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们不能怪自己,只能怪他们自己学艺不精,平日太懒散了,不然别人能活?为什么就他们受了伤呢?肯定原因还是在他们的自己的身上。他们要是有本事,就不会受伤,那自己自然是不可能抛弃他们的。 至于杀了他们,一来是帮他们解决痛苦,二来他也是担心,这些人活着,透露了他们余下人的踪迹。 所以,李司夜觉得自己都是被逼无奈的,那些人不该怨恨自己。 所以他快速地收回目光,狠狠地踢了一回马肚子,快速地逃离这战场。 可是即便他走远了,眼前还不断浮现出那些人的没有闭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死气沉沉的,叫他有些手脚发凉。 他甩着头,试图将这些人的身影都彻底忘却,可越是如此,那些人的面目就越发的清晰,让他忍不住有些恼怒起来,心想该一把火将他们都烧成灰烬才是。 而此刻战场上,云众山他们面对着仓惶逃走的李司夜,忽然带人将他们自己的残兵都杀了个干净,也是惊恐不已。 云众山难以置信地看着前面的一幕:“他们,他们是疯了么?”那些人不致死,更何况自己这里也没有追,李司夜完全可以带着他们离开救治。 可是李司夜竟然选择了这样粗暴残忍的方式来结束他们的人生。 牛满山两条眉毛也是拧在了一起,“这个狗头果然是万分该死!”可是他更想不通,这种畜生,怎么还有人肯追随呢?一面只和大家一起将尸体里还有气儿同伴们给搬出来,想着法子将人救活。 也是顾着救人,他们的目光没有在上面多做停留。 白亦初那伤并未伤及要害,叫他如今昏迷不醒的,是那如同黑雾一般的毒气,如今像是他这样中毒的人不在少数,牛满山和云众山也拿不定主意,这毒气是否会要命? 但许多人的伤势又迫在眉睫需要他们包扎,于是商议一二,打发了两个人跑去那村庄找人来帮忙。 哪怕晓得他们那一帮人,如今也是艰难,或是身上带着伤。 可现在他们的确是急需人手来帮忙。 然这些人还没到,半路上就遇着了从梦中惊醒过来的周梨。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醒来后,仍旧是不安心,非得要亲自来战场上看一眼,陈慕拗不过她,又正好快要天亮了,便只叫王洛清几人照看众人,挑了十来个小子跟着一起过来。 哪里晓得这半路上就遇着去往村庄寻他们帮忙的人,一听得白亦初受了伤,周梨那脚下生风,只快步地朝着那荒原处跑去, 这一路上脑子都是空白的,直至赶到了那荒原处,只见满地的尸体横七八竖地堆积在血泊之中。 云众山和牛满山两人已经将还有气的伤者们给搬到了旁边的草地上,一眼望过去,竟是多达七八十人左右。 周梨捂着嘴,拦住了那即将呼之欲出的哭声,心里劝着自己,这是好事,最起码他们这七八十个人还有的救。 但是却不敢去仔细看那血泊中还没来得及埋葬的尸体,里面不知道又有多少熟面孔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将眼泪给憋了回去,大步上前。 在众多伤者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衣衫被染得鲜红的白亦初,即便他也如同所有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一样,满脸血污,发鬓凌乱,但她还是能从这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大家都怎么样?重伤几人?”她一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一面问着旁边同样一身血腥味的牛满山。 “重伤者七人,只是他们中了毒的,我们还没摸清楚。”所以其实这重伤人数也不能十分确定。牛满山说着,一面朝白亦初那里看去,“他也中了毒。”忍不住骂起那李司夜的歹毒来,此前见他明明是不善言语的人,如今骂起人来,却是炮语连珠,还说那李司夜斩杀他自己的伤兵。 周梨听了一点都不意外,如今任何事情发生在李司夜的身上,都该属于常理了。 可是想到中毒,不免是心急如焚,见着陈慕他们也赶了过来,连忙问道:“我们的队伍里,可是有擅长医理之人?” 陈慕也听得去找他们的人说了中毒之事,只遗憾地摇着头,但又怕周梨担心,“我已经叫人骑马去灵州,你别急。” 周梨如何不急?白亦初他身上还有剑伤,不然的话周梨直接就带着他骑快马赶回灵州去。 可是他如今身上有伤口,如何能经得起这番颠簸? 这一日里,他们便在此处扎营了,除了要照顾这些个伤员,且还要将那战场上的尸体都给一一搬 来埋了。 起先牛满山是不愿意将那李司夜的人也一起埋了,可是后来听说着全州当初的瘟疫,就是因这些尸体无人处置而引起来的。 才不甘不愿的带人,随意往他们身上盖了些泥土,几个十几个埋成一堆,连个坟包都没有。 他想,这样比起那无情无义对待他们的李司夜,自己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翌日,确认过那李司夜果然是逃了,大家这边做了商议,不能在这里傻傻等着灵州的人来接应,于是和村庄里避难的众人汇合,穿过那九龙山脉的峡谷,往灵州方向赶去。 这期间那公孙澈也赶了过来,他的人马皆没有一个负伤,伤药也都全在,所以大大改善了伤员们的状况。 而中毒的众人,也逐渐醒了过来,只是浑身虚软难以动弹,云众山他们试着摸了脉,但终究是无法判断到底是个什么毒药,反正大家的脉象都虚弱得很。 周梨寸步不离地跟着白亦初,他醒来之际,第一个瞧见的也是周梨。 “阿梨,叫你担心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眼睛红肿得犹如核桃一般的周梨,心疼得想要抬起手给她拭去泪痕。 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力抬起手臂来。 周梨察觉他面色惊慌,只忙解释道:“那毒气未散,等到了灵州城一切就好了。” 白亦初虽不知这是个什么毒,但自己能感觉到,除了浑身虚软动弹不得,也就是伤口处隐隐疼痛,那想来这毒是没有多大的副作用。 因此也是安心了不少,只不过想起那日李司夜杀自己时候说的那些话,觉得其妙得很,便悄悄同周梨说。 周梨一听,心中大惊。 又听白亦初说,“他是否也是如同你一般,得了这黄粱一梦?” 只是醒来,发现现况并不如那梦中如意顺利,而他梦中的步步高升第一阶,就是在战场上冒领了白亦初的功劳,从此以后扶摇直上,一路是顺风顺水。 而这现实里,白亦初压根没去参军,他现在也没有像是那梦中一样,已是受万人敬仰,所以才含恨质问白亦初那些话。 周梨觉得极有这个可能性,但也是被气笑了,“他倒是理直气壮,如今还怪起你没去参军,叫他无法冒领功劳?好大好厚的脸皮!” 这算是她泪眼连连后,多日以来露出的一个笑,哪怕是叫那李司夜的强盗逻辑给气笑的。 可随后又担心起来,“我原本不解,他怎么忽然跑来这全州截杀我们的人,原来是得了这梦,晓得了他的命运是因你而出现了变故。”就是不知道李司夜这梦是和自己一样,只有一个梗概,还是细致无比? 倘若是事无巨细,那顾家和澹台家怕是要遭殃了。 想到这里,不免是着急起来,“他不会去找少凌他们吧?”
第111章 然而其实眼下的李司夜带着那些残军败将们, 一路丢盔弃甲逃命去,身后还有个分明也中了毒,却依旧精神抖擞提着剑在后面追他的晴儿。 哪里还有心思去找澹台家和顾家?眼下说句不中听的话, 他是有些自身难保的。 他不解,看着在背后穷追不止的晴儿,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那毒对她没什么用?按理这毒按照檀香姑姑所言,但凡吸入者,顷刻间浑身就会失去力气,任由人宰割的。 即便是侥幸逃了,可是越是运用内力,就越是死得快,最后会七窍流血而亡。 然而檀香姑姑没有告诉他, 要好生贮藏这些毒药才是, 不然很容易就会使这药失去原本的药效。 可那这几日里,全州一片几乎是阴雨连天,李司夜先是和云众山他们在泥泞里纠缠,因一开始就占了便宜,所以他没想着将这毒药拿出来。 后来即便是那牛满山和周梨的人加入战场,可他仍旧是胜券在握的,谁晓得那个在梦里本该上战场的白亦初, 竟然带人上门来自寻死路。 他的梦几乎是和周梨一样的, 只是些大事件罢了。可是却也清楚地将他正辉煌人生都全部展现在他的眼前。 但现实和梦里去千差万别,白亦初没有去参军,竟然跑去参加了科举, 而且梦里他那个本该就早夭的妻子,如今竟然也还活着。 本来他当时觉得那个梦是天方夜谭的, 可是待醒来后细细想,若是白亦初真去了那战场……只怕自己的人生真如同梦里一般路路顺畅。 所以他是责备怨恨白亦初的,心想他若是去了战场,自己的命运怎么可能如此凄苦?还要叫阿音和自己白受这么多苦楚。 明明是可以一路扶摇直上脚踏青云道,辉煌一生,都被白亦初毁掉了。 加上又见因白亦初带人赶来,他这边明显是有些力不从心,才想起将檀香姑姑给的毒药拿出来。 却不知道,那毒药经过这几日在他身上遭受这阴雨的洗礼,早就已经过期失去了原本药效,最多做到叫人浑身虚软几天罢了,根本没了早前能叫人七窍流血而亡的霸道力量。 也正是因为不晓得这其中道理,他那时候逃走,眼看着白亦初虽还气若游丝,剩下小半条命在,但也丝毫不担心白亦初能死而复生,几乎认定了他走上黄泉路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 但现在看到这活蹦乱跳的晴儿,不免是有些担心起来,又见晴儿好似那狗皮膏药一般,自己又实在是不愿意在她一个疯子身上浪费精力。 她这样纠缠不休,实在叫人心烦得很,只又取下背上的长弓,目光阴冷地瞄准了队伍后面赶来的晴儿。 晴儿的脑子时好时坏,但是心里有一个目的却一直十分清醒,那就是杀李司夜。 所以看到李司夜停住下来,她心中大喜,连忙加快步伐,却不想只听‘咻哧’的一声钝响,一支箭羽已经插在了她的肩膀上,鲜血立即就从伤口中迸放流出来,一时将那沾了不少泥泞的衣裳染得鲜红。 但是她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好似没有感受到那长箭贯入血肉的疼痛,反而像是被这一箭给激怒了一样,气得一把将那箭猛地拔出来,冲着那正在朝着自己瞄第二箭的李司夜投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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