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是半夜响起来的,与此同对面那天空中,从雾气上面开出一朵朵烟花来。 一直站在河边那瞭望塔上的白亦初甩下令旗,一声喝起:“出发!” 但见瞬间无数整整齐齐的军队,乘着一艘艘小舟,飞快地进入浓雾之中。 原来那谢离枯果然是没有辜负白亦初的期待,只带着三千人到河中心的时候,就全部下了船来,直接就泅水过去,先是凿了对面停放在河边的战船。 那船只一漏水,自然是引得对方一阵惊慌失措。 他们早前一直都盯着那雾气浓郁的水面,哪里晓得这人竟然是从水里来,所以当时既是要忙着修船补漏处,又要防备着这水里忽然冒出来的人影。 但事实上,那谢离枯当时并未将船只给彻底凿穿,反而是掐着时间,等着他们的人都隐蔽得差不多了,船只也才漏水。 他们就趁乱上了岸,摸入那就扎在芦苇丛中的营地里,直奔粮草营。 也不怪那牛满山都不喜欢他,觉得才此人杀气过重,他当时从芦苇里钻出来,立即就挥动着长戟,便将那些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敌军扫去,如同砍那烂瓜菜帮子一样,任由那血溅三尺,尸首分离,眼皮也不眨一下。 很是清瘦的一个人,却带着一股猛力,若是那天生神力的商连城在此,只怕也要高赞他一声! 他这个人打仗,其实是从来没有什么计划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赢。 也是这个想法,让他就算是前面刀山火海,也是没有半点惧色。这样的精神和力量,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己方,使得他身后的人都一下士气高涨。对方同样是被影响到了,但多是被吓到。 尤其是看到他这面色波澜不惊,底气十足的样子,便有那胆小怕事的以为河对面的叛军已经全都杀过来了,于是边慌忙逃跑边高声大喊着:“河对面的叛军杀来了!”一时间敌军就溃不成散。 所以这气势上,占了一大截。 加上战鼓声又起,信号从天空中不断地炸开。 还在帐中的将领急急忙忙披甲迎战,发现不过是小股势力后,才松了一口气,正要整顿军心,哪里晓得河对面真的来了援军。 白亦初的大军最终便以这样的开场方式进入吴州,踏入真正的江南地境。且只以这谢离枯的三千人冲锋在前,便赢得了这一场胜利,俘虏两万五千多人,砍下了将领头颅,将其掳来的良家女子百名皆放归家去。 那谢离枯如今也是底气十足,十分不屑地踹了那将领的头颅,“比起我等,他倒更像是叛军。”他们这些半路起家的所谓‘叛军’,可没去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也是这一战,他的能力被证明,接下来进入江南,多的是水战,白亦初也能顺理成章启用他为将。 那牛满山和公孙家兄弟俩,也不敢再小看他一分了。 白亦初得了他,也断了让商连城等人来此的心思,那头还有个李木远虎视眈眈,商连城他们这些甲字军将领留下来,他也好安心。 而此刻的灵州,杜仪果然已经将那李木远之事,全权交托给了那公孙曜与萧十策几个甲字军的将领。 然后自己则继续处理这十方州等地的后续,安定民生。 他很坦然地跟姜玉阳说:“你看,那行军打仗的事情,还是要他们,我最多能做的,便是这些个琐事了。” 姜玉阳是不赞成他这话的,“若非命运捉弄,便没有眼下这大虞的分崩离析,少主正是最合适那盛世之主。” 不过姜玉阳觉得,也没事了,天命所归,兜兜转转的,少主生了在那山村中,老天爷便将这霍将军的儿子给他送了过去。 这打仗的事情,自然也就不要少主来操心了。 只不过仍旧是有些担心李木远那边,“萧将军他们那里,真不必去管了?” 杜仪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你要相信阿梨。”齐州,快乱起来了。 姜玉阳不解,阿梨也不管这个事情,怎么扯到阿梨的身上来了?正欲要问,忽然想起阿梨去了奇兰镇,就很纳闷:“阿梨这个时候去奇兰镇作甚?” “谁知道呢?”杜仪摇着头,仿佛是真的什么都不晓得一样。 周梨怎么可能去奇兰镇?那里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但挈炆和柳相惜都在,难道他两个人还处理不得么? 却不知此刻的周梨已经在临渊洼里了。 那陈慕比从前长了些肉在身上,像些人样子了,他看到周梨来,一点都不意外,反而问她:“见了十三娘么?” 周梨摇着头,“还没顾得上。”她如今作一小厮装备,脸上那莫元夕用花汁液染了些灰褐色的粉涂在上面,整个人看起来黑黝黝的,又粘了几个痦子,眉毛也粗粗的,的确没了从前的那明媚模样,倒像是个又黑又瘦的丑陋小厮。 一面问着陈慕:“你如今觉得怎样?” “有贺先生在,这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陈慕说着,另外将一张黄纸递给周梨,“这是十三娘这段时间查出来的,我们一个都没动,且将不少图纸故意泄露给了他们,想来如今已经带回齐州去了。” 周梨这会儿也懒得在骂他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李木远如今就在这全州,不见得能回齐州去。”只不过他那几个舅舅都非寻常之辈,也是野心昭昭,更何况李木远还有几个小儿,他若真死在了全州,只怕景家那几个舅舅立马就将李木远的儿子扶持起来。 所以齐州几个州府想要像是此前杜仪手底下那些人所言,抓了杜仪就能拿到,那就是痴人说梦。 陈慕虽在这临渊洼里,但外面的消息自然是从未断过,因此周梨考虑的这些,他和贺知然那里也想过了。所以才大大方方将改过的图纸任由他们带回去齐州去。 “孝蓝怎样?”他问了一句,到底是自己的媳妇,又有了身孕,还和自己一样中了毒,因此是很担心的。 周梨倒是没想起罗孝蓝如今怎么样?反而是想起陈夫人那乌青的眼睑,哭笑不得:“也是难为大家了。我早前要是没去丰州,我一定劝你们,做戏而已,犯不着如此认真,可怜你祖母和你娘,只怕这一阵子都没睡好。”但她还是想吐槽,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陈慕咧呀咧齿,“她说想要骗过对方,自然是要先将自己骗过去,不然如何叫对方信服?如今就差找个好机会和我娘她们决裂了,我听说我大嫂也快到了,是个好时机。” “不行。”周梨想都没想就出言拒绝,“她有了身孕,不能去齐州。” 陈慕摇着头,“来不及了,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下次再想蒙骗他们,怕就没这样容易了。”他看周梨沉着脸,生怕她会去阻止,只着急起来:“阿梨,杀李木远不难,难的是齐州的景家,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如果景家不倒,杀了这个李木远还有第二个李木远,阿初在南方,也许现在已经跟朝廷的军队遇上了。” 而齐州离灵州如此之近,他们极有可能和李晟暂时签订条约,转而来一起对付灵州。 所以越是拖下去,对灵州就越是不利。 现在景家主动来人,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周梨此时此刻只想骂一句疯子!她不过是去了丰州一阵子,这两人就私自做了决定,连商量的人都不多找一个。 不过幸好,有贺神医,陈慕身上的毒已经解去。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罗孝蓝去齐州,“我替她去,贺先生也擅易容术。”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吃点丹药,也弄出一孕相来就好了。 但是陈慕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这身高,怎么作假?” 这就很伤人,周梨一下就泄了气,瘫着肩膀缩在那可自动按摩的椅子上,“你这样说来,我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当时也不知你何时从丰州回来,我们俩这计划里也没你啊。”陈慕倒是坦然得很,又劝着她说,“正是孝蓝那里有了身孕,才更能将他们信服,得过一阵子,图纸虽是已经到手,但是没有我,他们必然是做不出来的,到时候该拿孩子来要挟我,我就可以顺利成章带着我的团队去往齐州了。”那一阵子也只是为了避开那两个暗卫。 那两人也是无孔不入,也就是他夫妻二人在床上的时候,她们才不会盯着。哪里晓得这本意是在床榻间商议详细计划,哪里晓得真就有孕了? 他说到这里,就有些为难了,“就是不知道那时候萧将军他们可是已经得 了空,若还是在同这李木远纠缠,我这个里应外合的法子就行不通了。” 周梨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叹气道:“你两个就不擅长这些个计谋,偏要学人家,如今也是弄得骑虎难下不说,还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我也是无语了。” 话虽是如此,但仍旧要将这计划各处漏洞给补全了。 一面细细总结了一回,不过就是罗孝蓝的表姨母派人找来,她如今是那二国舅景世安的宠妾,又生了儿子,所以也是替她儿子谋划,便想在这些事情上来争个脸面。 恰好那段时间,临渊洼里混来了细作。 两人便合计着,想利用罗孝蓝这表姨母的关系,接触到那景世安,从而从齐州内部来下手,将整个齐州的权力中心瓦解掉。 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是对方也不好糊弄,一下就投诚了他们也不信,也就是弄出这些周折来,可对方仍旧是小心得很,一面许给罗孝蓝无数的好处,一面又暗地里给下了毒。 罗孝蓝那边还好,借着怀孕之事不断催吐,毒倒是解得差不多了,倒是陈慕这边,要不是周梨上次从这里路过看他那副鬼样子,借机拿他和罗孝蓝之事来做说辞,把那贺大夫请过来,周梨是真怀疑陈慕是要任由这毒入他五脏六腑了。 只是贺大夫来了,怕是景世安那边也猜到了陈慕身上的毒已经被解去,那么将罗孝蓝带去齐州,的确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按理来,这个计划实在是乱七八糟的,所以那边到底对罗孝蓝信了几分,周梨也不清楚。只不过陈慕也说的对,到了这个时候了,若是放弃的话,下次不好找机会了,而且他俩这一阵子的苦头也白吃了。
542 首页 上一页 347 348 349 350 351 3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