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端妃在后宫的名声......几乎能与东宫的施承善相提并论。 但凡是与她碰面的人,只要不肯认怂就只能面对她的找茬。 这么多年,只有出身江南的敬妃不肯认输,哪怕被端妃提着领子扇耳光也要继续与她针锋相对,沈贵妃通常都是躲着她们走。 程守忠慢了半步,没能体会到陈玉的提心吊胆和匪夷所思。 唐臻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率先问道,“听闻沈贵妃和敬妃正跪在外面,父皇也要见她们?” 程守忠摇头,叹息般的道,“臣这就去劝沈妃和施妃离开。” 唐臻敛下眼皮,笑道,“看来父皇对端妃,确实有非同寻常的情分。” 正在走神的陈玉闻言,瞬间打起精神。他没敢直接偷看太子的脸色,目光隐晦的投向地上的影子。 程守忠依旧摇头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殿下不必担心,陛下心中有数,不会被三妃影响太多,毕竟......” 泥菩萨过江,即使有善心顾及他人,也没有能力承担后果。 况且经历过当年的种种逼迫,所谓少年夫妻的情谊,又能剩下多少? 陈玉的呼吸陡然加快,脑子还没想通因果,心中已经下意识的浮现‘糟’字。 不会被三妃影响太多? 那不就是会被影响! 程将军又特别强调,陛下不会见沈贵妃和敬妃,几乎每个字都是在肯定殿下的结论。 陛下对端妃有非同寻常的情分。 殿下......恐怕听不得这话! 然而唐臻的反应却与陈玉的推测完全不同。 他不仅没有因为这番话再次陷入诡异的状态,还主动表示,会看端妃的面子,适当的给燕翎行些方便。 吓得程守忠连连摇头,连声嘱咐唐臻独善其身,别被任何人拖进泥潭,张嘴闭嘴都是陈玉私以为太子喜欢听的话。 殿下才是对陛下最重要的存在,其他人哪怕全部捆在一起,也比不上殿下的半节手指。 程守忠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唐臻在昌泰帝的寝殿外眺望许久,神色安宁平静却令陈玉望之生畏,不敢出声打扰。 没等陈玉想出办法,不动声色的试探太子的异样有何规律,是否能够用药,太子就因为疲惫和寒风入体病倒。 虽然近几年太子总是病恹恹的模样,年初甚至险些因为中毒暴毙,但是陈玉从来都没有像这次般,因为太子偶感风寒,心神难宁、坐立不安。 好在太子的症状算不上严重,体温稍高,食欲不振,全是平日也会出现的毛病。 程守忠匆匆赶来也只是隔窗问候,怕将病气带给昌泰帝。 唐臻吃药向来不需要任何人操心,端起散发诡异气味的药碗昂头饮尽,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立刻送上果脯却被拒绝的陈玉眉宇间浮现困惑,他分明记得,自从年初的大病之后,太子吃汤药就不能没有果脯。 难道...... 陈玉将没送出去的果脯放入自己的嘴里,甜腻酸爽,味道刚好! “殿下?” 唐臻摇头,拒绝陈玉重新精挑细选的果脯,吩咐道,“让人再搬张软塌进来,今晚你守夜。” 陈玉若有所思的点头。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经历太子年初险些被人毒杀的险象前,他始终因为无法理解养父的忠诚,下意识的排斥与太子相处。 所以他对太子的喜好和习惯的观察,基本源于最近半年的积累。 太子不仅格外喜欢果脯,还讨厌生病的时候有人守夜。 如今看来,他此前的努力似乎......全是无用功。 太子是否喜欢果脯看心情,心情好就愿意吃甜的味道,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吃。 心情极度恶劣,需要人守夜,但是不需要守夜的人长嘴,随便守夜的人如何打发时间,只要能看好蜡烛就行。 真正能牵动太子的情绪,令太子深恶痛绝的东西,只有黑暗。 陈玉根据全新的观察结果,默默更新对太子的认知,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 他好像得到了太子的信任,可以超过程守忠的那种。 陈玉拒绝深思这个发现,给他的心情带来怎样的变化。 然而总是有无法忽略的讨厌鬼问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笑,是不是不怀好意。 梁安不是看不到陈玉脸上的厌烦,他就是为此故意恶心陈玉。 仗着京都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陈玉只能与他报团取暖,肆意报复从前因为陈玉,不得不咽下的暗亏。 梁安得意忘形,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不仅陈玉只能与他报团取暖,他也只能选择陈玉报团取暖。 所以陈玉忍无可忍的时候,梁安除了忍着,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好在他皮糙肉厚,记吃不记打,挨揍也不算难捱。 盯着个乌青的眼圈,梁安反而变得稳重许多,正色问道,“殿下最近可见好?我手里有支百年人参,正好给殿下补身体。” 陈玉面无表情的伸出手,见梁安真从怀中取出木盒,拿出药香扑鼻的好参,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殿下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亏空太多,需要慢慢进补。”陈玉叹了口气,不仅压低声音还刻意说方言,“事情有转机或尘埃落定之前,殿下都不会再出福宁宫。” 唐臻病倒的第二天,李晓朝、燕翎和施乘德就达成共识,立刻重新开始对破秋日的调查。 鲜少关心政事的昌泰帝亲自下旨,赐李晓朝尚方宝剑,允李晓朝捉拿贼子可以先斩后奏。 陈玉作为有幸跟在太子身边,出入福宁宫的幸运儿,立刻得到替太子见证审案过程的机会。 经历过施乘德毫无预兆的扣押胡柳生和齐黎,以强势的态度打开局面的雷霆手段,众人皆将目光投向燕翎,暗自期待来自陈国公府的反击。 然而真正等到好戏开场,最先成为靶子的人却不是施乘德或燕翎,是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岑威。 李晓朝作为昌泰帝任命的主审,先声夺人,拿出许多此前不曾公布的证据。其中包括在曾有红莲贼子聚集的地点,找到对岑威意义非凡的玉佩。 玉佩确实是岑威的贴身之物,数次随岑威出现在人前,无论雕工还是质地都无法轻易仿制。 岑威当众观察玉佩的细节,直接将其系在腰间,称不必再着人回河南确定玉佩是否被偷盗,这就是他的玉佩。但是他不知道,本该在河南的玉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都。 这番话说出来,信他的人依旧觉得诧异,不信他的人也不会因此动摇。 铁证之下,岑威的嫌疑立刻超过胡柳生。沈贵妃也跟着倒霉,因为与岑威的姻亲关系,理所当然的被怀疑是后宫生乱的罪魁祸首。 原本针锋相对,恨不得你死我活的燕翎和施乘德反而陷入沉默,如同前几日凑人数的沈风君般不动声色的煽风点火。 最后,李晓朝以岑威和胡柳生的嫌疑最大为理由,将他们软禁在宫中,三妃依旧在各自的住处被软禁。 岑威对此没有异议,胡柳生不同意但是没人在意。 有关于破秋日的调查再次凝滞,燕翎和施乘德的身上却再也看不到火烧眉毛的急切。他们不仅不再催促李晓朝,反而劝沈风君和岑戎不必心急,义正言辞的保证,骠骑大将军刚正不阿,必定会竭尽全力的还龙虎少将军清白。 梁安和陈玉虽然平日更亲近岑威,但关乎大事都是拎得清的人,立刻与岑威撇清关系,然后报团取暖。 说句不好听的实话,哪怕岑威最后真的背负勾结红莲的罪名,只要龙虎军的威慑力还在,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起码李晓朝想要维持京都的稳定,不会给盘踞河南的岑壮虎发疯的机会。 反而是梁安和陈玉人微言轻,稍稍行差踏错,结局恐怕连施承善都不如。 他们能做的事,只有独善其身,避免迫于压力,不得不说对岑威不利的违心之语。
第83章 一合一 陈玉与梁安说话,难免耽搁时间,比平日晚半刻回福宁宫。因为怕太子等得心急,连衣服都没换,立刻赶到暖阁。 唐臻听见动静,懒洋洋的抬起眼皮,“你急什么?” 陈玉闻言,已经到嘴边的歉意,再也说不出口。 是啊,他急什么? 突如其来的迷惑,令陈玉陷入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的放空状态。 许久之后,他才面无表情的开口。 “今日骠骑大将军依旧不曾露面,只派来心腹记录审案的过程,陈国公世子另有要事,齐黎和施乘德询问我和梁安有关于破秋日的细节,我们......” 唐臻合上手中的话本,眉宇间浮现明显的厌倦,“都是些为了显得自己很忙,打发时间的废话,不必说的那么详细。” 陈玉沉默的闭上嘴,思索半晌,竟然找不到任何能够反驳的言语。 李晓朝借口事务繁忙,没有进展,不肯露面。 岑威和胡柳生被软禁在废弃的宫殿中,只有李晓朝才能提审。 所谓的每日审案,寻找新线索,燕翎只坚持两日就不肯再浪费时间。只有施乘德、齐黎和沈风君,原本就是为这件事来京都的人,熬鹰似的折磨陈玉和梁安,试图从他们的身上找出新的线索。 虽然熬鹰,尤其是作为被熬的鹰,感觉并不好受,但是陈玉从未如此时此刻般清醒的痛苦。 他和梁安的忍耐,既不能缓解岑威的压力,在太子眼中也没有意义,只是单纯的被折磨。 “殿下”陈玉单手扶住胸口,语气难掩幽怨,“臣忽觉胸闷气短,明日恐怕......” “准了,安心养病。”唐臻点头,起身走向门口,即将越过陈玉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道,“让太医多开点药,别忘给梁安也送些。” 陈玉闻言,眼中仅有的色彩也彻底灰暗。 唐臻略显烦躁的心情得到缓和,直至走到昌泰帝的寝殿门前,眼角眉梢的笑意始终未曾改变。 等候已久的程守忠满脸迟疑,“殿下?” 经过御医的再三暗示,即使程守忠再怎么迟钝,从昨日起也开始怀疑,太子久病未愈,是不是和御医的医术没有因果关系。 没想到昨日才生出怀疑的心思,今日太子就...... 程守忠略显复杂的目光,正对上唐臻清澈平静的双眼,心中的愧疚从无到有、越来越浓。最后惭愧的低下头,率先移开视线。 唐臻眨了眨眼睛,只当没察觉程守忠的异样。 “父皇精神可好?多日不见......”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浮现清晰的愧疚和思念,“我想给父皇请安,御医说我已经彻底痊愈,不会再将病气过给别人。” 早在御医开始频繁的追问唐臻,每日用药前后有没有特殊的感受。唐臻就知道,他再不好起来,会引起程守忠的格外关注。 程守忠听了唐臻的话,理所当然将太子的风寒迟迟不见好转,当成太子对昌泰帝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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