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紧抓着周梨的手腕,十分认真地问:“为什么啊?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周梨给她擦拭青肿处的动作不得不就此暂时停下,用同样认真的眼神回看她,“你能飞檐走壁,能在水里潜那么久,我为什么不能?武功的事情就算了,我没从小时候学。可是那在潜水的本事,沿海多的人是从小刺穿耳膜的摸珠人,他们甚至都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却还不如你,所以为什么啊?” 顾少鸢倒是十分不要脸,嘿嘿一笑:“因为我天赋凛然啊!” 周梨见她笑,也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那就是了,你有你的天赋,却不能样样都拔尖,你看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全才之人,便是那些个当世大儒大家,你瞧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脱口成章,写诗赋词,可是他们会种地么?会煮饭么?他们甚至烧火都不会。” “额。”顾少鸢唏嘘一声,像是听进去了一些。“也是哦,人无完人。” 但周梨要说的哪里是什么人无完人?一把甩开她的手,继续给她擦拭伤处,“我的意思是,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重复的,便是子星子月兄妹俩这样的双生,那容貌你咋看一模一样,但仔细瞧也是千差万别,人也一样,若是人人都一样,什么都会,那又有什么意思?这个世界不就等于就一个人,余下的都是他的影子了?所以你是你,我是我,你是什么样子你就什么样子,万不要去模仿谁变成谁。” 顾少鸢点了点头,这次应该是听进去了不少,“也是,我也是独一无二的,我学不来别人,但别人也学不来我。”再学可能就是四不像了吧? “你是独一无二的,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顾少鸢了,你也有你的好你的优点,顾羧没有看到,那是他的损失,是他没有这个福气。所以你实在不必为了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强行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和生活习惯。” 顾少鸢只是像是个男孩儿罢了,但她那并不是粗鲁,而是豪爽。更何况她常年出门在外,多是与男子打交道,行为举止上,到底是多被男子所影响到。 最为重要的是,周梨明白那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图个方便,自然是男子装束更方便些,更何况顾少鸢还要时常下水呢! 所以顾少鸢现在成了习惯,又有什么稀奇的?那真心爱她的人就该爱她的一切,而不是要求她改成什么样子。她也大可不必卑微地为了谁改变自己原来的样子。 顾少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认真思考起周梨的话来,过了片刻,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下跳起来,急急忙忙去找衣裳换衣裳。 “你还要出去?”都摔成这样了,那脸跟叫人揍了一样。也是运气好,簪子掉下来的时候没划着脸。 “当然要,做人最为重要的便是信守承诺,我与钟离约好了今日小桥边不见不散,怎可毁约了?”她说完,已经快速地捆扎好腰带,然后很顺手地捡起床边挂着的剑往腰上一放,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 周梨看着穿着劲装和长筒靴的她,觉得这才是顾少鸢最好看的样子,一面追了出去,“别喝酒了。” “晓得了。”顾少鸢头也没回,似生怕晚了点,都顾不得开门出去,飞檐走壁就翻墙走了。 朱嬛嬛几个闻声寻来,“她作甚?” “赴约去了。”周梨回着,看了看那还提着菜刀的柳相惜,“不必做她的份了。”今晚大概是吃了再回来。 顾少鸢急匆匆跑到小桥边上,还没到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那一丛芭蕉树下,站着的淡粉红色的身影。 一时激动地便挥手大喊:“钟离钟离!我在这里。” 钟离相如到点就来了,太常属虽然也在因为来年科举之事加班加点,但他们组不一样,因此并不怎么忙。 听得顾少鸢的声音,只寻声望过去,不过下一瞬看到顾少鸢鼻青脸肿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担忧地上下打量着顾少鸢:“顾姑娘,你这是?”遇着刺客了? 可是不应该啊,这种事情不可能在屛玉县发生?所以是和人打架斗殴了? 顾少鸢不以为然地笑着:“没事,就是心血来潮,想穿裙子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那裙子跟上了紧箍咒一样,穿上就不会走路,多摔了几回。”她的原意,是想让这钟离相如见识她的学习能力,为她快速的学习能力而大吃一惊。 但钟离相如却将这话给误会了,多少是有些受宠若惊,但看到她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你这是何苦,你这个样子就很好了。脸上都伤成这样,身上可摔着了?疼得厉害不?可用了药,你去我家,我替你搽药。” 不过这后面的话说完后,他只觉失言,生怕顾少鸢将自己做登徒子来看待,连忙解释道:“顾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家有侍女。” “我明白的好兄弟,我没什么事的,一点小摔伤而已,死不了是不了。”顾少鸢见他着急解释的样子,借着自己还站在台阶上,和他一样高,便将胳膊往他肩膀上搭去。 有了新的支撑点,双腿果然舒服了一些,她明显整个身体都一下放松了下来。一面感慨地说道:“本来是想和你学礼仪,然后穿上裙子,梳着发鬓,出现在顾羧的明前,叫他眼前一亮,也看看原来我顾少鸢可以如同所有的女人一样能有娴静如水的模样。” 说到这里,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还肿着的半边下巴,“可是,我后来觉得大家说的也对,我何必为了别人改变我自己,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 昨日两人喝了大半天的酒,都是知根知底掏心掏肺说了个全整。 “你朋友们说的对。”不过也有些担心,如果顾少鸢不需要改变了,那就不需要同自己学礼仪了,那他们还能做朋友么?虽然自己也有几个朋友,但大部份人还是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他觉得没有一个像是顾少鸢这样,真心实意地看待自己。“那你以后,还会找我么?” 可是自己有什么错呢?就是喜欢好看的颜色,喜欢绣花难道就该被世俗不容么? “为什么不找,我们 虽然没结拜成功,成为兄弟,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虽然才认识一天,但顾少鸢很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钟离相如。 但还没等钟离相如因她这话长松一口气,她就开始哈气,“好疼呀。”只见身旁一个小孩快速地跑过去,将她给撞了一下。 钟离相如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从旁边跑过去撞着顾少鸢的那孩子,只连忙将她给扶住,“是不是撞着你的伤了?我背你去找大夫。” 顾少鸢刚想说不用,也认定了他这样单薄的身体是背不动自己的。 哪里晓得这穿着一身淡粉红长袍的钟离相如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给背起,步伐快捷地穿过那重重人影,朝着杏林馆方向跑去。 她越发觉得不对劲,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钟离,你会武功?” “嗯,有什么问题么?”钟离相如不解,为什么她会用这样的口气问自己?
第144章 顾少鸢想了想, 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会绣花和会武功并不冲突。 但是她的伤也没有多严重,就是摔着而已,不至于要去杏林馆, 以前在船上遇到大风大浪,折了骨头断了筋,可都没有这样讲究过。 于是在钟离相如的背上挣扎着, “我真没事,你放我下来,找个地方坐一坐就好了。” 钟离相如半信半疑,最后鉴于她这底气十足的声音,终是相信了,找了个雅致的沿溪小茶亭放她下来。 又管店家要了些舒筋活血的茶水,和几样水果点心拼盘, 然后他自己也不吃, 拿着店家送的竹签用小刀细细地打磨,直至上头不见半点毛刺,他才将那水果给穿在一起。 差一层糖衣,就是糖葫芦了。 “给你,这样吃方便些。” 顾少鸢方才一直不知他打磨那小竹签作甚?脑子里甚至闪过一种他这个人玩物丧志的可能性。 但此刻这根叫钟离相如细细打磨出来的竹签串满了水果递到自己的眼前,她有些傻眼了。 钟离相如见她看着水果不说话,“怎么了?不喜欢么?那我另外给你串其他的水果。”说罢伸手要去拿, 一面在嘴里嘀咕着, “我以前见你总吃这几样,还以为你喜欢。” 顾少鸢听得他絮絮叨叨的话,忽然回过神来, 将手一缩,连带着手里的水果串往嘴巴里放, 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原来是要为我串水果。” 更没有想到,才接触过昨日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最爱吃什么水果。 这让她一下联想到了顾羧,他们从小算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又一起共事,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也许可以说他不是钟离相如这样细心的人,没有发现。 可他们在一起不是一天半日,而是十年八载。 整整十年八载他都没有发现,只能说是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顾少鸢忽然是有些认了命的意思,叹着气道:“算了,我将信追回来吧,我觉得好像没有意义了。”他若真喜欢自己,绝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封信就回心转意了。 “不必麻烦,寄出去就寄出去了。”钟离相如倒了茶递给她,一手拿着手绢替她擦了嘴角的果渍。 顾少鸢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个男子耐心伺候,到底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感激不已,“谢谢你,钟离你知道么?你就像是一面镜子,让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份感情的真相。”然后她现在对于那封信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客气什么,你不是说了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钟离相如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小刀继续打磨竹签。 “你不吃么?”顾少鸢问他,这么多呢! “我也吃,你吃完我再吃。”钟离 垂着头,认真地打磨着竹签上的每一根倒刺。 他的话让顾少鸢一下就想起了柳相惜一家四口吃饭的场景。 柳相惜也是最后收尾,孩子们碗里没吃完的边角,有时候甚至是千璎挑剩下的,他都给全部吃了。 所以钟离相如这话,让顾少鸢不得不多想,甚至是有些怀疑,他难道喜欢自己?不过很快顾少鸢就将这个可能性否定了,钟离这样优秀的男子,相貌又俊美,武功也不低,还会女红会煮饭,怎么可能喜欢自己这个连酱油醋都分不清楚的大老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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