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退数步,心惊胆战的看着怒砸桌椅,状若疯癫,再也看不出半点风度的燕翎。心中暗自庆幸,没有透露后半句。 如果还有,直接按照欺君犯上论罪,诛九族也不为过。 许久之后,燕翎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不相信,对待他那么冷酷无情的太子会痴恋岑威到神志昏聩的程度,必定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然而宫中传出的消息却是太子与金吾卫大将军携手前往太和殿,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岑威风险储位。 真的携手,十指相扣,不忌讳任何人目光的那种携手。 燕翎又砸了套瓷器,用最后的冷静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径直赶往宫中。 宫门处,燕翎与脸色苍白的李晓朝相遇。两人平静的移开看向彼此的目光,丝毫没有叙旧的意思,沉默的加快步伐。 尚未走到福宁宫,已经能远远看见站在交泰殿门口身影。 不仅燕翎和李晓朝心事重重,委实笑不出来。程诚、陈玉和梁安也个个面色复杂,良久不曾言语。 终究还是李晓朝见过的风浪更多,率先回神,面色如常的问道,“殿下......” “在交泰殿。”陈玉让开门口的位置,示意李晓朝和燕翎可以直接进去,同时垂头挡住眼底的复杂。 李晓朝当初究竟在安定侯的冤案中充当什么形象,这是最后能够探索真相的机会。 梁安悄悄握住陈玉冰凉的手,心疼的厉害,故意对李晓朝和燕翎的背影补了句,“岑威也在,你们去晚恐怕赶不上。” 他既知道李晓朝和燕翎为什么匆匆入宫,也能大概猜到从沈思水和李晓朝中毒、到太子是罪魁祸首的流言深入人心,再到燕翎忽然指认岑威才是罪魁祸首,程诚今日又收到铁证,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安甚至不屑嘲讽他们。 心中没有情谊的人,眼中有再多的虚情假意,又有什么用? 他们永远无法体会真正的心意相通,死生契阔,自然不能理解唐臻和岑威之间的信任。 思及此处,梁安更不愿意因为别人的闲事耗费为数不多能够静心思考的时间,不顾程诚的惊讶,张开双臂抱紧患得患失的陈玉。 他很幸运,能拥有持子之手的人。 “是我!殿下和岑威是不是在里面?” 孟长明穿着最爱的红衣,如同流云似的在众人面前飘过,径直朝内殿狂奔,姿态却是完全不符合速度的优雅。 他并不关心唐臻是真的想要与岑威分享储君之位,还是为情所伤,准备挥剑斩情丝。只想立刻知道,发生这样的大事,唐臻和岑威的面向会不会有变化! 李晓朝和燕翎先行,步伐越来越慢。孟长明一路狂奔,不为外物所动。三人竟然同时闯入交泰殿,入眼即是正亲昵的依偎在皇位之上的唐臻和岑威。 昌泰帝对太子的宠爱没有底线。 原本他尚未回到京都之时,太子虽然大权在握,掌握传国玉玺,在交泰殿也有专门属于自己的位置。但是皇位就是皇位,储君就是储君,最高的座位始终空置,等待它真正的主人。 昌泰帝偶然发现这件事,立刻让程守忠亲自撤掉太子的位置,专门写了份圣旨,要求太子再上朝,直接坐皇位。 直至年节期间,宫中在交泰殿设宴,昌泰帝也要出席。他才发现太子没了专属的位置,终究还是不方便。 没想到唐臻另有妙计,直接去岑威身边,分坐凤亲王的位置。 昌泰帝沉默半晌,评价‘应景’。 至于具体应什么景,没人敢问,只能成为谜团。 姑且当做这是应良辰美景的感叹。 进入交泰殿的三人如同冰雕似的愣在原地,目光怔怔的望着上方,表情逐渐狰狞。 唐臻和岑威之间的距离太近,一时之间,他们甚至无法判断唐臻是不是正坐在岑威的腿上。
第154章 二合一 孟长明最先红了眼眶,目眦欲裂的转过头,勉强维持风度。 共享储君之位? 两个太子也凑不出一个皇帝! 可惜燕翎无法得知孟长明的想法,他只知道,岑威又从他手中抢走一样东西! “为什么?” 愤怒到极致,他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怀疑。 这些东西,真的曾经属于过他吗? 唐臻漫不经心的看向下方,目光在满脸嘲讽等着看热闹的孟长明身上略过,落在燕翎苍白的像是再受到任何压力都会立刻崩塌的脸上。 燕翎的情绪陡然失控。 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他? 仿佛他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尘埃,非要不自量力的打扰对方。 不应该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明知道他的狼子野心!难道真的愿意将皇位拱手让给他?”燕翎起初还抱着只要骂醒唐臻,还能拨乱反正的念头。 没想到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立刻冲垮摇摇欲坠的理智。 “你对得起陛下吗?陛下为了不做亡国之君,他甚至愿意受臣子的胁迫,去北地做质子!还有成宗、烈宗、你以后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孟长明原本已经克制住失望和恼怒,恢复平静,听见燕翎话,颈间再次浮现青筋的痕迹。 自己作死还不够,非要带上整个陈国公府? 如果燕鹄知道燕翎会如此愚蠢,会不会后悔曾经念及血脉亲情,没有干净利落的解决燕翎? 李晓朝同样因为燕翎的愚蠢冲动感到不适,他不动声色的与燕翎拉开距离,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不能放任岑威如此得意。 他的背后不仅有龙虎军,还有父亲、叔父和堂兄。虽然岑家不算人丁旺盛,但是相比昌泰帝和太子,万顷地里只剩两根独苗,简直能称得上枝繁叶茂。 除了岑威与太子互有约定,不会纳妾生子,无论是依旧壮年的岑壮虎和岑壮牛,还是已经与妻子诞下麟儿的岑戎,只要努力,生儿育女皆非难事。 岑壮虎与岑壮牛自小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岑威与岑戎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很难因为利益翻脸。 如果权力从太子的手中过渡到岑威的身上,染上姓岑的气息,恐怕会真正的安定下来。 李晓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即使不能立刻除去岑威,也要让岑威失去太子的信任。 可惜燕翎过于废物......机会稍纵即逝。 哪怕心中知晓,离间唐臻和岑威会有被两人记恨的风险,此时的李晓朝也顾不上将来才会发生的事。 他向前两步,先斥责依旧发疯的燕翎,“陈国公世子慎言!” 没等燕翎的疯撒到他的身上,李晓朝已经毫不犹豫的举起巴掌扇过去,心中毫无波澜。燕北旗知晓他这巴掌拦住了什么混账话,只有感激他的份。 他盯着燕翎颓然吐牙的模样怔忪片刻,转头看向唐臻,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以长辈的口吻道,“陈国公世子的话虽然偏颇失智,但是我希望殿下能够明白你与岑威的区别。” 唐臻挑起眉梢。 毒杀沈思水,先嫁祸给他,又勾结燕翎,指认岑威才是罪魁祸首。 这是最后一次证实,李晓朝当初有没有参与构陷安定侯刺杀昌泰帝的机会。因为追究死人曾经做过什么事,没有意义。 鞭尸、挫骨扬灰,只不过是活人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 看在安定侯的份上,唐臻还算耐心,他甚至愿意给李晓朝递台阶,让对方能够轻而易举的畅所欲言。 “我与岑威?”唐臻勾住岑威的手指,故作不解,“有什么区别?” 李晓朝再次向前,沉声道,“你是宗室不可替代的顶梁柱,但凡有任何意外,宗室恐怕......从烈宗到陛下的坚持皆会失去意义。” “岑威却与你不同。”他的目光顺势转到岑威的脸上,直勾勾的盯着岑威的瞳孔,眼底恶意肆虐,表面却依旧是全心全意为唐臻操心的长辈模样,“我相信殿下的眼光不会错。” “你如此爱重岑威,岑威对你必定也是相同的心思,只是你们生来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他才不能付出相同的东西给你。”李晓朝话锋陡转,“可是殿下,你怎么保证,岑威的亲眷也能如他这般对你珍之重之?” 唐臻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不觉的松开与岑威交握的手。 李晓朝痛心疾首,“你和岑威相约不娶妻纳妾,注定不会有子嗣,偏偏宗室凋零,没有孩子能过继给你,担当大任。” “如今你又毫不掩饰对岑威的偏爱,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将来会在岑威的亲眷中过继嗣子?” “岑威能承担你的信任,如何保证岑威的亲眷也能?” 连续三问之后,李晓朝专门为唐臻留出思考的时间,又振聋发聩的问道,“如果岑威的亲眷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岑威是否还能像今日这般不顾后果的维护殿下?殿下又该如何处置岑威的亲眷?留情与否,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信任?” “如果能同时除去你们两个,嗣子的岂不是能……” “我知道殿下少年慕艾,初至情深,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捧给岑威,博他欢心。”李晓朝双眼朦胧,似陷入回忆,忽然被痛苦覆盖,“臣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殿下,适当的与岑威保持距离,难以得到认可的感情才能更长久。” “大、将、军、说、的、是!”燕翎又吐出半颗残牙,反而恢复冷静。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客栈的那句大将军是嘲讽李晓朝轻而易举的放弃十余年的积攒,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声大将军却是在提醒唐臻,李晓朝曾经身为骠骑大将军,为困居在东宫的太子提供过多少的便利。 他目光定定的凝视唐臻,神色说不出的偏执,“殿下为何不信我?我对殿下的心思,天地可鉴。如果有半分私心,叫我从此孤苦伶仃,不得好死。” 退至门口的孟长明悄无声息的抬起头,目光复杂的打量燕翎的侧脸。 “我以为你们能有什么高见......我的家产不留给岑威的亲眷,难道留给你们的亲眷?”唐臻嗤笑,“我喜欢他,当然肆无忌惮的偏爱他,否则如何体现我的喜欢很珍贵?” 李晓朝眼底隐晦的期盼陡然僵硬,沉着脸道,“殿下不愿意听劝,我不说就是,殿下不该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两人对视许久,唐臻眼底嘲讽丝毫没有变化。 李晓朝失望的摇头,转身离开,“殿下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今日就当是臣当面请辞。明日一早,我就回浙江。没有殿下的诏书,不会再回来碍眼。”唐臻脸上的讥讽陡然收敛,安静的目送李晓朝的背影彻底走远。 现在想要回浙江? 晚了。 他应该祈祷,陈玉没有在他的住处,搜到能够证明他曾诬陷安定侯的证据。 眼看合谋出师未捷,彻底失去实现的可能,燕翎却做不到像李晓朝那般洒脱,及时抽身,免得越陷越深。他忽然道,“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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