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白亦初想,如果是自己靠着本身的话,还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能接受得了这件事情所带来的打击呢! 是阿梨让自己又重新对人生和未来充满了无尽的期待。 韩玉真不知道公子怎么又忽然‘活过来了’,只疑惑地看着横梁上方忙碌着织网的蜘蛛,十分不解。 但见他们两个小夫妻搂在一处,便没有多待多话,自己默默退下了。 白亦初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接下来几日倒是安心地待着皇城里降旨。 周梨肯定不能叫他闲坐着的,只拉着他去街上茶馆里喝茶听书。 秋猎之事,涉及天子,大家是不敢太过于多讲,所以将军府的风波,又重新给翻了出来。 但是和真正的版本却不一样,毕竟周梨还和莲姨娘有所来往,因此知晓将军府里的最新情况。 顾少凌也觉得这说书先生天马行空的,竟然还说起什么鬼神来,便觉得没意思,几人换了一处临河的清净小茶楼,顾少凌就迫不及待地朝周梨追问,“你不是有将军府的第一手资料么?那玉郎不是叫霍建安给阉了,怎么听说霍海棠还同他成了婚?” 周梨刚要开口,那许久不曾见到的崔亦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赶巧了几位,不介意我坐下吧?” 事实上他说这话的时候,屁股已经放在顾少凌旁边的椅子上了。 顾少凌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个摸鱼大王倒是好意西,也就是阿初和挈炆他俩老实才愿意容忍你。” 崔亦辰对于这个旧事重提,颇为不喜,“这也怪不得我,我最多就耍耍嘴皮子,谁晓得非要将我安排到翰林院去,那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字,我就觉得头昏眼花,请了病假这是一点不作假的。” 白亦初充耳不闻,毕竟这崔亦辰当初在翰林院里偷偷看那一类禁书,可不嫌弃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甚至还嫌写得少了。 崔亦辰说罢,只朝白亦初看过去,满脸的诧异:“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在编纂上犯了错,这实在不应该啊?我听几个内行人分析,就怪你前些日子跑去将军府住了几天,沾了那府上的邪气,脑子蒙了脏东西,如今才遭了秧。” 周梨听得这话,忍不住‘扑哧’笑起来:“表外甥你哪里听来的这话?” 崔亦辰是要唤公孙冕的夫人崔氏一声表姑,周梨随着那崔氏一起这样喊他,倒也没有错。 但崔亦辰顿时脸就成了一张倭瓜样子,满脸不欢喜,“咱不带这样玩的,上次不是已经说好,各论各的么。”那次公孙家的家宴时,在崔亦辰的强烈要求下,他觉得已经谈好了,他们不会拿自己做小辈的。 可周梨却笑道:“那是你单方面的决定,我们当时可没点头。” 崔亦辰争辩不赢她,见着顾少凌又在一头笑,气得伸腿踹了顾少凌两脚,“你也莫要太高兴,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不晓得宁安侯也要喊霍将军一声师叔么?” 他口中的霍将军,自然是白亦初的父亲霍轻舟,而非如今人在豫州,却家宅不宁的霍南民。 霍轻舟虽然是自己的姐夫教出来的,但另外还拜了师父,而他的师兄又收了当年和他年纪相逢的宁安侯做徒弟。 于是就有了这乱七八糟的辈份。 顾少凌当然知道,不以为然,“那又如何?阿初跟我各论各的。”说完还讨好地抱起白亦初的手臂,“阿初,是吧是吧。” “嗯。”白亦初颔首,但却嫌弃地一把无情推开他靠过来的头。 崔亦辰见此,这脸上才带了几分笑,只朝周梨交头接耳问:“方才听说你知道将军府第一手消息,我也想知道霍建安那蠢货怎么想的?将霍海棠嫁给了一个阉人?还是霍海棠真的如同她在戏本子里写的一样,不管那玉郎变成什么样子,他对玉郎的爱都至死不渝,自己去求的霍建安?” 至死不渝?那不至于。周梨摇着头,“她怀孕了。”霍建安本就憎恨霍海棠把将军府的脸面都全然丢尽了,所以知晓她怀孕后,第一反应不是将那腹中的野种打了,而是听从了莲姨娘的话,将她嫁给了玉郎。 用莲姨娘的话说,这是成全霍海棠,正好能体现出将军府对于玉郎的宽容,也能展现出霍建安这个兄长对于霍海棠的疼爱。 可不是嘛,满足了霍海棠想要跟玉郎生死相依的梦想。 只不过事实上,霍海棠年华正好,那玉郎却是个阉人,如今没了那宝贝儿,更是没了半点作为男人的底气。 两人怎么可能还能像是当初那般蜜里调油得幸福快乐?更何况还少了那份偷偷摸摸的刺激逾越作为调和剂呢! 再有,两人还叫霍建安听从莲姨娘的劝说,他二人成亲后,就打发出了将军府,把马氏名下在城中一处的铺子给了霍海棠做嫁妆,叫两人就自己求生去。 这无疑是将霍海棠和玉郎架在火塘上烤,钉在是耻辱钉上,叫他们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就时时刻刻提醒着大众,那日他们俩是怎么衣不蔽体被绑着游街的。 当然,也顺带整个将军府。 但是霍建安的脑子,此刻只想着怎么能报复霍海棠,又能得好名声,才不会去仔细想这些。 而周梨当初承诺了高嬷嬷,会让流翠和她那小孙子光明正大风光回将军府,所以如今莲姨娘已经和流翠联络上了。 两人就准备将霍建安这个蠢货弄出将军府,而届时已经真正掌握了将军府大权的莲姨娘,就帮着流翠和她的小儿子,一起从众多庶子里杀出重围。 当然,莲姨娘可没有那样好心去帮流翠母子。她只是太恨了,势必是要叫霍南民这个将军府不安宁,所以现在对她来说,这点报复还不够,将军府也不够乱。 她也如同当初所言那般,在给覃氏和马氏看病抓药上,十分舍得,贵重的药材人说要,她二话不说就叫府里拿银子,直接买最好的来。如此没有人说她一句不好,还夸她是真孝顺。 可莲姨娘还嫌那汤药上花的银子不够多呢!她就是要整个将军府都败完了才甘心。 所以那帮姨娘庶子争个头破血流,抢个空壳子作甚呢? 不过这些细节,周梨是不会同大家说的,也没有什么可言的趣味。只简单说了那霍海棠和玉郎的事情,就跳了过去。 各自探讨起未来。 崔亦辰不想待在翰林院那样沉闷的地方,所以病假能请多久就请多久。 白亦初大概率会被下放,甚至是无品阶。 他在翰林院编纂的时候故意出错,算是自己给了李晟表明了自己无心贪恋上京权力的信号。 当初他那卷子,李晟是万分喜欢,殿试那一日,更是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将来要重用白亦初。 所以现在他怀疑了白亦初,自然是不可能再重用白亦初,但证据没来临之前,他也不能无端降罪白亦初,不然岂不是打脸当初说过的话? 不如白亦初趁着他还没有所谓的‘证据’之前,就直接犯错,也好叫他顺理成章惩罚自己。 只是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李晟是执意下定决心不留白亦初,还是会顾及着一些情面,不过将白亦初下放罢了。 现在大家都在等。 这是最难熬的,自然也是不可能一直瞒着公孙府那边,毕竟白亦初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再去翰林院了。 所以这日回来,却见着公孙曜的马车就在门口。 周梨和白亦初相视了一眼,心道这该来的还是要来。 果然,一进门便从萝卜崽口中得知,公孙曜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别担心。”白亦初见着周梨眼里的忧心忡忡,只轻声安慰着,然后进了书房里去。 周梨和顾少凌则在外等着。 也不晓得白亦初是如何 说服公孙曜的,里头倒是安安静静的,公孙曜出来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有大起伏的波动,反而语重心长地拍着白亦初的肩膀,“你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就放心了。”又看了一眼在院中等着白亦初的周梨,“好好待阿梨,不然你再也遇不到她这样的待你的人了。” 这话白亦初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甚至是只要周梨愿意,他都可以将胸口的血肉剥开,叫周梨看一看他那颗真心呢! 公孙曜到底是整个燕州的巡抚,还要每日上朝,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所以都没留下来晚饭,只说要直接去衙门里办案子。 周梨和白亦初这里也没有强留,送他到门口,见着马车远去了,两人这才关门回来。“二表哥既然知晓,那姑姑那边,他应该会帮我们想法子。” 白亦初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便是他姑姑霍琅玉那里了。霍琅玉到底是有些年纪了,年轻的时候又因母亲和弟弟夫妻之死而遭受重大打击,本就已经无法再承受白亦初出事的。 但有了公孙曜那边循序渐进地一点点告知,想来多少是能起些作用的。 就在白亦初的不安中,十月初上旬,吏部那边终于下了旨,白亦初这个有着三元及第、天子钦点、霍轻舟独子的无数光环少年郎,终于是被派任为灵州屛玉县县令。 灵州地接十方州,与周梨他们的老家离得其实听着是不太远,中间也就隔了个十方州罢了。 可事实上灵州的地貌版图,远是十方州和芦州两个州府加起来也比不得的。而这屛玉县自然也不小,且还属于灵州最边境上,临靠着一条名为南眉的河流,河流的两岸住着以水为生的山民们。 而这些山民根本就没有经过教化,周梨当初在芦州的时候,就听说这些山民们吃生血肉的事儿,且他们女多男少,还处于女系社会,女子瞧中了哪个男人,就给那个男人一片精致的孔雀羽毛作为信物,然后那个男人若真有心,就在天黑后拿着那支羽毛,顺着女人给他留下的绳梯,爬上女人的树屋。 但男人却不会在女方家中留下,以后女方生的孩子也不属于他,更不要他来抚养,那个孩子自然会有女人的兄弟们帮忙。 家家皆是如此,寨子自古以来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绵延。 这有些像是周梨那个世界的摩梭族走婚,但又不完全是。 越过了这些山民们,在往后就是延绵不觉的原始丛林,听说林中多瘴气恶兽,毒虫鼠蚁,甚至还有那水桶粗的大蛇,恐怖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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