么久的天了,怎么大家都还没上来,真当是来旅游的了? 如此又等了不久——虽然赵扬如坐针毡觉得过了很久,石阶下终于又传来噪杂脚步声。 当前的那个人从石阶上冒出头来,正是一脸菜色的荀护法。 猊毫立时飞凑了过去,荀护法摸着猊毫的毛,面色不虞地看了眼赵扬,二话没说,往大殿众堂主所立之处走去了。 赵扬被瞪得莫名其妙,转头见天鸣山庄的众位长老和堂主三三两两爬上石阶。 笑容可掬的鲁青第一个现身:“玉圣峰之景果然名不虚传哪。” 吕渡旋即接上:“那可不。这一路上来,亦是有不少位置可建望山亭,都是独揽山貌的绝佳之地。还记得我说过的半山腰那处?风景尤好,搭个双层楼阁,建几处院落,必是消暑观景的好去处。” 朱六大踏步跨出:“又要稿基建啊?可这是人家梅英教的地盘啊。” 刘弋一声冷哼:“你懂什么,梅英教教主是我们庄女婿,还能不让动工不成?” 朱六:“那敢情好啊,吕头,你别忘了给我盖个美人院啊!” 风息冷冷一个眼刀:“聒噪。” 赵扬:“……” 第118章 绝不差钱 跟在绿得发亮的长老和堂主身后的,是绿灿灿的仿佛一大片西蓝花一样涌上来的山庄侍卫。 众人很快便寻了一处空地分列站好了。 朱六大喇喇挥手:“少庄主!我们在这,快来!” 他能不能不去…… 比之薛竟谦那些侍卫的石青色常服要亮了好几个色度的山行衣,怎么看怎么乡土、怎么看怎么傻好么! 赵扬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去了山庄众人那里。 才刚站定,众长老和堂主就众星拱月一般将他围了起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上来?”赵扬勉强挤出丝笑容。 “少庄主放心,昨夜属下已经上崖打探过了,这里毫无警戒,殿上的那个老头叫唤了一夜了,说什么造反啊,竟然投靠魔教,叛徒什么的。我一听,这还有什么好打的,所以今日首要任务便是考察地形。”吕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竟还劝慰他。 可他不是担心夺不回总坛,而是觉得在圣教面前丢了人好么! 大殿中央,温瑞清沉吟片刻,对谢逢道:“这些便是天鸣山庄的诸位高手?” 谢逢:“不错。” 温瑞清:“久仰天鸣山庄大名,幸会幸会。” 吕渡气定神闲:“客气客气。我知道你,那老头说,就是你带头造的反。” 温瑞清:“……” 赵扬生无可恋地吁出口气:“谢逢,既然人已到齐了,我们还是快带温大侠去看看他死去的弟兄吧。” 大概是从来没听过有人以“温大侠”称呼自己,温瑞清嘴角抽了一下。 赵扬大步扑到谢逢身旁,对温瑞清道:“你想怎么下去?用绳子,还是让猊毫背你,或是走密道?” 毕竟那密道是谢逢本教的圣地,随便带外人进去不好,还是用绳子下崖稳妥点,却没想到谢逢竟不介意,只说走密道便可。于是黑压压的黑衣人便跟随温瑞清一起从密道下了崖底。 李公公本就受了伤,才哆哆嗦嗦下到一半就瘫在台阶上,最后是两名黑衣人扛着他,勉强将他拖到了当初黑衣人毒发身亡的草地。 圣教当初埋人实在是马虎,如今几日过去,血迹未消,风吹土落又露出不少尸身,空气中刺鼻的腐烂臭味熏得赵扬头晕眼花、眼泪直流。 温瑞清望了他一眼,神色复杂:“不曾想赵少庄主如此至情至性。感谢当日你们将死去的弟兄们掩埋安葬,此恩,我和弟兄们定铭记在心。” 赵扬小心地吸着气,避免被臭气熏得太厉害导致流泪更多,闷哼着回道:“温大侠太客气了。” 温瑞清低头一叹,再抬头时一派肃穆庄严:“赵少庄主悲天悯人之心实令温某佩服。温某尚有一事需得向赵少庄主坦言,当日少庄主大婚时,半路劫持的黑衣人便是在下。萧应命我带人看守在婚房外,需确保你中毒而亡,不料我竟看到花无数将你抢出。” “什么?”赵扬惊呆,“那日的黑衣带头大哥是温大侠?” 温瑞清苦笑点头:“我们蒙着面,花无数并未将我们认出,我见是他劫走你,想来也是送到萧应那里,便没继续追了。现在想来,万幸你安全逃出,否则,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怪不得当时那些半途截出的黑衣人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和花无数消极对抗。 怪不得天鸣山庄的侍卫每每想要救他时,都是被黑衣人挡掉,原来全是故意的…… 赵扬看这温瑞清满脸郑重的歉意,并不像是假装,随即释然笑道:“温大侠何必自责,若非温大侠自称魔教,我恐怕到现在还怀疑是谢教主要杀我呢。” 身旁的谢教主当即不满地“哼”了一声。 温瑞清倒是被这句话逗笑了:“确实,我们不满萧应很久了。他毒哑了我们很多弟兄,只有些家里有妻儿老小作为人质的没毒哑。我们虽不能明目张胆地反抗他,倒是一起想到了这个破绽,只希望能被武林各派发现,免得他奸计得逞。却没想到,好像只有赵少庄主发现了。” 他说到这里,嘴角又露出一丝苦笑,不知是想起那些惨死的兄弟,还是想到白道自视甚高,想当然以为有人甘愿自称邪|教魔教,枉费他们苦心。 赵扬闻知愕然,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他们都是咬毒自尽,走得很快,也算没受太大痛苦。我们这次一定抓住赫连幕,为他们报仇!” 温瑞清亦是坚定地点了头。 风萧萧兮溪水寒,近两千名黑衣人将这一小片崖底塞得密不透风,皆是垂头静立不语,齐齐为同伴哀悼。 李公公被扛出来,又被数名黑衣人轮流揪住头发对着那三百名死者闷声不吭地磕了三百个响头,直磕得头破血流,双眼白翻,晕死过去。 温瑞清去溪涧边取了凉水,回来将李公公泼醒。李公公神志不清,双眼呆滞,没进气只剩出气,被温瑞清一刀砍断了脖子,终于死在了三百黑衣人的坟前。 倒地的一瞬间,赵扬的身后响起了热烈澎湃的掌声。他回头一望,众黑衣人都眼含热泪,热情拍掌,若是口能言话,欢呼声定能将这片崖谷淹没。 待得黑衣人凭吊完毕之后,谢逢问道:“温统领,你们日后作何打算?” 温瑞清淡淡笑道:“如今我们算是彻底反叛,朝廷是回不去了,不知教主您可否帮我们放出消息,就说我们都战死了。” 谢逢颔首:“此事不难。” 温瑞清叹道:“只是现在解药的余量不多,大概只够支撑十五日。尚需在半月内捉住赫连幕,拿取解药才行。” 赵扬问道:“温大侠,你知道花无数在哪吗?听李公公的意思,他应该是回来了啊,可我怎么没看见他人?” 之前他差点把此人忘了,如今说到赫连幕,当即想起还有花无数这号人。 感受到谢逢若有似无瞟过来的眼神,赵扬解释道:“若论对赫连幕忠心,谁能比得过花无数?不会是看到温大侠他们反叛了,就去给赫连幕打小报告了吧?若果真如此,那放出战死的消息也没什么用了啊。” 温瑞清笑道:“感谢赵少庄主担心,不过花长老早在炸谷的当日就同李公公闹掰离开了。当时他挡在崖前,不让投掷炸药,但是李公公仍然将炸药用大炮轰了出去,花长老气愤不已,丢下一句去找萧大人就离开了。” 赵扬:“那就是说,他去京城了?” 温瑞清点头道:“当是如此。” 玉圣峰一下子多了这许多人,食物立刻捉襟见肘。 虽说朝廷之前也运了不少粮草过来,但是坐吃山空也吃不了几日。 于是黑衣人便将砍刀放下,拿起了锄头,从专业杀人放火转为了主业开荒种田。 薛家有钱交钱,自然随他们去;天鸣山庄也有钱,但天鸣山庄的钱是吕渡管,吕渡不想交钱,只想将少庄主交出来抵钱。 吕渡来凌云院找赵扬时,赵扬正坐在案前望着思逢剑发呆。 吕渡理理衣摆,踱步上前。“少庄主,如今我们少不得要在玉圣峰多叨扰几日,说起来是帮忙,但我们怎好意思白吃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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