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睡觉偶尔还要带上其他朋友。 陈云尚目光直直的看向何似飞,何似飞不闪不避。 他冷笑道:“陈竹是我家的下人,既然似飞表弟说我累着陈竹,不然,你把陈竹买下,让他伺候你,你看如何?” 这么快就上钩了。 何似飞感觉自己还没开启嘲讽大招。 这个时代的书生还真是死要面子。 方才对外界一直没多少反应的陈竹嘴唇颤抖,指尖在影壁边缘崩得毫无血色,下唇已经被他咬的出血。 陈云尚他怎么、他怎么还要用自己来侮辱何似飞! 腥甜逐渐漫入口舌,陈竹几乎感觉不到痛,他只是惦记着自己没做完的那双鞋,眼中泪水迷朦,他早早就准备着要给何似飞做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可他还没做完啊。 在一片恍惚中,陈竹听到何似飞说了两个字:“好啊。” 在场众人,无论是心存死志的陈竹,还是那些觉得陈云尚把人用得太过的朋友,亦或者是完全在状况外只顾着自己臊得慌的高成安,听到这两个字,全都愣了愣。 何似飞又说:“既然如此,陈大哥开个价,我买下阿竹哥的卖身契。” 他说的是卖身契,不是买下陈竹。 陈云尚目眦尽裂,鼻孔排气,当着好友的面,不好出尔反尔,道:“五十两。” ——即便是在县城,这个价格都足以买下两个容貌姣好的通房了。 “成交。”何似飞想也不想的答应。 他前些日子买书,正好去钱庄兑开了那百两银票,现下径直掏出五十两的银票来,说,“还请陈大哥将卖身契给我。” 陈云尚骑虎难下,他的好友们则一个个目光呆滞——别说,就算是他们这样的出身,能一次性拿出五十两银票的都不多。 漆黑天幕上的星子随着天色逐渐趋于明显,门外行人不知何时各自归家,院内众书生簇拥着身怀五十两巨款的陈云尚出门,小院里重新归于寂静。 何似飞将陈竹的卖身契还给他,准备回屋清点行囊。 经此一役,他是跟陈云尚再也住不到一个院子里了,打算在外面先住几天客栈,凑时间给赵麦掌柜雕刻好那答应了他的东阳木雕。
第39章 对于买卖小厮而言, 一般的庄家户就算有些闲钱,也不大敢买。不是因为舍不得钱,而是因为自己就是泥腿子, 还要买人来伺候,会在村里惹人非议。 因此,以何似飞现在的身份而言,买卖小厮是会被人说道的。 不过, 这也仅仅是非议罢了。 再说,要是他能正式启蒙, 这些‘说道’自然会迅速消弭。 陈竹今儿个肯定是睡不着的,他拿着何似飞给自己的卖身契,整个人如在梦里,不真实的感觉一层一层从心头向上翻涌。 可这卖身契又是如此的真实。 他不识字, 但他认识自己和陈云尚少爷的名字,更别说, 几个月前父母将他送到陈家时, 陈管家就是拿着这张纸让他按手印的。这上面还有他的手印, 真的是他的卖身契。 上面有一层新墨, 划掉了‘陈云尚’,改写了另外三个字。 这是方才陈云尚自己在气头上写下的。 那三个字陈竹不认识,想来应该是何似飞的名字。 陈竹呆呆地想,似飞将他的身份文书交还给他, 是让他恢复自由身么? 对于如何赎身,陈竹以前在陈家伺候陈云尚的时候, 听府里的丫鬟提到过, 好像是拿到自己的卖身契后,要去官府重新办一张身份文书。 毕竟, 他现在的身份文书上写了一个‘奴’字,这倒不是打入奴籍,仅仅代表他是别人的家奴。 陈竹眼泪不受控制的滑出眼眶,顺着清瘦的面颊,最后从下颌处一滴滴落下。 他哭了好一会儿,还是带着这张卖身契敲响了何似飞的房门,少年人青涩的嗓音传出,“门没锁,进来。” 此前陈竹不曾进过何似飞的屋子,即便他把何似飞当弟弟看待,但到底男子和哥儿有别,这一点他一直注意着。 现在,听到何似飞的声音,陈竹心里擂鼓一般剧烈跳动着,缓缓踏入。 何似飞背对着他在收拾行囊。 陈竹呆楞住,一腔话语全被堵在嗓子眼儿,到口边只剩下一句:“似、何少爷,你、你这是要出门?” 何似飞转身,他方才将陈竹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是给他冷静和沉默的时间。 毕竟,不管是谁,经历过陈竹这样的事情,心里都不会平静。有人陪着的话估计会更加拘束。 不过,何似飞并没有给陈竹很多时间,如果等他收拾好行李,陈竹还在外面哭,他就会让陈竹先去收拾行囊,等会儿到了客栈再哀伤。 陈竹这个人是非常柔软,但他的坚韧显然超过了何似飞的预期。 他在何似飞收拾到一半时,就止住了哭泣。 “少爷,这卖身契……” 即便知晓陈云尚他们今晚不会回来,但何似飞到底年纪小,这会儿精神已经不济,没有悉心一字一顿的引导陈竹,只是说:“阿竹哥,卖身契就放在你那儿。但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去官府给自己更改身份文书,现在时机还不大成熟。我这么说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我觉得你心里是明白的。你既是爹娘卖给陈家的,那他们能卖你一次,就能卖第二次。我暂时应该会留在县城,你如果愿意,便跟在我身边,你现在名义上虽是我的仆从,可我不会真将你视作下人。只要你身份文书上不是自由之身,你爹娘的手就伸不过来。等到日后你……等你之后想明白,不会轻易被人伤害时,便是时机成熟之时。” 说到后面,何似飞原本想说“等你自己之后能独当一面”,但这句话说出来,可能会引得陈竹恐慌。 毕竟这世道从来不让女子和哥儿去独当一面,所有人都教他们当男人的附庸品。 陈竹听完他说这么长一句话,眼泪几乎又要下来,他原本只是随意用袖口一抹,才发现自己眼泪越流越多,只能继续擦。 他明白何似飞少爷的意思,何似飞少爷是想要护着他,不被爹娘二次卖给别人。 何似飞少爷怎么这么好啊。 可何似飞越好,陈竹就觉得手里这卖身契越烫,他的手甚至都颤抖起来,他很想将这卖身契交给何似飞,他不要自己拿着,他不要再恢复自由之身…… 但陈竹又不敢不遵从何似飞的话。 陈竹这辈子没有忤逆过谁,唯一一次还是因为陈云尚要带他进青楼。 可对于何似飞少爷,他的任何一个要求,自己都不想忤逆,都想顺从听话。 何似飞见陈竹捧着卖身契不说话,整个人微微有些诧异,他盯着陈竹看了一会儿,才明白陈竹的想法。 说到底,还是何似飞的思维和想法与这时代人格格不入。 他自己喜欢自由,便想将卖身契给陈竹,还他自由;可对于陈竹而言,好像不大向往自由。 思想的转变不可一撮而就,还是得慢慢来。 何似飞上前两步,将卖身契从陈竹手里接过,折乐几折后放进自己的行囊中,再转过头时果不其然看到陈竹安心的目光。 “回去收拾行囊吧。” 陈竹立刻答应。 他们俩的东西不大多,当时从牧高镇来县城,马车里主要装的还是陈云尚与高成安的行囊。再说,何似飞将奶奶做得烙饼吃完后,剩下的行囊就更少了。 陈竹则因为最近买了不少针线布料,收拾起来比较麻烦,何似飞将自己的行囊放在脚下,自己靠着墙边休息,并未催促一句。 等到陈竹收拾好,何似飞已经打了个小盹儿。 陈竹出来,轻声叫了一下何似飞,见他初睁眼时稍带迷茫的神色,心头猛地一跳。 ——只有在这时,才能从何似飞身上看出他青涩的十二岁少年的样子。 陈竹心理无端泛起点点轻微的欢喜,只有他见到了这样的何似飞少爷。 何似飞眼睛睁开后,理智再次回笼,他看了看陈竹的行囊,估摸着自己帮他分担一部分,两人一趟正好背完。 于是,即便陈竹说自己可以不睡,过来多搬几趟,还是被何似飞否决了。虽然这里是治安好的县城,但晚上出门还是得多加小心,两人至少是个伴儿。 夜风带来一阵凉爽,似乎连心里的枷锁都吹得松动一些。何似飞和陈竹脚步都轻快起来。 他们俩背着行囊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县城里最大的悦来客栈。 其实他们还途经了几个小客栈,但何似飞觉得自己和陈竹都算‘弱势人群’,遇到一个成年男人,他们俩都得被‘撂倒’,还是选择住大店,安心。 正在柜台前打盹的小二听到门口有声音,立刻出来迎接,还好心的帮两人抬了行囊。 在选择客房时,何似飞订了一个套房,即便这一个套房比两个下等客房的价格还要高。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安全性,何似飞还是抱有偏见,他和陈竹住在大套间里,互相有个照应。毕竟,据说古代小毛贼很多。 套房是悦来客栈最上等的房间,因为今儿个是端午,价格又高了些,一日是一两银子又二百文,到明日便是九百文了。不过,这个价格包括三餐、洗澡还有洗衣。倒也不算特别离谱。 何似飞订了七日。 一是等待县学放榜,二就是得专心做木雕。 小二叫掌柜的前来登记,掌柜的见何似飞和陈竹这一个少年一个哥儿,原本有些迟疑,但看着陈竹身份文书上的‘奴’,便放下心,想来是哪家的少爷带着下人出来游玩了。 只是这少年的年纪未免太小了些。 不过,订七日上等客房,那可是六两银子又六百文,没有人会选择跟钱过不去。 小二点头哈腰的把两人连带行李送到二楼最内侧,笑着说:“客官今晚可要热水?咱们上等房里有一个专门的浴房嘞。” 何似飞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套房的外间,进门处是一个翘头衣架,再往里有一排矮柜,靠墙地方则是一个三尺宽的单人榻,靠窗地方有一张八仙桌,旁侧再靠墙处还有一个不大的桌案。 悦来客栈的上等客房布置的非常精心,内间比小院内高成安住的房间还要大,桌案、床榻、文房四宝等应有尽有。拐角处还有小二说的浴房。 小二介绍道:“客官,咱们这里每日给客人准备两张宣纸,笔墨纸砚都可以随便用,但是最后不能带走就是了。” 何似飞颔首。 他要了热水后,小二立刻应声出门,不一会儿,送来热水的同时,还端来了一些清粥小菜,“客官,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泡澡会舒服一些。” 说完,小二再次退了出去。
第40章 今夜, 搬家的不止何似飞与陈竹,城南那座门楣朴素,里面却别有洞天的宅院主人也在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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