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立即喊了朱嬛嬛过来,提笔一一给写下来,准备一一实验过后,编成一本农业百科。 这一听就是一件大事项,远比朱嬛嬛绣花或是给阿叶打杂做饭有意义多了。指不定往后上头还能留下自己的名字来,所以那女红一事,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兴趣。 这个编纂才是她的平生第一大事业! 阿叶这些天已经没有再摆摊了,早前是为了占人头,好叫这摊位热闹些,后来的确是她的手艺不错,得大家的喜爱,所以迟迟舍不得收了摊位。 但如今见着朱嬛嬛做起了正事,她自然也不能一直盯着这一点, 于是跑来找周梨,“嬛嬛能替大家编写这些,那我这美食一块,是不是也可以呢?咱们这屛玉县虽只是个县城,但地大物博,老百姓们又不单一,那食物上更是变化万千,一样的鱼也能做出多种口味。” 周梨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只笑道:“这是一件极其苦的差事,既然是要记下来,那就是要供给大家或是后世子孙们瞧的,一点差错是出不得,你如果一定要做,那可能得亲自去各地,而非在这城里听人说。” 便是朱嬛嬛收集来的那些关于农业种植水产饲养的各种妙招,都要先经过实验以后,才能真正的写下来编纂。 因此可能一辈子就只能做这件事情了,毕竟许多问题都需要用时间来实践证明。 这的确是阿叶没有想到的,她如果真要继续坚持做,那就意味着她要将她娘扔在这县城里,毕竟去外面四处奔波,并不合适将她娘给带着。 所以她还是决定在考虑考虑。 白亦初早前就和周梨提过那做试验田,改良稻种之事,如今随着城外的水田恢复亩数越来越多,他也将小苍山下面的水田征用,加之旁边又有果园河流。 然后交给了韩知意带来的那卢晋安。 这卢晋安也非什么路人甲,他父亲祖父,原来都是户部官员,管的也刚好是粮食这一块。 国库的粮仓,不管是哪位皇帝在位时,都是没满过的。所以卢家是将如何把这国库粮仓填满为毕生事业。 也是因为有着这一么一颗纯粹的心,当初他们卢家也义务反驳地接受了贞元公的许多建议。 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实验,就因为帝王的嫉妒之心,而惨遭横祸。 这卢晋安,便也是被流放到了别处,前两年才被杜仪给找到,后来便留在了韩家,在药圃里帮忙。 他是有些本事的,原本难以养活的药材,经他的几次栽培,也是适应了当地的土质和气候,都茁壮成长起来。 按理这么一号人物,该是将神农属交给他来管理才是,可偏他和那公孙溶一般,是个十足的社恐。 所以叫他管理神农属,到底是有些难。 因此才是周梨主管。 卢晋安对于周梨提出的农作物套种和鱼虾养在稻田防虫防害,也是十分有兴趣的。 其实在这本地,那南眉河边上,那些山民们就喜欢在稻田里养鱼。 所以这算是成功先例了。 不过如今周梨提倡养甲鱼等等,却是没有人这样做过,因此都要一一在小苍山下面的试验田里,由这卢晋安来带人做实验。 除此之外,还有朱嬛嬛从大家口中所得来的各种妙招,也都纷纷等着在小苍山下面做实验呢! 但周梨自己也忙,不能每一件事情都亲自同这卢晋安打招呼,如此一来,那朱嬛嬛便代替了她,每日骑着一头小毛驴,奔波与城中和小苍山之间。 不过是得了几日,她人就晒黑了不少,但却是每日都干劲十足的。 转眼便到了五月初,大家已经忙得忘记了原本的许多传统节日了。 主要也是因为忙顾不上。 毕竟这人手本来就短缺,不管是杂工或是管事,皆是如此。 好在这日,忽然得了好消息。 信是南眉河那边传来的,说是萧十策他们已经来了。原本是乘着那些强盗的小破船去,如今归来竟是三艘大船,且船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货物。 周梨听得这话,当晚是兴奋得觉都睡不着。 只连夜就和白亦初一起安排小船只,顺着清唛河去往南眉河,将那些物资或是人一一运送来城里。 那大船自不必多说,萧十策和公孙溶哪里有钱么?更不要说甲字军一队二队的卫大午和余江海了。 所以可想而知,顾少凌也来了。 小船如同鱼群一般,当夜就顺着水流,往南眉河方向去。 可即便如此,这宽广之地,少不得也是要三五天的功夫。 因此这段时间里,周梨也是心急如焚地等着。 只觉得这时间是万分的难熬啊。 如此端午也没顾得上过,那日早上起来,吃了个粽子,叫她姐姐往身上挂了个五彩的辟邪香包,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这段时间,景家街那边的订单终于是排到了她,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床铺。不过因衙门本来就不大,如今办公的地方都不够,所以她和白亦初挈炆他们,全都和在芦州一样,都回了周家这头来。 他们回来了,为了能有一口热饭菜吃,元氏和金桂兰苏娘子这一阵子,也不去下田了,每日就在家中打扫院落或是浆洗衣裳等。 但这最主要的,还是给他们煮饭。 而经过几天的考虑,阿叶到底是决定了,将此前那想法落实,哪怕是未来艰苦。 苏娘子倒是十分愿意的,她也从来不是那传统守旧的,所以即便知道女儿如果要记录完善各处的美食方子,会到处奔走风吹雨打,也大力支持。 转眼又得了三天,周梨骑马从小苍山回来,还没到衙门就叫萝卜崽手舞足蹈兴奋地拦住,“来了来了!” 周梨一下就反应过来,是去往南眉河的小船回来了,只赶紧掉转头直接去往南广场。 南广场上虽还有不少摊位,但这靠着河边的位置,已经腾空了出来,无数艘小船就整齐地排在河边,广场上已经堆放了不少粮食物资,以及站着些熟悉面孔。 看到顾少凌周梨一点都不意外,她意外的是玉笙烟。 “你怎在这里?”她惊呼出声。 那玉笙烟才来,一时也没看到那装束简单,头发如同南眉河那边山民一般挽起来的周梨,更何况周梨手里还撑着一把没来得及收的遮阳伞。 所以她听得周梨的声音,只四处寻,最后才发现周梨撑着一柄杏色伞就站在自己旁边。 “阿梨。”玉笙烟也是激动地叫了一声,只兴奋地扔掉手里的伞,抓起周梨上下打量,只觉得周梨瘦了黑了,“早前顾少凌和我说这里艰难,我是断然没有想到,不过这一路走来,我听得此处的老百姓们一个个都在赞扬你们,我便晓得在这里吃个什么苦,怕也是甘之如饴的。” 周梨的确是黑了不少,毕竟每日都在外面奔波,不能时时刻刻都戴着斗笠或是撑着伞。 不过并不影响身体的健康,也没有变丑,自然是能接受的,就是有些粗糙罢了。但这倒不是什么要紧事情,等过一阵子一切都上了正轨,便没有这样忙碌,那时候她也要跟莫元夕一般,每日换一套新衣裳,趁着自己好年华,怎么美丽怎么来。 然她还没顾得上回玉笙烟的话,就听得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这声音与玉笙烟那咋咋呼呼刚好是截然相反。 周梨只抬眼望过去,却见一身着素白衣裳的女子轻移莲步而来,纤细白皙的手指挑起斗笠上垂下来的面纱,那张和她声音一样温柔的面容就出现在了周梨的眼前,另外一只手抱着一大抱睡莲。 如果早前看到玉笙烟,她还能理解。那玉笙烟虽说和顾少凌各自都见不得对方,哪怕是遇着了也要吵打一回,但两人终究是拜了堂,本又是幼时的娃娃亲,如果不是一方坚定果断地要和离,他俩几乎这一辈子是绑在一起了的。 所以夫唱妇随,在这里看到玉笙烟,还能理解。 可见着这雅夫人石云雅,又是怎么个说法? 也不知是不是她那疑惑的表情太过于明显,有个陌生粗哑,却又好像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说:“是我要来这里的,省得上京那些女人们总在背后嚼舌根,惹我嫂嫂不高兴。” 周梨这才发现,石云雅身边除了她的嬷嬷之外,还有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一身火烧云红的劲装,头发高束,额头上戴着红色抹额,他目光如炬,但脸上还带着些对于上京的不满和怒火。 这里一下就猜出来了,这是石云雅的小叔子,上官飞隽。 长安侯死了后,他这个弟弟因是年少,帝王家并未让他直接继承兄长的爵位,只立了他做个世子。 虽说是成年后,爵位自然是他的,但是多年后的事情,哪个晓得呢?因此他们这长安侯府在上京里根本就不起眼,唯一叫人关注的,也是石云雅这个被庶妹所害,误嫁到长安侯府的年轻寡妇与公孙曜的那些旧情罢了。 “上官世子好。”周梨简单打了招呼,见这边人来人往的,大家还要往船上卸货下来,便领着他们到了广场边上的一处摆着小桌椅的摊位前坐下。 这是半月镇山民的摊位,她只要了几样估摸大家都能接受的口味,等那用石磨盘新鲜压榨出来的果汁送上,她才问起玉笙烟和石云雅,“此番你们来是长住的么?上京那边,又是作何安排的?” 石云雅知道她担忧什么,只温柔耐心地解释着:“飞隽不愿意待在上京,阿溶又说这里是一处世外桃源,你二表哥那边便帮我们做了安排,只说我携了飞隽去往山庙里替他兄长祈福三年。” 她说到这里,眼里闪过几丝失望之色,“皇城那边,早就想着法子,如何将长安侯府的爵位收回去。早前都在看着我,指望我这里出点什么岔子,只是我每日都在府上闭门不出,你二表哥又在芦州。” 所以从她身上没有寻到破绽。 因此这一次她说要带着上官飞隽去山庙里,皇城那头巴不得呢!只确认了他们果然进了山庙,这才放心。 这样一来,上官飞隽是真的远离了这上京的圈子,在山庙里待了三年出来,不管文武上,他都不可能有什么建树了。 只不过石云雅将这话道给周梨,显然是没有将周梨做外人来看了。 周梨有些能理解她,毕竟白亦初不就是因为太过于出众了,才被打发到这边陲之地来的么。 如果白亦初不是霍轻舟的儿子,真的只是周家的一个小赘婿,可能他是前途无量,能让李晟安心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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