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虽然来得早,但是所带的护卫太多,羽林卫的态度又出乎预料的强硬。几番讨价还价,燕翎非但没能占到便宜,反而因为听闻孟长明和岑威已经入宫,又看到匆匆赶到的陈玉,脸色逐渐难看。 权衡利弊之后,他终究还是同意了羽林卫的无理要求,允许对方检查他带来的护卫中是否混入红莲贼子。 福宁宫内,孟长明见到唐臻瑟缩的模样,耐心逐渐消散,正想冷嘲热讽几句,忽然看到满脸恍惚,神色几乎与太子相同的胡柳生。 他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袍,惯常充满狡黠,像是不怀好意的眼眸中满是后怕,呆滞的环顾四周,选择岑威所在的方向,脚步越来越快,忽然像是不堪重负似的倒下去。 好在岑威反应够快,及时抓住胡柳生的肩膀,虽然令胡柳生发出痛苦的哀嚎,但是让他避免脸先落地的结果。 岑威提着胡柳生的肩膀走向椅子,利落的将对方按上去,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胡柳生苦笑着摇头,努力做出镇定的模样,可惜没能成功,手掌抖得越来越严重,只能强行撑住最后的心气,闷声道,“东宫火势最大的时候我曾被关在里面,现在、还有些......让岑兄见笑。” 孟长明闻言,眼中浮现犹豫,终究还是抓起唐臻的手,分别放在小雪驴的缰绳和脖颈,转头去逼问胡柳生。 唐臻愣住,几乎是本能的透过毛绒绒的触感,以最短的时间找到血管的位置,下意识的低头,正好对上圆溜溜的蓝眼睛。 小雪驴完全不知道,狠心的主人令它陷入怎样的危险,朝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味道张开嘴。本能告诉它,遇到陌生的味道不要慌,先尝尝是什么味道。 唐臻脸色骤变,放在小雪驴脖颈处的手掌猛地用力,试图推开对方。 奈何这是只与孟长明斗智斗勇,脸皮早就经过千锤百炼的驴。 非但没有因此远离唐臻,反而因为感受到熟悉的动作变得兴奋,拼命的向前用力,想要与唐臻贴贴。 岑威眼角余光看到人与驴之间的较量。片刻前神色呆滞,仿佛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丢失灵魂,只剩躯体游荡人间的少年,正手脚并用的抵在雪驴的脖颈处,脸色狰狞,眼底盈满杀意。 太子喜欢驴? 这真的不是孟长明对太子的蓄意......惩罚? 原本不愿意开口的胡柳生,在孟长明强势的逼问之下,不得不回想至今依旧令他惊惧的经历。 “我收到施兄的信,约我在宫中相见。我去赴约,久久没等到施兄,忽然被没能看清面孔的人打晕。不知道失去意识多久,在浓烟中被呛醒,四周都是被火焰照亮的红色,我的身上捆着绳子,无法挣脱,也无法逃跑。”胡柳生的脸色呈现病态的苍白,哽咽道,“直到被程将军从火海中救出来,我才知道、我是被关在东宫弃用已久的库房中。” 话音未落,胡柳生已经泪流满面,崩溃大哭。 要不是绑住胡柳生的人,心思急切、手法粗糙,在窗外留下明显的痕迹,羽林卫根本就不会猜测里面有人,等待胡柳生的命运,只有...... 孟长明的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理智的思索胡柳生的话,忽然问道,“施承善约你见面的地方不是东宫?在哪里?”
第53章 一合一 胡柳生闻言,明显的沉默了会,忽然不再克制哽咽,抱住膝盖,嚎啕大哭,尽情的发泄险死还生的恐惧和庆幸。 如此一来,谁还不知道,胡柳生是故意逃避孟长明的问题。 他和施承善相约见面的地方肯定不在东宫,不方便或者是不敢说。 孟长明没急着逼胡柳生开口,颇为嫌弃的后退几步,向羽林卫问道,“东宫为何起火?” 羽林卫立刻收回被太子和小雪驴吸引的目光,竭尽全力的保持表情的冷漠,免得正背对太子的首辅大人和少将军发现端倪,回头看见太子威严尽失的模样......嗯,孟首辅的小雪驴不愧是千金难得,真可爱。 “子时过后,福宁宫南侧通往后宫的小门,忽然被平日在后宫伺候的宫人打砸,他们口称红莲已经冲入后宫,正在作乱,哀求羽林卫开门,给他们条生路。”羽林卫面露尴尬,“轮值守门的羽林卫还没来得及请示陛下,小门已经被惊慌的宫人撞开。” “宫人手持菜刀、利剪,不顾后果的冲出小门,羽林卫不愿伤人,警告无果,只能且拦且退,死守福宁宫。大多数人见到通往宫门的巷口已经让出来,立刻继续争先恐后的逃命,没有在福宁宫门前过多纠缠。” 羽林卫面露气愤,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深的垂下头,说出程守忠提前嘱咐的话,“有些人趁乱拱火,故意在最混乱的时候高喊,羽林卫挡路是蓄意阻拦他们,想要用他们的命消耗红莲贼子的体力,惹得人心惶惶。” “如同惊弓之鸟的宫人轻信贼子挑拨,生出和羽林卫拼命的心思,很多同僚都因此受伤。” 孟长明眉头紧皱,隐约已经能猜到东宫为什么会起火,恐怕......东宫不止是起火那么简单。 羽林卫接下来的话,果然证实了孟长明的猜测。 从后宫冲向宫门的宫人,经过福宁宫之后,又路过东宫。 顾及某些众所周知又难以言喻的原因,太子的东宫向来没有重兵把守,只有少量的羽林卫。对他们来说,在深更半夜突然冲出来的宫人,几乎与宫人眼中的红莲贼子没有区别。 双方再次重复不久之前,在福宁宫门前发生的闹剧。 彼时正处于夜色最深沉的时间,从福宁宫赶到东宫报信的羽林卫无法立刻将消息,传给守在东宫高处放哨的羽林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宫门前的闹剧越来越难以控制。 最后,愤怒的宫人冲破东宫大门。 “好在守在东宫的同僚机灵,在东宫门外刚乱起来的时候就悄悄去后面寻殿下,带着殿下躲在安全的地方。即使发现东宫失火,宁愿忍受浓烟,也坚持躲在原地,总算是坚持到程将军带人赶到。” 岑威和孟长明交换眼色,同时开口。 “可有派人跟在宫人身后,追捕混入其中故意挑拨的人?” “后宫如何?娘娘们可安好?” 羽林卫先回答孟长明的问题,低声道,“三妃九嫔宫中皆有宫人被蛊惑,随着人潮逃出后宫。好在众位娘娘的身边皆有忠心耿耿的心腹,又没刻意拦着那些已经魔怔的宫人,只是或多或少的动气、受到些惊吓,不至于如殿下这般......倒霉。” 然后看向岑威,面露难色,“程将军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担心陛下和殿下的安危,实在分不出人手去调查疑点。” 岑威点头,示意羽林卫与他走,“我的亲卫中有格外擅长追踪的人,让他们去,有两个羽林卫协助就行。” 孟长明嗤笑,“倒霉?” 什么倒霉? 猝不及防的变故,分明是以福宁宫和东宫为目标的阴谋。 太子哪里是殃及池鱼中无辜的鱼? 他是没有鱼虾也好的那只虾。 唐臻想不通,为什么还没有他腰高小雪驴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即使他用尽全力的推拒,依旧无法......这只驴竟然连手都舔! 力竭之前,唐臻终于找到保住脸的办法。 抱住驴的脖子,远比推开驴,更能节省力气。 别问他怎么知道! 于是孟长明回过头,想要试着从太子口中询问更多的细节,看到的画面是太子用双手,紧紧的抱住小雪驴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对方毛绒绒的脖颈处。 天性活泼的小雪驴低着头,满眼好奇的打量两脚兽的乌发,鼻子抖了抖,忽然张开嘴...... 孟长明大惊失色,不假思索的扑过去,阻止他的小宝贝吃脏东西,“小雪!” 唐臻任由孟长明扒开他的手,牵走小雪驴,立刻抬起头警告孟长明,“别再让孤帮你看驴。” 否则它变成阿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孟长明正仔细检查小雪驴身上,有没有烟熏火燎的异味,闻言不假思索的嘲讽道,“难道不是你抱着我的驴不肯松手?” 陈玉抢在燕翎之前进门,刚好看到唐臻顶着被小雪驴闷红的脸颊和被孟长明的污蔑气得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孟长明的画面。 因为在替唐臻处理话本的时候无聊,随手翻看,以至于双眼和心灵都惨遭毒害的陈玉,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太子答应孟长明的要求穿女装的事,以至于思想在偏颇的道路狂奔。 太子对孟首辅,该不会有...... 陈玉愣住,下意识的后退,刚好撞在眉眼深沉的燕翎身上。 饶是燕翎再怎么擅长隐藏心思,接连的不愉快之后,也险些没忍住脾气,当场对陈玉发火。 陈玉自知理亏,连忙对燕翎道歉,对方的目光却没放在他的身上, 燕翎先看向太子,多日不见,太子依旧如同他离开京都时那般单薄,仿佛有阵稍大的风吹来,就能轻而易举的令太子倒下。 他竟然莫名其妙的从太子的背影,看出几分心力憔悴的意味。 这让燕翎对太子身边的人,生出强烈的不满。他不是非要针对谁,只是觉得这些平日里善于用花言巧语讨好太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在太子真正遭遇危险的时候及时赶到,真是......废物! 唐臻感受到燕翎的目光,故意发了会呆,装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的模样。 “臣护驾来迟,让殿下受委屈了。”燕翎绕过陈玉,大步走到唐臻身侧,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全程没有与孟长明有任何目光交集。 孟长明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燕翎身上略过,颇觉无趣的牵着小雪驴走开,对陈玉道,“你怎么才来?” 即使在府中‘养病’,他的消息依然灵通。那日之后,李晓朝不再进宫,主动避讳太子。岑威不知何故,开始被太子疏远。只有陈玉不知道凭何入太子的眼,频繁的在东宫出入。 孟长明觉得,以陈玉的仔细,明知道红莲抵达京郊,李晓朝带兵出城,应该早就进宫陪着太子才是,莫非是被什么事绊住脚? 从此处抽丝剥茧,也是找到敢于对昌泰帝和太子下手的人,另辟蹊径的办法。 陈玉只收到消息,太子和昌泰帝临时改变计划,决定留在宫中,还不知道太子和昌泰帝是为什么会改变计划。正值最心虚的时刻,忽然被孟长明问到头上,难免多想。 他越看孟长明气定神闲的模样,越觉得对方深不可测,如同狡猾的猎人般早就在不经意间布置好陷阱,只等猎物落网。 陈玉甚至觉得,孟长明特意牵着小雪驴进宫,也是别有打算,想要凭此试探......谁? 好在岑威及时回来,恰到好处的打断笼罩陈玉和孟长明的凝滞,总算是令陈玉回神,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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