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忆华:“……?” 那是个男人,竟然是个男生女相的汉子。 大汉有点生错了性别,那叫一个精致娇气,翘着兰花指骂完他,又千恩万谢周寂疆治好了他的大病,让他恢复了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 谢忆华听着,眼皮抖动。 …其实也只是额头一颗痘啊。 “对了,周小郎君,您可千万别招他这样的人当上门赘婿,这男女不分,缺心眼儿呀。” 大汉暗讽完,瞥谢忆华一眼,余怒未消,骂了声“晦气”就离开小院,打道回府了。 独留谢忆华站着,脊背都快被羞耻心压弯了。 周寂疆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很自然挪开话题:“所以你现在是不能回九重天吗?” 谢忆华如获大赦,连忙点头。 现在九重天他爹跟他二叔争天帝之位闹得不可开交,谢忆华怕自己成为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另外他也并不喜欢九重天那样肃穆而暗潮汹涌的气氛。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也没有地方去。”于是他沉下声音道。 他其实只是卖可怜,知道周寂疆不会留他,已经预料好了自己在他隔壁买间小院,到时候能常常看见他。 可是周寂疆望向他,顿了顿,竟是道:“那你留下来给我挡人吧。” 所以可以在一屋檐下,同吃同住同睡……当然,同睡不可能。反正周寂疆同意他留下来了。 一时间意外之喜砸到谢忆华当场愣住,他迟钝道:“挡人?” 周寂疆没解释,但很快谢忆华就明白什么是挡什么人了。 挡龙族与妖魔,顺便挡桃花。 又是一日,这小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谢忆华挡啊挡,费尽口舌,一个春天过去,虽然可怜小门槛还是被踩踏几毫米,但至少还“活”着。 很累,但谢忆华甘之如饴。 另外,春天过去,谢忆华原来不喜欢夏季,但他逐渐喜欢了。 他每次闲暇之余慢吞吞走进后院,那里有一泉清池,烈日炎炎,火伞高张,龙族畏热,几乎不出去治病救人了,一天到晚泡在清池里,趴在石壁边沿缓慢翻看着古医书。 阳光下,周寂疆低着头,曲起骨节,白到近乎透明。 尾巴冰蓝色,美轮美奂,像是一场幻梦。 在石壁边沿,谢忆华习惯性在医书旁边给他摆了一盘糕点,虽然周寂疆自称辟谷并不需要,但谢忆华很难想象这世间竟然有人不喜欢美味佳肴。 果不其然,第一、二日糕点未动,第三、四日碟盘就逐渐见底了。 都说君子远庖厨,谢忆华才不管那些,他很快就迷恋上修炼厨艺,每夜变着花样做晚膳,尤其中秋,街坊邻居里谢忆华做出的团圆饭是最丰盛的,让人赞不绝口。 于是一日复一日,时光流逝,不觉来了深冬,在除夕夜,下了初雪。 谢忆华与周寂疆外出购买食材准备年夜饭,依稀听见身后街坊邻居窃窃私语。 “周小郎君的夫婿一瞧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啊,一手好厨艺,周小郎君有福了……” “别说那夫婿了,就是我也想宠着周小郎君。他晴云秋月,又像松柏,冬夏青青,哪里都好,就是不知哪落下来的顽疾,太清瘦,脸色又常年苍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人们议论他们。 谢忆华也从一开始心虚慌乱,到现在坦然自若。 只是周寂疆站在身侧,发现对方神情也很淡然,难免让他生出几分别样情绪,似小心翼翼揣摩,又似隐秘难言的欢喜。 谢忆华低着头,想着,脚步也慢了。 周寂疆停下来等他,疑惑,伸手探他额头,问他“不舒服吗”。 谢忆华才发觉面上很烫,他撇开眼,正欲搪塞过去,蓦然,视线停滞。 那人立在雪中,白衣身影近乎与初雪融为一体,正沉默着,望着热闹街市里紧紧依靠的他们两人。 谢忆华心跳错了节拍,下意识侧身,立在周寂疆面前,挡去所有。 他看到了一个他以为这辈子再也难以见到的人,第一反应就是让周寂疆别看,别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周寂疆不明所以,被他突然袭击,脚步一顿,更为奇怪:“你身体真的不舒服吗?” 谢忆华哪里还能想别的,连忙扯开话题,点点头:“是很疼呢。” “什么?”旁边小贩吵吵嚷嚷,周寂疆听不清楚,他上前走了几步靠近谢忆华,重复了一遍。 周寂疆无意识动作,却离那人方位更近了。 谢忆华有些着急,想也不想拉着他手,摸到额头,他说:“我似乎有些发热,能不能先回去?” 他这动作,在街坊邻居眼里怎么看怎么亲呢,纷纷揶揄说:“谢公子黏人精。” 谢忆华耳尖通红,并未反驳,顺势抓着周寂疆手,一步步拉他回了小院。 两人重新脱离繁华吵闹环境,回归清净,周寂疆犹疑:“你的额头好烫,好像发热了,我去给你抓点药吧。” 说着他复而伸手探向谢忆华的额头,可是这次却被躲开了。 谢忆华不自然撇开目光,咳了咳:“你不碰我,我就会好了。” 周寂疆不明其意,这只是很正常一个判断病患有无发热的动作而已。 “咯咯咯——” 门外那只野鸡崽子又开始在周围徘徊。 谢忆华如获大赦,扯开话题,道:“那只鸡烦死了,炖了算了。” 周寂疆望向门外,随口道:“好啊。” 门外888系统万箭穿心,如果可以它会蜷缩在这寒冷雪地自怨自艾,可是来不及了,院子门很快开了。 谢忆华匆匆走出来寻鸡,眼神透露出来意思,是真想拔它毛,用滚水煮它,吃了它。 888系统吓得扑棱翅膀跑路。 但谢忆华还是抓到它了,毕竟他一个九重天仙人连一只鸡都抓不到也太离谱了些。就是这鸡崽子灵活度让他略微吃惊,跟泥鳅似的。 不过他没细想,只是很高兴提溜着鸡脖子,一步步快步走回小院,想给周寂疆炫耀炫耀。然而看见那小院时,他脚步顿住,在屋檐下遇见个不速之客。 看到那白色身影,谢忆华心一悬,怕是之前瞥见那人。 可是那白色身影缓缓转身,斗篷上的雪簌簌而抖落,露出了斗篷原本的颜色,是墨色。 谢忆华曾听说昆仑山掌门萧舍离来过桃花镇,来找曾经妖魔主,毛遂自荐当上门赘婿,被拒绝后还不肯放弃,立下冬日之约。 昆仑山掌门待人严苛,不苟言笑,定然不会做出这等冲动之事。 谢忆华也就以为只是谣言,可如今一看,却是属实。 他心里防备,走过去连宣誓主权的台词都想好了,可萧舍离先发制人,抬眸,低低问他:“我听街坊邻居说,你们在一起了?” 谢忆华喉头滚动,抓着鸡崽子的手指无意识缩紧,他不好说。 然而萧舍离似乎觉得那是默认,于是低下眼眸,沉默良久。 他说:“我不会再来打扰,只会把这份情感放在心头,我走了。” 龙族就是洒脱果决,又有独属的骄傲,萧舍离追逐几百年已然是破了常规,如今,他不想再打扰周寂疆。 谢忆华就看他利落转身而去,仍然没反应过来——放弃所爱之人,怎么能如此决绝,就好像不爱似的。 于是他问出口了。 谢忆华脚步一顿,回眸:“不然你希望我死缠烂打,恬不知耻破坏你与他的感情吗?” 谢忆华一梗,怎么可能? “我的意思是,你就这样轻轻松松放下了?”谢忆华想,如果是他,一定不顾一切热烈去爱周寂疆,不论何种情况。 萧舍离也抿唇,纠正:“不放下。” 谢忆华没明白:“……” 可谢忆华很快就理解了,他瞥见萧舍离摩挲着那柄冰蓝色属于周寂疆的本命剑,忽而闭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半晌却是笑了声。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外人看来固执而不知变通。 可龙族本就是这样骄傲而固执己见,所以他偏偏要效仿,一生一世爱一人,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也好过虚生浪死,取笑于后代。 只是这份爱,要沉默着汹涌。 萧舍离仔仔细细将那冰蓝色的剑身擦拭一遍,欲要踏着碎琼乱玉,迎着北风而行。 谢忆华盯他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心里复杂,还是叫住了他:“那个年夜饭……” “你要我留下来一同吃?” 谢忆华又梗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走之前能不能帮我把鸡杀好了。寂疆想吃。” 萧舍离:“……” 然后谢忆华走了,他不敢杀鸡,见血腥。 萧舍离忍了忍胸膛怒火,还是接过那只瘦弱鸡崽子,手起剑落,他惯常用剑的手,开始拔鸡毛。 一开始很生疏后面就越来越快了。 就是那鸡明明只是凡物,却给了萧舍离一种被注视的怪异感。 他并未细想,把鸡放门口就走了,血还没沾染屋檐下那方青石地板,端端正正放盘子里。 做完一切他站在原地望了院子一会儿,直到除夕夜,院子里燃起明亮灯影,浓烈食物香气飘了出来,撩拨起了味蕾。 萧舍离转身欲要离开了。 可是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着白衣,在雪地,如云中白鹤。 只是这云中白鹤遭受了许多,站在不远处不知望了他们多久,身上积雪,连睫羽都湿了。 萧舍离一惊,他已有几百年未见长离仙君,如今一见竟是没反应过来。 长离仙君不是应该在锁龙井吗? 心绪交杂之际,那身影竟是慢吞吞走了过来。 细细碎碎踩雪声,混着墙那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你炸到我袍角了。” “这凡间的小玩意儿我不是没玩过嘛?本来我也不想燃爆竹,都是街坊邻居说什么燃爆竹,神会庇佑我们兴隆繁盛,吉祥如意。”谢忆华声音很慌。 “那还是我来吧。” “那好吧,喏,给你。” 清静小院多了谢忆华后要比往常热闹多了。 外面二人就听着隔墙亲呢说话声,立在黑暗里,听着谢忆华明明一个仙人却那样信凡间的鬼神之说,明明很可笑,可周寂疆那样理所当然加入。 萧舍离执剑,手一点点攥紧。他在防备身侧的长离仙君。 可池长离眸色很深,神情很淡,似在锁龙井几百年,他不接触外人,连反应都迟钝,嗓音也嘶哑了。 “他们……” 萧舍离打断他,说:“他们早已成婚了。” 池长离沉默几秒:“他发过誓不娶他人。” 萧舍离:“所以他是嫁啊。” 池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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