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的钱二老都会攒起来,还是攒给何似飞的。于是何似飞只能从一些实际的角度出发,尽量让二老日子过得舒服些。 何家人口少,便没盖那种几进几出的宅院,就简简单单的一进院子,不过庭院很大,养鸡、种菜都行。 入门右手边是厨房和一个带地窖的储藏房,左手边是两间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厅堂,同样,厅堂右边是爷奶的房间和一个浴房,左边则是何似飞的房间和书房。 何似飞早早写信回来说老师和余管家会来小住几日,二老将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桌椅板凳都擦得光可鉴人,桌上摆着应季的应季的石榴、橘子,还有黄瓜。 余明函道:“两位有心了。” 爷爷奶奶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您能来家中,才是让家里蓬荜生光。” 何爷爷觉得发妻好像说错了这个词,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正确的,便只好跟着笑。 家里没有井,何似飞回来后便主动承担了体力活儿,给老师打水沐浴。 何爷爷担心这个天洗澡会冷,稍微烧了一点点地龙,让浴房能暖和不少。 如此周到热情的照顾让余明函心中十分温暖,他就知道,能养出似飞这样孩子定是和善人家。 连中小三元何秀才回乡的消息翌日便迅速传遍了十里八乡,不过何似飞早有准备,他同时还说了高中喜宴定在九月初二,近期自己要侍奉二老,读书准备乡试,暂不接待来客。 不然,就以周围父老乡亲们热情的程度,何似飞这些日子怕是别想看书了。 何似飞是掐算着时间,一共带了三十六本‘杂书’,打算在这几天看完。 看杂书时不需要像四书五经那样全神贯注、不断誊抄总结,杂书对何似飞来说更像是消遣。因此,他在同余枕苗学习如何办喜宴时,每日的练字和锻炼也不会落下。 在村子里锻炼自然不像县城中那样,还得稍微注意点形象。反正周围都是乡亲,他当初瘦巴巴病怏怏躺床上的样子大家都见过,何似飞便没了那些‘形象包袱’,穿上普通的短打,将袖口绑紧,腰间扎着巴掌宽的布带,再次换上草鞋,头发高高绑在脑后,就能从家门口一路跑到田埂里,之后在田埂绕一圈,观察一下农作物的长势与自己看的《农桑辑要》中相不相符。 因此,虽然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事情也做得很杂很多,但因其强度没有四书五经、思辨总结那样大,何似飞觉得浑身十分轻松。他甚至在跑步时看到村子里有老人敲锣打鼓,自己还上前学了下。 从此,何似飞每日跑步,都要过去学一会儿敲鼓。
第105章 村里人擂鼓讲究的是声势壮阔、喜庆热闹, 经常搭配的拍档只有铜锣。因此,比起其他乐器来,没有旋律、音阶等约束, 稍微提点几句便可轻松上手。 但也仅仅是‘上手’而已。 真要敲出绵密、雄壮的鼓点,除了得掌握好节奏外,对擂鼓者左右臂膀的协调程度以及力量大小也有颇高要求。 一个字,练! 故此, ‘擂鼓’可真能称得上是‘师父领进门、学艺在个人’。 这会儿秋收刚过,村中老人们得了闲, 没事儿除了抽烟唠嗑外,便是约三五好友敲锣打鼓练练手。 村中青壮年忙完秋收还得做些其他活计来补贴家用,平日里没闲工夫学这些;少年人则是学两下就被更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也坚持不长久。故此, 何似飞过来学习擂鼓,老人们俱十分开心。 他们本就喜欢活泼的少年, 加之何似飞还是上河村建村以来的第一位秀才老爷, 心中对何似飞便是又喜爱又敬佩, 教的自然更加尽力。 傍晚回家后, 还迫不及待跟自家婆娘孙子一顿炫耀:“瞧瞧,秀才老爷都跟我学擂鼓呢!” 余明函也听说了此事,他倒没拦着,只是说:“君子六艺, 擂鼓为‘乐’。不过,日后若是参加宴会, 还得学点被文人们追捧的清朗高雅之乐。” 毕竟, 在自己有绝对的话语权之前,还是得先随波逐流, 不然就成了特立独行的跳梁小丑。 何似飞笑着道:“学生晓得。只是最近在书上闻‘北有一地,名为安塞,男女俱善鼓乐’,不禁想到咱们瑞林郡境内,倒是鲜少见人擂鼓,好不容易村中有大爷善鼓,便想学一学。” 余明函心道:也就是少年人,才见着什么新奇的都想沾一沾。 他道:“确实如此,北地不像南方,干旱,山高且阔。鼓声震撼又悠长,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大家以此来代替喊话、传递信息,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地风俗。” 至于他们南方,小桥流水,溪边人家,说话都带几分绵软,自然学鼓的就少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几声公鸡打鸣,余明函话锋一转:“这鸡天亮了打鸣,高兴了打鸣,饿了还打鸣,老夫看它兴许是饿了。” 说着,立即举步去喂鸡。 刚开始何家爷奶见余老去喂鸡,吓得忙说他老人家坐着歇息便好,后来见余老是真的喜欢喂鸡、捡鸡蛋,并且捡鸡蛋手法还颇为老道,一看就是曾经被母鸡‘教训过’,练出来的。二老这才放心的任由余老自便。 何似飞看着老师留给自己的背影,摇头失笑,自个儿也转身回去练字了。 日子在指尖悄然流淌,起初村里人见到同农户打扮别无二致的何似飞还会无比惊讶,后来见他对乡亲们的态度就和他的打扮一样——一点也不端着。就像之前还没去县城读书时一样,一个个对何似飞敬佩中又添了不少亲近。 “何家大郎就算是穿着这衣裳,也比其他后生俊俏,人家身上有那种书卷气!今儿个大郎在道上见了我还管我叫李三叔嘞。” “我方才瞧见他蹲在地上看黄瓜长势,乖乖,他也不嫌地上那些土,真跟别的秀才老爷不一样。咱们何大郎日后要是当官了,一定是顶顶好的父母官!” “诶,三婶子,你跟何大娘关系好,你去问过他们给大郎打算定哪家亲事没?” “我说李娘子,这个你真的别想了,十四岁的秀才公啊,连中小三元的!日后估计还要去京城见皇帝的,那不得配个天仙似的姑娘啊?” 问话的李娘子还是颇为执着:“我家姑娘去当个妾也成啊,日后大郎飞黄腾达……” “哎,哪有娘亲把姑娘推出去当妾的?李娘子啊,打消这念头吧,我实话跟你说,何大娘跟我说的是,似飞的婚事得由他老师帮忙相看。他老师什么人?那可是京城回来的官呢!” 李娘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有人继续道:“明儿个就是喜宴了,我猜啊,到时那些县城中的老爷都会来。到时你看过后,要还不打消这念头,你就自个儿去问何大娘。” 翌日亥时刚到,何似飞已经睁开眼睛,片刻后,他家的公鸡果然开始打鸣,何似飞应声而起。 今儿个举办喜宴,他自然不能再穿粗布短打,而是换上了书生长袍。 何似飞点了灯烛,收拾好床铺后开始盘发。 自从他考过县试后,便算有功名在身,不用扎双髻,而是同普通书生一样,将头发上半部分拢起,盘好,再用一指宽的长带将其固定。之所以不能把头发全然盘起,是因为他尚未满二十岁。加冠后才可将头发尽数盘上。 此时距离先帝驾崩已过五月,早过了‘百日内不得穿鲜衣、奏欢乐、办喜宴’的期限,故此,今日的喜宴是合乎礼法的。 何似飞身上衣服是稍微亮眼一些的绀青,与少年人明亮的眼睛和灿烂的笑容相得益彰。 其实,当时在布庄内,余枕苗本想选绛红、绛紫等喜庆颜色,但是因为何似飞担心他不认识去镇上布庄的路,便同他一到过去。 ——这是何似飞觉得自己近几日做的最明智的决定了。 要不是他跟来了,喜宴上他就得穿红戴绿的出场了。 待天光大亮,何家门口已经搭起了十来张桌子,厨房里更是围拢了五六个厨娘正在忙活,院子里鸡肉、鱼肉、猪肉摆了三大盆,旁边还有各式各样的蔬果。 余枕苗早早在村口接待来客,还请了几个小孩子为来客指路,何似飞则在自家大门口迎接。 “恭喜何相公!” “恭喜秀才公!” “恭喜小三元啊!年少有为!” 来人道贺声络绎不绝,何似飞回礼的也十分周到,毫无差错。这等‘哪些人该坐何位’的事情,余枕苗都提前跟何似飞商量过。 这会儿即便何似飞不大认识前来拜访的乡绅,但在看到他们拜帖上的名讳后,心里也大致有数。 说实在的,举办宴会这种事实在繁琐至极,尤其登门之人不仅是熟悉的乡亲邻里,还有镇上早已成名的秀才,更有一些家中良田千顷的大户和里正等官员。一个安排不好,可能就会得罪人。 要是没有余枕苗,何似飞觉得自家人肯定应付不过来。 不过来客着实有些多,何家二老和何似飞三人根本招待不过来,幸好陆英、沈勤益、周兰甫等人早早到来帮他招呼。 就连周兰一也带着陈竹过来了。 陈竹本想去厨房帮忙,不过被何奶奶拦住了:“好孩子,你都成亲了,快去坐着歇会儿。” 就在所有人都落座后,余枕苗亲自带着一个人过来。何似飞远远只瞧见一袭月白长袍。 沈勤益小声嘀咕:“这人怎么看起来稍微有点眼熟。” 待到来人走近些,周兰甫当即吃了一惊:“是县学学政大人!” “真的是学政大人,我的天,快快快,别让他看到我,不然又要念叨我话多,成日在县学里不好好学习,光知道拉人谈话。”沈勤益急忙掩面。 陆英嗤笑:“晚了,过来了。” 在场已经落座的众人中不乏有认得这位县学学政的,连忙起身打招呼:“学政大人!” “什么,县学的学政大人居然亲自前来吗?” “还能有假,何小郎君已经迎上去了。” “还是何秀才的面子大啊,学政大人亲自登门,这是要邀请何秀才去县学吗?” 学政大人确有此意,他笑了笑,道:“来得有些晚,给诸位添麻烦了。” 后面落座的人有些不大清楚学政大人的地位,同桌的其他人立刻热情解释:“就、怎么说,跟咱们县太爷能平起平坐呢!” “方才我听到县太爷和夫人为何公子送上帖子道喜已经惊讶到无以复加,这会儿又来了学政大人,何小郎君真的一飞冲天了啊。” “那可不!” 一场喜宴在学政大人到来之时达到高潮,随即在觥筹交错中缓缓谢幕。 何似飞诚恳的对几位同窗道谢,甚至指端并拢,微微欠了欠身:“多谢诸位兄台,没有你们,似飞怕是要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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