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初闻言,不禁两手摊平,“罢了, 她高兴就好, 反正到了屛玉县,那些厚实的衣裳,也穿不了几件。” 挈炆只在一头低笑着, “她怕是早料到你不会说个什么,才这样放心大胆的。不过阿梨也着实是个厉害的了, 我想过她会买些庄稼种子,却没有想到,她连活牛羊都要买着带回去。”听说那些蛋,也是到了那边要用来孵小鸡小鹅的。 一面瞧着那泱泱大群,“万幸有景翁他们这些人。如今想来,也是上天定下的缘份,在全州遇到的难民不少,唯独是就和景翁他们结了伴,相互信任,这一路上也多得他们的帮忙,不然任由咱们是长了七脚八手,也是忙不过来这许多食物的。” 几人说着,又看着这庞然大队,不免是想起了那话本子里的某位公主远嫁到番邦去,也是带了许多种子牛羊匠人。 他们本来还缺匠人的,却偶然从景翁口中得知,他们这景家村,祖辈原来是炼金的能手,以前他家的老辈们,还到灵州来炼过金。 灵州多年前是有一处金矿的,不过早就挖空了去,听说为此坍塌了不少地方,伤了许多人。 富饶的灵州,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逐渐当初帝王富贾们的视线,被边缘化掉。 但这都是成年老旧事,莫说是周梨他们,就是景家村的青年辈份们也不知晓这个事情。 只听景翁说,他也是小时候跟着长辈们一起到过灵州。 金矿虽然是没有了,但是这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他们还是一直记着,唯独是缺个实际操作的条件罢了。 不过这项手艺终究是没有地方用得上,自然是无法解决他们的生计,因此后来他们村子又因得天独厚的环境,捡着四周现成的大竹林,学起了那竹艺来。 如今那一根竹竿到了他们手里,可变换成桌椅房屋,或是小到一只蝈蝈。 反正也是无所不能了。 周梨听说的时候,只觉得是遇着了宝。 大队很快就出了十方州,彼时这队伍已经庞大到头瞧不见尾,布满了这蜿蜒的道路。 如此可是辛苦坏了大家,也万幸是周梨乃一细心之人,不但给大家备了棉衣棉裤,连那手套鞋子也没有给落下,所以走在这寒风凛然中,众人也并不觉得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学城 因要赶路,这边也不缺粮食,也是两餐变成了三餐。 又过了三日,便是到了灵州的州府衙门。 按规矩他既是经过,便是车马劳顿,也要去拜见这位上司大人的。只不过如今队伍庞然,自也是不方便随意停驻,更何况那许多牛羊在身侧。 因此商议了一回,由着公孙溶的队伍先陪着周梨继续往屛玉县方向走,韩玉真也一起随行。 这样就他和挈炆带着萝卜崽,到时候三人轻装上路,快马加鞭能追上他们的队伍。 因此,这进入灵州州府衙门的,便是他三个人。 也是一路匆匆,三人跨着马,各自背着一个小包袱,便直接在衙门口递了拜帖。 这灵州同十方州一般,处处都透露着一股的陈旧味道,街上的道路虽看得出来,本地州府大人已是十分尽力修葺了,但因为常住人口实在是少,两旁的铺面都是稀稀落落的,没有全部开满,绝大部分都是紧锁着门窗。 瞧那生锈了的门环,只怕是几年几代都不曾开过一次门呢! 如此这长街一眼望过去,竟是清冷不已。 见此光景,萝卜崽心忧万分,“这州府尚且如此,还不晓得那屛玉县是什么光景呢?” 别说是萝卜崽,就是白亦初也是隐隐担忧,但既已是授命到此,也是坦然接受,只朝他安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片陌生的土地城池在我们的努力下变得繁荣昌盛起来,岂不是更有成就感?” 挈炆听得他这话,不禁失笑起来,“你何时和千珞一般,学着给人灌起这些个鸡汤来?” 白亦初正要说什么,只见那衙门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玄色儒袖圆领袍子的中年男子,国字脸神仙胡须,生得白净,腰间挂着一把佩剑,瞧着像是从那道观画卷里抠出来的人物一般。 他走出来只一眼就断定出哪个是白亦初,朝他打躬作揖,“某乃灵州知府罗大人身边的师爷萧十策,拜见白大人!” 白亦初只觉得这人的名字略有些熟悉,但一时间也不起是何处所见?当下只忙着同他回礼,一头介绍着身后二人,“这位是挈炆,我的师爷,另外一位乃长随萝卜崽。”萝卜崽这个名字,大家想过改的,毕竟他大了,但是曾经埋怨萝卜崽字数多笔画多的萝卜崽却不愿意改了。 挈炆和萝卜崽也纷纷朝那萧十策见礼。 萧十策的目光却是一直都停留在白亦初的身上,里面透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兴奋。“白大人请!” 一番寒暄完毕,他只亲自做了这引路人,将白亦初一行三人,请去了书房见着罗又玄。 罗又玄已经是古稀之年,他的眼睛里,见过贞元公和霍轻舟波澜壮阔且又短暂的人生。 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四朝元老,也看过了这个朝野之上,几代帝王的更迭变换。 白发白须的他,见了白亦初,心有万万分的激动,显然已经知晓了白亦初的身份,只移动着那垂老的身躯过来。 白亦初哪里敢?且不说他是上司,便是这年纪,也要敬爱有加。 当下只忙迎上去将人给扶住:“大人小心。” 却叫那罗又玄一把抓紧他的手,“万万没有想到,我罗某人此生还能瞧见霍家的孩儿。”一面打量着白亦初,十分喜欢,“果然是个好孩子,难怪被打发到了这边陲之地来。不过孩子你也不要怕,老朽在这里将近二十年的光景,好得很!” 白亦初早就从韩玉真那边晓得,这罗又玄是个什么人物,年轻的时候,也同自己一般,是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当时也是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只不过这过于耀眼辉煌的人,很是容易就将上位者的光辉所掩去。 所以蒙尘是必定的。 因此罗又玄的这一生,可谓是命运多舛,哪怕经历过四位帝王,他仍旧是不得重用,到了最后直接就被流放到了这灵州,叫朝廷不管不问了。 他只见白亦初三人一身轻装,更是心疼不已,忙问着那萧十策,“可是叫人准备了饭菜?” “已是好了,可要请过去先吃饭。”萧十策问着。 罗又玄连连点头,不由分说,只将他们三个喊去旁边的小厅房里吃饭。 这时候又才看朝挈炆,“我知晓你,只是可惜了你父母,经历了那千难万劫,却是终究没能再一处,实在是叫人遗憾得很。” 这才谢过拿起筷子要动手的挈炆忽然怔住,一时也是失了态,只忙站起身朝罗又玄急切地问道:“大人知晓我父母之事?” 罗又玄不解,似乎不知道作为孩儿的,难道还不晓得他父母的事情么?即便当年许多外人不得而知,但这挈炆到底是临安公主的亲儿子啊。 就在他的疑惑中,白亦初看出了端倪,只朝着罗大人解释着:“他少时与我一般,也是受到了重创,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也是万幸遇着姜云长先生,把他救下。” 罗又玄这时候似才想起来,“我倒是忘记了,你二人也是我们武庚书院的,姜云长如今可还好?早几年我便劝着他放弃,或是直接到灵州来,他总是舍不得那方寸之地。” 这话又使得白亦初和挈炆一次惊讶,尤其是白亦初,他是熟读了那武庚书院藏书阁里先辈老师们的各种书籍,却是不曾晓得,原来这罗大人,也是那武庚书院里出来的。 一时满是愕然,“大人也是武庚书院的学生么?” “正是,只不过年少顽皮,惹了不少祸事,实在是怕戴累了书院,只从中除名出来。不过即便如此,我这骨子里,仍旧是流着武庚书院的血液啊。”罗又玄的那些所谓祸事,只怕是自己为官之后,因初入朝堂,刚正不阿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吧。 不过当下挈炆最为在意的,是他父母之事,只急忙趁机问:“大人可是方便,与我道一二我父母之事?” 罗又玄却是一声叹气,“其实你不记得了,反而是好事情。” 可是作为人子女的,怎么可能不愿意知晓父母之事呢?挈炆只再三请求。 那罗又玄才缓缓道来。 原来当年他父王乃迦罗国王子波觉.阿鹿,到我朝游学,认识了少年活泼的临安公主,陛下也是有意结亲。 当然迦罗国乃西域千万小国之一,将公主下嫁,到底是他们高攀了,所以也是许了许多黄金。 那迦罗国,最不缺的,也就是黄金。 本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两人好事将成,却没有想到临安公主却被人劫走了。等找回来之后,人却是已失去了清白之身。 但好在那迦罗国的王子波觉.阿鹿并不在乎临安是否为完璧,仍旧是要以此前约定好的礼节迎娶她回伽罗国做王子妃。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他们的盛世大婚给掩盖了过去,一年后波觉.阿鹿登基继承王位,次年临安公主生下王子挈炆。 这一切看着都像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却不知那国师大人何时与我朝人来往,且得了其暗中相助,几年后伺机毒杀了波觉.阿鹿,临安公主带着挈炆被迫逃回朝。 说到这里,罗又玄不禁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那时候陛下已经派人去接,却不曾想,这快要到我朝地界,临安公主却忽然被人劫走,你这孩子也因此丢失。”虽说陛下这一辈子是做错了许多决断,但对于临安这个女儿,他还算是极好的。 挈炆听完这些话,只垂下眼帘来,可惜那比中原人还要长的睫毛却怎么也掩不住他眼眶中的泪水。 白亦初伸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上以作安慰。 挈炆只将心底的悲伤压下去,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最起码,我的梦没有骗我,我的父王母后,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而并非李晟所告诉他那样,被迫嫁到迦罗国的。 萝卜崽也没有想到,挈炆的身世是如此艰难,也连忙说道:“挈炆哥,你也别担心,有朝一日我们会找出凶手,替你母后报仇的。” 挈炆颔了颔首,仇一定要报的。 席间一阵沉默,直至那萧十策开口问白亦初,“韩玉真怎不在你身边?” 这话不免是叫白亦初一时戒备起来,“先生认识韩先生?” 萧十策唇间划过一抹笑意,“自是认识,他多半以为我已经死了吧?也是了,当年将军一走,我们这些人,也没有几个能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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