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寄疆也很轻易往身上套了件太监蟒袍,混出宫门,径自往城门而去。 将身体藏在城楼下附近隐蔽处,他仰头就能看见那玄色龙袍身影立在城楼,看不清晰,烈风阵阵,只能瞧见翻飞衣袍,浓重,与黑夜混在一起,深不可测,又可怖。 孙公公驾谢太后马车欲要逃出西门。 周寄疆能想象出来,天子越渊就那样站在城楼上,冷漠往下看他的生母狼狈不堪,为了逃离他而无所不用其极。 天子越渊那些精兵与后党残余人马厮杀在了一起,后来,刀剑交击, 凄厉惨叫响彻黑夜。 周寄疆混入其中,眼前血肉横飞, 飞溅鲜血抛洒空中,他路过那一双双仇恨通红的眼睛,如路过人间炼狱。 周寄疆意外冷静,他冷眼望着那些人,只是抬眼,望着城楼上那道身影。 他离天子越渊更近了。他视力本就很好,夜间视物也不受影响,他仰视着,能看见对方忽而身体动荡,倾过半个身子来。 周寄疆知道,对方也看见他了,看起来还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他有什么意外。 看到了,那就好。他偏偏要对方一寸不落,深刻瞧见。 有士兵杀红了眼,手里挥舞着带血兵刃,朝他冲来,举刀猛砍。周寄疆毫不犹豫将其掼倒。 熊熊火光映照黑夜都亮堂了不少,周寄疆就在那厮杀炼狱下,转身,毫不犹豫举起长弓,对准城楼上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 天子越渊念及血缘,只要生擒谢太后,并未使用箭矢。因此,箭矢凌空而起,不少士兵怔在原地。 年轻帝王脚步也没有丝毫挪动。 直到一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身后有重物轰然倒地。 “有奸细!”有士兵从喉咙里滚出野兽般嘶吼。 天子越渊迅速被围绕着往城楼下而去。 状况脱离掌控,年轻帝王此刻满脸阴郁,他开口只有一句:“救丞相。” 也无人知道。 那时,谢池春后知后觉摸了脸颊,掌心是湿润血红。脸颊皮肉慢吞吞蔓延开撕扯疼痛来。 他隔着遥远距离望着的那个高大熟悉身影,在夜色燃着火光映照下,士兵仇恨嘶吼,唯有那身影在尸山血海里格格不入。那人就那样清俊苍白,面无表情,挽弓,毫不犹豫对准他。 要不是身后有重物随着刀剑铿锵声,落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以为周寄疆想杀不是护卫里混进来的奸细,而是—— 他。 ◎最新评论: '这种人活着简直就是祸害,真是活该 害 那不然呢?留着你过年吗 一箭射死也太便宜他了 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我用尽一生一世将你供养,愿营养液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大大今天更新了吗?更了。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完-
第102章 谢池春走下城楼时,乱党已然被镇压,地上全是残肢鲜血。 活下来的士兵从喉咙里挤出嘶吼来,疯了一样喊着笑着,也有人朝周寂疆咚一声直接跪下。 他们高喊:“周丞相!” 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了,周寂疆救下了帝王。 挽弓射箭,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箭准确刺穿了奸细脖颈。 连谢池春都不得不说,那一箭射得着实漂亮。 一个将士一生若是有一次能在这种危急关头有这种表现,一辈子也就值得了。 也难怪那些士兵一个个那么激动,奉周丞相为榜样。 那么谢池春怎么想呢? 他就那样望着周寂疆就站在人群中央,被众人敬仰。 周寂疆救了他。 然而周寂疆毫不犹豫拉弓对准他的画面,在他心脏柔软地方扎下一根刺。 如此想着,周丞相却已经走过来了,他手里仍旧攥着那龙头杖,大半重量都依靠在上面。谢池春知道他这样一遭,腿伤必定复发。 周寂疆也不可能不清楚,他医术本就很好,他清楚这次来会给他身体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仍旧要坚持着来。 要是以前,谢池春会以为周丞相是在意他,所以拼了命要过来救他。 可是,现在面颊侧隐隐约约传来疼痛,谢池春抬手,僵硬抹了一下,掌心全是粘黏血液。 “可还有别的伤?”周寂疆神情很淡,问。 谢池春抿唇,抬眼对上周寂疆的目光。周寂疆面无表情,问他这句话就好像在完成任务。 没有别的伤。 他摇摇头,眼里有困惑,为什么?周寂疆应该第一时间问他疼不疼,不是吗?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他被那个奸细刺伤了也没关系,如果那样,周寂疆会心疼他吗? 肯定不会的。他又想,没人会对一个害他流放三年的人,抱有心疼。 可是他抬眼看见周寂疆。 周寂疆那张苍白的面容,清俊依旧,只是脸上血迹斑驳,也不知是谁的,周寂疆也并不在意,只是抬手拨动额前些许碎黑发,遮住了额头那个墨字与眸光。 周寂疆其实有双很好看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惯常平和,显得他没什么攻击性。 而如今,漆黑夜色里,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很亮,簇着团火。 恍惚中谢池春也想起了许多年前一场叛乱,当时周寂疆也是在这种危机时刻救下了他,伤到了胳膊,鲜血淋漓。 周寂疆硬生生给他挡了一刀。 其实周寂疆可以不为他挡,他手里有剑,只要一挥就可以了。 周寂疆当时怎么说呢? 他说:“我舍不得。” 是的,那个刺客离谢池春太近,周寂疆拿着剑,手指都发颤。 而如今,物是人非,周寂疆手持长弓,立在尸山血海里,箭矢对准他,毫不犹豫,理性又冷血。 也让谢池春终于知道了。 周寂疆残忍起来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心脏好像被挖了个洞,源源不断有鲜血伴随着疼,流出去。 他想,不行。 他得把被挖空那块血肉长回来,用尽各种方法,都得长回来。 “……” 回宫后,谢池春已经去御书房与臣子议事,他要解决今晚叛乱。 说来自从下城楼以后,他也没有跟周寂疆讲过一句话。 仿佛压抑着什么怒火。宫人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 帝王多疑,周寂疆早知道他今晚做出这等事来,会引起什么后果。 于是周寂疆瞥了他一眼,浑不在意,转身离开了。 他走路看起来腿脚没什么问题,走路很稳。 谢池春看他背影,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离开没多久,周寂疆就装不下去了。 他踉跄着,拖着右腿,在宫人搀扶下往前走。 没办法,周寂疆在那些将士面前是云淡风轻,回到宫里,还没到紫宸殿就已经走不动路了,他腿疼得受不了。 太医给他小心贴着皮肉布料,发现那里血肉模糊,伤口已然裂了。 普通人要是这样基本上就已经昏倒了,且不说能不能抵抗疼痛,就是失血过多也得走不动路。 结果周寂疆硬生生自个儿走上马车,自个儿下来,一步步走到紫宸殿。 还真当是不同寻常人。 太医心中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包扎完毕,他弯腰俯身,规规矩矩退下了。 周寂疆就待在紫宸殿,这个本来该是帝王的居所。 今日太累了,他也就沾了床没多久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夜里风大,周寂疆迷迷糊糊听见什么声音,他浅眠,几乎是立刻就睁开眼来。 床头又是坐了个黑影,那人腰背挺拔,下颚轮廓哪怕在漆黑环境下也是一眼能看出来冷峻好看。 “陛下。”周寂疆轻轻喊了声。 随即他听到低沉好听嗓音,是谢池春放低声音回答他:“是我。” 周寂疆就沉默了,倒也不是气氛压抑说不出什么话来,或者今晚做了什么而感到心虚,只是单纯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隔了太多年,始终都有疏离感。 故而周寂疆毫不犹豫翻个身,闭上眼就准备重新与周公见面了。 反正谢池春坐一会儿,把他看够了也就自己会走了。 只是今晚却不一样,似乎是他漠视态度让谢池春感到不舒服了,亦或者是今晚那个拉弓动作实在伤到他了。 谢池春勃然大怒,突然用力把周寂疆翻转过来,紧紧攥住了周寂疆腕骨。 握太紧,有些疼了。 周寂疆让他松开,说:“别跟疯狗一样。” 谢池春就一下子僵住了。 周寂疆以前也说过他疯狗,那时候还不光说他疯狗,还说他变态。因为那时候谢池春强逼着他咬自己,舔自己伤口上的血。 谢池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做,他只是本能觉得周寂疆就应该这样,甚至周寂疆更狠一点也没事,咬他肉,咬下来也没事。 毕竟他们从少年时期相识到如今,本就是全天下最亲密的人,他们合该血肉交融,不分你我。 可周寂疆表现得很生气。 就像是现在一样。 周寂疆被握着腕骨,怎么动都怎么不舒坦,没办法了,他直了下腰,想要借点力。 结果整个人还没坐直呢,谢池春就突然按着他肩膀,托着他后脑,周寂疆脑袋动不了,被迫与谢池春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对上。 “我想得到你。”是不是这样心脏被挖掉那个洞就可以被填补了? 周寂疆挣扎更厉害了些。 他察觉不对劲了,谢池春这是魔怔了,还真是要当疯狗乱咬人。 可他一个病患,谢池春一手就能把他摁回枕头上。 脑袋砸回枕头,轰隆一声,周寂疆真慌神了。 他想着要放点儿什么狠话,结果谢池春盯着他,毫不犹豫低头,牙齿一咬,撞上周寂疆唇肉。 磕破了。 周寂疆满嘴血腥味,外加皱眉怀疑。 谢池春好像真不会做这种事。 周寂疆依稀记得前世谢池春后宫没有一个嫔妃,更别说皇后了。 说来也奇怪,前世周寂疆死了,按理说齐连周这个主角攻也该搞搞感情线,好好跟谢池春白头偕老。 结果愣是没搞起来。 谢池春前期是事业批,好像逃避什么似的,一门心思打天下,对于感情一向都是不屑一顾,后期岁月静好,逐渐回想起周寂疆这个年轻又早逝的周丞相有什么好了,就不可能跟齐连周搞什么黄昏恋了。 所以说前世谢池春活了七八十年了,加上这辈子都是个“事业上的巨人,感情上的矮子”,雏。 周寂疆神情复杂,却又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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