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初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当下只叫他去,自己也和挈炆回了马车这里。 周梨心急如焚等着,见他两人回来,忙问:“如何了?” “人说要商量,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白亦初回着。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那老翁就托了那边在等着答案的萝卜崽来传话,说是愿意的。 白亦初闻言,当下只叫了挈炆公孙溶,一起去那队伍中。 将他们的户籍都给一一拿到手里来,明日便打发两人随着挈炆,捧着白亦初的官印直接去他们的县里,将这户籍一次性给办了。 老翁这会儿心中已然是默认将白亦初作为主家,便也是掏出内心话来,“老朽是一把年纪了,不怕死,只不过这哇哇啼哭的娃儿,托生到了我们的村子里,我们却不能不顾他们的生死性命。思来想去的,眼下活命才是最重要,卖身做奴,其实又算得了什么?说一句胆大妄为的话,我们不也一直是天子的奴才嘛。” 白亦初这时候才明白,老翁要去商议,竟然因为误会了自己要将他买来做死契的奴才。 不过当下也没有忙着解释,只道:“老先生放心,既然是将满村人的性命都交付与我白某,自当是不会辜负。” 老先生当下又细细道明了他们姓甚名谁等。 因他说话行事,都是有些样子的,听说还认识几个字,白亦初便称他为景翁。 如此这般,他们队伍隔日又掉头,叫景翁组织着,跟在白亦初他们的车队后面,周梨这里也是腾出了三辆车来,供给他们村子里的孩童使用,叫了两个身体单薄的妇孺一起在上面,既能照顾,她们也能修养身体。 景翁先是觉得使不得,他们如今既是奴才,怎么能上主人家的马车?更何况这小的也做不得什么事情,还不知道要白吃几年饭才能给主人家看牛放马呢! 所以也是几番拒绝。 白亦初如今正在前头和挈炆商议着分道,他直接带两个人去景翁他们地方衙门将户籍迁走。 周梨听得景翁不愿意叫孩子们上车,便下了马车来,走到跟前同他说道:“叫他们上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小孩子又穿得单薄,到了那车里到底是能遮风挡雨,也免去路上惹风寒之忧。” 景翁一听,到底是心疼孩子们,因此便诚惶诚恐地同意他们上车去,只叫那照顾的妇人千万小心,不可脏了马车等等。 一头又是对周梨这个夫人千恩万谢的。 此举不免叫周梨觉得这景家村的人,真真是淳朴老实,不过些小恩小惠罢了,他们就这样记挂在心头上。 只不过队伍里多出这许多人来,周梨也操劳了不少,幸好大家都是勤快人,到了饭点也是不用周梨这里吱声,各自见什么忙什么,没有一个懒人。 便是一开始最不同意的阿叶母女,也觉得真真是捡了宝,得了这一帮勤快人。如今又迁了户籍去往屛玉县,到了那边土地宽广,只要他们是勤快,是不会饿肚子的。 唯独是有些担心这全州既是闹了灾荒,那粮食怕是价格不低。 果不其然,到了前面的县城时候,一打听粮价,果然是高得吓人,也亏得车上还有些粮食,紧着点吃,是能撑到离开全州的。 所以周梨也没有花这冤枉钱。 而这个时候,挈炆已经将这景家村村民们的户籍全都更换成了灵州屛玉县的。此处的官员只觉得他们是魔怔了,那屛玉县已是糊口艰难,白亦初还要弄这些个要饭的去,准备一起饿死么? 景翁他们发现了每日饭菜骤减,便晓得是因为他们这七八十人的队伍,连累了人家四十人不到的队伍,便和周梨说,接下来几日他们吃一顿就可。 但叫周梨给拒绝了,仍旧是每日保持两顿,有一顿还是吃干的,带着些肉干。 此举让景家村的人觉得,真是遇到了神仙主人家,竟然为了他 们这些个穷苦人,也一起跟着挨饿。各自只教育着自家孩子,往后可要千万效忠主人家才是,不可做了那背信弃义的人。 毕竟他们这一路从村子里逃难出来,旁人都见他老弱妇孺,只想欺负拿捏,唯独这白公子和周姑娘好心肠。 而这接下来的路上,也遇着是了几波山贼匪徒,都是那灾民们一起汇聚而成的。 周梨是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看到一人抵万军之势,虽说这些山匪都是不成气候的灾民聚集而成,但在公孙溶带着的那二十人面前,竟是犹如土鸡瓦狗一般,瞬间就瓦解土崩,丢盔弃甲一散而去。 原本公孙溶见周梨和白亦初带着这些个景家村的人一起去屛玉县,便想着这些灾民聚集而成的山贼都是青壮年,到了那边正好做劳力。 也是有意给劝说一并带回去的,只是叫白亦初拦住了,“不可,这些人虽是被逼无奈才做了这营生,但我见他们面貌奸恶,没有几个面善的,若跟随队伍,怕是要日日防着,到了屛玉县那头,也不见得愿意安家乐业,肯听我们的安排。” 公孙溶不解,“可他们都是青壮年,是极好的劳动力。”屛玉县不是正好需要人么?就这样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周梨走过来正好听到他二人说话,见他疑惑只笑着解释道:“屛玉县的确需要人,可他们无家无业,到了那边心无任何牵挂,怎么肯安定下来?我们眼下也许不了他们多大的利益,所以想叫他们心甘情愿同我们走,怕是不可能的。” 而景家村的这些青壮年,他们虽都各自带着老人妇孺,看起来的确像是带着些个累赘,可这样才像是过日子的人。再何况,不管是人或是物,如果只单一一样的话,做什么也是成长不起来的。 所以屛玉县也不单只是要青壮年劳力,更需要女人孩子。尤其是那孩子,才是屛玉县的未来。 公孙溶没有想到这一层,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他是军营里长大的。如今听了周梨的话,若有所思,“原是如此。”因此也断绝了这心思。 如此这般,队伍也是顺利地越过了全州,进入十方州地境。 十方州还是如同十年前一般一成不变。不似那芦州那样,短短几年里,颇有一日千里之势。 也是如此远将十方州给甩在后头,成为这西南第一州府,这就不知道为何,无形中就叫十方州的人对于芦州人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憎恨。 而到了十方州后,这边物价正常了许多,周梨和白亦初这里也是分工明确。 粮食短缺不是一天半日了,所以白亦初和挈炆去置办这接下来路上的粮食,周梨则领了苏娘子殷十三娘她们去买办些布匹,再称棉花。 天寒地冻的,景家村的人虽穿了好几层,但都是秋夏两季的叠在一处,并无棉袄,是抵不住寒意的。只怕当初只顾得上逃命,那大水来时,都给冲了去。 所以既然是做了好人,自是要顾全人家性命,毕竟大头粮食都出了,这身衣裳还舍不得吧? 但话虽如此,这到底是八十来号人,所以棉花都是一百多斤。 景翁起先只晓得包了这一处客栈小住,是因为要去置办粮食,却没想到粮食还没回来,却有铺子里送来了棉花和布匹,他哪里还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果然等周梨回来,只叫了景翁来:“屛玉县虽是在灵州境内,有的地方千年不见雪,四季如春,但咱们还要在十方州走个七八天,到了灵州去往屛玉县的路上,最少也是十来天左右,总不能叫大家就这样凭着一身正气抗冻,劳烦您老去请了族里会针线的都过来,咱们抓紧些,把棉衣给缝出来。” 景翁听到她的话,已经是热泪盈眶,但也晓得周梨是不喜欢叫人跪拜的,只忙应了,一头擦着眼泪去将人都喊了来。 没有跟着去买粮食的男子,即便是不会这缝补的针线活,但也叫景翁喊来学着铺棉花。 大家分工合作,那裁剪的裁剪,铺棉花的专门铺棉花,穿针引线的穿针引线,流水线制作棉衣居然效果奇快。 周梨还想着,这么多人的棉衣,怕是得最少三天才能逢完,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就完工了。 虽是不怎样好看,但好在防寒,一个个穿上新衣裳,那脸颊都红润了许多,干劲也十足。 白亦初那边粮食也置办好了,于是也是提前启程。 不过因为灵州因为已是属于边陲,许多在别的州府习以为常的物件,那里即便是有,但价格也昂贵得很。 周梨也是费心思打听了一翻,加上萝卜崽和街上的乞丐总是能马上打成团,确定好了那边什么东西珍少,因此从十方州这里,一路上她是七七八八买了不少东西。 小到绣花的线和女人用的香粉胭脂纱巾,大到一群牛羊。 也亏得是如今有景家村的人在,不然就叫他们这原来的队伍,如何能带得了这许多东西? 死物到底还好,绑上车马就好,可那些鲜活的牛羊群,就难了。 每日白亦初都是叫那牛羊叫声给吵醒来的,只有些哭笑不得,同挈炆和公孙溶说道:“这自古以来,拖家带口上任的不少,但是像是我这样带着牛羊上任的,怕是头一个了。”
第76章 公孙溶瞧了一眼这队伍前后的牛羊, 和白亦初说道:“小舅,小舅妈还买了不少鸡蛋鹅蛋呢,就置放在那几辆马车里。”公孙溶仍旧是社恐, 但是面对着白亦初他们几个,想是因为熟悉了许多,因此倒不曾像是此前那般, 说话吞吞吐吐的。 与他们一起坐在马背上的白亦初一时扯住了缰绳,只顺着公孙溶所指的那几辆马车看去,“她买这许多鸡蛋作甚?”这一路上虽是严寒,但是待翻过了紫萝山脉,那边就是阳光普照,炎热如夏。 如此,那鸡蛋怎么能放得长久?更何况这路上如此颠簸…… 公孙溶见他陷入了沉思, 似乎也是猜到了他心里想什么, 只又说了一句:“在里头垫了谷子呢!倒也不怕蛋碎了。” 白亦初松了一口气,“还好,我就怕她将衣裳都垫在下面呢!”毕竟那几辆马车,有两辆装的,可不就是这些衣裳的箱笼么? 哪里晓得公孙溶又说了一句:“衣裳也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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