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没提许家给银子的事情,只连连点头称晓得了。 于是周老太也没再多管,反正晓得不是被休就行。 如此,周秀珠娘三也就这样在家中安定下来。白亦初学堂里回来,将当日所学教给周梨的时候,周梨也将许青苗喊过来一起学。 不指望她能成个才女,但好歹认识几个字总是好的。 周秀珠和元氏一起下地,得闲时候做些女红,赶集的时候元氏上街去卖,这日子倒是轻松。 最重要的是,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行事,两个孩子也自由自在,也没人欺负,肉眼可见,两个孩子都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胖起来。 许青苗性格开朗了不少,小树还学会走路了,也开始张口说话。 这日周梨和周秀珠从辣椒地里回来,正琢磨着捂在草木灰里的红薯现在已经抽了苗,得明儿一早趁着有露水,全部剪了去种在辣椒地的空隙里。 那辣椒本来就是和土豆套种的,如今土豆挖了,那空隙里的地又闲赋下来。家里就这么点地,自然是没有闲着的道理。 两人商量着到门口,却没像是往日那般,能听着许青苗带着弟弟玩耍的笑声,姐妹俩颇有些诧异,急忙加快脚步推门进去。 许青苗虽然年纪小,但那股勤快劲儿是镶在骨子里的,这会儿正坐在院坝里分拣土豆。 刚挖出来的土豆,还是要稍微晒上一两天,然后大小分开装筐,人吃大的,小的便用来喂猪。 许青苗这会儿就拿了小板凳坐在那里分拣,小树也蹲在她旁边,虽然不懂,但也跟着姐姐有学有样。 只是姐弟俩这出奇的安静实在诡异,周秀珠正要开,便见着从厅里走出来的熟悉身影。 周梨瞧见了里面走出来的许二德,心说真是稀客,一面暗地里朝她姐周秀珠看过去,果然见着周秀珠眼里的欢喜之色。 但周秀珠心里虽是高兴的,可转头一想,自己带着孩子走的那天,他送也不送一下,而且这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也不能看一眼。想到这里,心里那点欢喜也没了,话自然也不好听,“你来作甚?别是今日才想起你是有家室的人?” 许二德干干一笑,“你是知道的,家里一向忙,我前阵子又送成文去县里,又给他找房子安顿,耽搁了些日子。” “姐夫还去了县城呀,那今儿来看我姐姐和青苗他们,可带了什么礼物回来没?”周梨想那许二德可是他们亲爹,都这么久都没见着了,不该是想念得紧么? 可为什么两个孩子能不动如山在外面干活?也不进去陪着许二德呢? 周秀珠闻言,倒不是在意这礼物不礼物的,只是觉得许二德在许家人的事情上,总是愿意那样上心。 可又有些想不通,就算自己不是许家人,可两个孩子总是留着他们许家骨血的吧?他今儿来了,就算两个孩子和他许久不见生分了些,他就不晓得哄哄么?跟一尊菩萨爷一样坐在厅里。 而许二德叫周梨这一问,脸上肉眼可见浮起一抹尴尬,“我想着这乡下也不缺什么,就没带。” 不缺什么?就两个孩子和周秀珠那身破衣烂衫,都不如这村里人穿得像样。如今娘三身上的衣裳,都是周梨拿钱扯布重新做的。 “那姐夫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么?”周梨继续问。 许二德却只冲她笑了笑,没答话。转而乞求地看朝周秀珠,“我同你说几句话。”
第30章 周秀珠也有些话想问许二德, 也就答应了,“阿梨,我到后院喂鸡。” 周梨应了声, 只走过去将小树抱起来,不想坐下却见许青苗冷冷地望着她爹许二德的背影,不免觉得疑惑, 小声问着许青苗,“你怎么了?” 许青苗回过头来,小脸皱成一团,“小姨,你们没回家的时候,我爹到处在院子里转,眼神鬼鬼祟祟的, 和二舅婆一样。还问我们平时吃什么, 问我们的新衣服谁买的。” 许青苗到底是孩子,她爹问起,也是为了赌气,让他晓得在小姨家里过得比在许家好,所以实话实话,每隔一天就能吃一顿肉,而且鸡蛋现在几乎每天她和弟弟都能吃上, 衣裳也是小姨扯布裁的。 她说完后, 发现他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表情让她十分不喜,隐约觉得像极了阿初叔说的算计二字。 所以此刻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周梨, “小姨,我爹不会也变成大坏蛋, 想抢小姨的东西吧?” 周梨有些诧异,心想莫不是许二德这次回来,是想往自己这里掏钱?他做什么春秋大梦?又看着许青苗,心说这孩子果然是没白养她,谁对她好就向着谁。 “别担心,去把手洗了,跟弟弟玩会儿,小姨给你们烙饼吃,一会儿吃完了,再带你们一起去给元姨婆送午饭。”元氏在田里给秧苗薅草,中午是不回来吃午饭的。 听到要吃饼,白面揉的团子,还要加上鸡蛋和小葱花,许青苗一下就馋了,当下高兴不已。 见她欢喜,一知半解的小树也跟着拍手叫好,“吃饼饼!” 周梨这去揉面烙饼,周秀珠领着许二德到后院后,果然开始烧火煮猪食。 许二德有些局促地站了一会儿,一面左瞧右看的,“阿梨一个小姑娘,如何操管得了这个家,只怕岳父留给她的,其实不止那几两银子吧。” 周秀珠一听这话,顿时无名火便从心里升起,也带了几分防备,“你今天来作甚?”若是看孩子们,怎么空着手就来了?说到底怕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吧? 许二德本来还纠结怎么开口的,但如今周秀珠主动问起,也连忙趁机道:“成文在县城里,让一位绸缎商相中了做女婿,只不过人家的姑娘金枝玉叶,咱也不好把人娶进门一起到这乡下过穷苦日子。” 听到他这些话,周秀珠不免是追忆自己曾经做姑娘时候的闺中日子了。那时候谁还不是个金枝玉叶?十指不沾 阳春水。要不是从前和许二德老爹早定了婚事,自己也不可能嫁到许家,过这糟心日子。 她压下心里的怒火,“所以你们打算怎么着?再城里买房还是怎的?” 许二德见她没生气,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买房肯定是要买的,只不过家里四处搜刮也是攒不够的,所以我才想着,来阿梨这里看看。”说罢,目光扫视着满院子的家禽牲畜,“咱成文马上就要做秀才老爷了,这银子算是管阿梨借,年底一定还。” 周秀珠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笑自己刚回来看到许二德时,心里竟然还对他升起几许期望来。 许二德也不是真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眼下见周秀珠眼底浮出的冷笑,以为她不同意,连忙道:“你放心,肯定会还,你们若信不过我,马上我就能画押写下欠条。” 然而随着他这话说出口,周秀珠的笑也不仅仅是存在于眼底了,而是真实地笑出声。 许二德见此,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只觉得周秀珠怎么变得这样疯癫了?而且说话也不如从前那样和蔼。便想莫不是都是那周梨教坏的? 但当下有求于人,也没去说周梨的坏话,而是垂着眼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周秀珠,“秀珠,你晓得我这人最为老实愚笨,比不得大哥能精打细算,又不像是三弟那样会读书,替咱许家光宗耀祖。一家子里就是我最没用了,如今家里遇到事情,我总该站出来一回了。” 周秀珠完全被气笑了,“你怎么会没有用呢?没有你,你大哥的精打细算也没用武之地,你弟也没机会读书不是,所以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了。” 这个妄自菲薄,还是昨儿白亦初回来教周梨和青苗时,她在一旁听了学来的。 不想许二德脸色却陡然一变,像是被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气急败坏地看着周秀珠:“你什么意思?你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觉得我许家全靠你不是?” 周秀珠虽有些害怕忽然变得凶恶起来的许二德,但憋着一口气,也是不吐不快,“难道不算么?” 随后只听‘啪’地一声,周秀珠整个人都摔在灶火旁边的小柴堆里。 她捂着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许二德,这是成婚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动手打自己。 曾几何时,周秀珠想许二德虽是愚孝,但好歹是孝顺的,对自己就算不够关心,但和别家的男人比起来,他最起码不会朝自己动手。 可现在她忽然就幡然醒悟不过来,不是许二德不会动手打她,而是从前的她太过于顺从,从来不敢将心底的那些话和疑问说出口。 许二德也有些惊讶,他真没想打周秀珠。可谁叫她嘴欠的。 然就在夫妻俩互不相容的对视中,忽然一阵孩子的哭声贯彻云霄。 小树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只怕刚好看到他爹打了他娘,然后给吓着了,就‘哇’地一声哭喊出来。 厨房里的周梨隐约听到声音,忙叫在洗葱的青苗:“让你放着别动,我来,你快去瞧瞧小树是不是摔了。”可是她又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后院那里传来的。 到底不放心,只将灶膛里的火给熄了些,连忙擦着手和许青苗朝后院赶去。 这会儿周秀珠已经从小柴堆上爬起身将小树抱起哄,只不过孩子仍旧在哭,她脸上那红肿的巴掌印也十分醒目。 许二德沉着脸站在猪食锅旁边,虽然有些后悔不该动手,毕竟今日是来借钱的。但心里又不愿意承认自己错,只觉得都是周秀珠活该的,自己是个男人,她怎么能说自己是靠她呢? 周梨走过穿堂,一眼就瞧见了周秀珠脸上那醒目的巴掌印,她想都没想,也没安慰周秀珠,直接从周秀珠身边路过,顺手捡起墙根下的扫帚,喊了一声“阿黄”! 许二德看出来了,周梨要为她姐出头,但一个小丫头片子,以为拿个扫帚就能动自己了不是? 可他不知道,周梨手里的扫帚只能算是个辅助工具罢了,真正的攻击在于阿黄。 黄狸花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直接就扑到了许二德的脸上,打了许二德个措手不及。 周梨也趁着这功夫,拿扫帚往许二德身上招呼。 等许二德甩开黄狸花时,已经结结实实挨了周梨一顿打。 许青苗也不知究竟在许家过的什么糟心日子,这会儿看到周梨帮她娘出气,她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捡起猪食瓢也跟着一起打。 哪怕那人是她亲爹。 许二德终究是发了狂,但不敢动手打周梨,只一脚将许青苗给踢开。 那一脚周梨看着都疼,可许青苗却像是没任何感觉一样,轱辘一下就爬起来,继续打。
542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