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着一脸跟何鞍书差不多同样款式的浓密络腮胡,只不过颜色是黑色的,小半张脸颊都被盖住了。 顾念心头倏然一跳,“他都说了点什么?” “就说他叫燕幺,说是做布匹生意的。” 燕幺?顾念皱了皱眉。 就在这个时候,络腮胡男人突然心电感应似地转过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正对上萧云铠虎视眈眈地目光。 男人怔了半秒,站起身就朝离自己最近的窗户跑了过去,眨眼就破窗而出。 他一动,萧云铠也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顾念示意胡姬安抚被响动惊扰的客人,也急忙跟在后面跑出去。 等他从正门绕到坊道,就见萧云铠已经跟那个络腮胡男人在不远处叮叮当当打得不可开交。 男人手上操持个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棍,萧云铠大概想抓活的,刀锋并没有对准男人的要害。 两人一时之间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顾念也想帮忙,但两人招式耍得密不透风,他这个不会武的根本无从下手。 他急得在旁边团团转,突然就摸到了腰间那个装石灰的袋子。 顾念捏了捏那个袋子,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了两个名字的联系,把心一横,朝着缠斗的两人喊了一声,“余沉!!!” 络腮胡愕然转过头,顾念抓起一把石灰就朝他的眼睛砸了过去。 “啊!!!”络腮胡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马上就朝后退,依然被生石灰糊了小半脸,痛得立刻惨叫着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萧云铠还刀入鞘,抬手把飘近自己的‘白烟’戒备的往远处扇了扇,“什么玩意儿?” “暗器。”顾念朝他展开白花花的手心。 萧云铠:………… 远处围观的胡姬送过来根绳子,萧云铠立刻动手把人捆了个结实。 两人就近将络腮胡押到了揽月楼后院厨房,借用了些菜油帮他洗眼睛。 手脚都被捆得死死的,络腮胡只得听话的弓着身体,让萧云铠帮他清洗眼睛。 萧云铠下手丝毫不温柔,大刀阔斧地揉搓着对方的眼周,石灰粉逐渐洗出,那人也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惨叫,脸上的皮肤也随着清洗逐渐白了两个色号,五官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昏暗的灯笼底下,萧云铠兀自不觉,边洗边不解地问顾念,“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余沉?” “就是不确定才喊的。”同样沾了满手石灰的顾念也在用菜油洗手。 石灰这玩意进眼睛肯定疼死,他就是怕错伤别人。 余沉虽然是个假名字,但从之前他们的调查来看,这人至少也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足以对这个名字形成一定的熟悉度和条件反射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张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他当时的决定是,如果大胡子回头,就洒,不回头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帮忙。 萧云铠:………… “而且主要是他太自信了,自己暴露了自己的马脚。”顾念瞥了眼双目紧闭的络腮胡,又随手从灶底抓了把草木灰将手上的油污搓洗干净。 “什么马脚?”萧云铠用帕子帮络腮胡粗鲁地擦了两把,推到一旁,自己也学着顾念抓了把草木灰胡乱搓了搓手。 络腮胡晃了几步,勉强站住脚,见他们在谈论自己,忍不住侧耳凝神,细听他们的谈话。 “洗干净,洗干净。手指,指缝,还有手腕。”防病疫小标兵顾念上线,开启碎碎念监督模式,盯着萧云铠洗手。 络腮胡:………… 顾念回过头,看到络腮胡侧耳偷听他们谈话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怎么,两个名字这么明显的联系你还觉得没有人能识破?你也未免太自信了。” “哈哈哈,”络腮胡扬起头,猖狂地大笑了几声,“谁让你们动作那么慢,让我等得有点无聊了呢?” 顾念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撬开对方的嘴需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少废话,”都被抓住了还嚣张个鬼?萧云铠看不惯他狂妄的模样,扬手‘啪’地甩上去一记声音响亮的耳光,“你要是真想被抓,刚才跑什么?” 络腮胡被打得身体歪斜,踉跄两步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才勉强站稳。 他歪头吐出被打掉的牙齿和血沫,不服气地磨了磨牙,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没再做声。 萧云铠转头看向顾念,语气立马和气下来,仿佛刚才那个随手把人打掉颗牙齿的家伙不是他似的,“别打哑谜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雁(燕)杳(幺)鱼(余)沉,”顾念一字一顿,拿起根柴枝在地上写下这几个字, “他的两个名字连起来,就是音信断绝的意思,暗示他已经斩断所有线索,逃得无影无踪,根本抓不住的意思。” 这两个名字,就是赤裸裸地在嘲讽那些永远只能追在他身后跑,却永远慢一步,毫无所得的差役。 “哼,”萧云铠冷哼了声,伸出三根手指,钳住络腮胡的下巴用力晃了晃,“臭小子,你还真不是一般嚣张啊。” 他一用力,竟直接将对方那脸浓密的络腮胡扯了小半边下来。 想想也是,这家伙现在的脸肯定也是装扮过的,尤其是这把之前完全没有的大胡子。 “装!我让你装!”萧云铠索性直接伸手,气势汹汹三下五除二把他剩下的胡子全扯了下来,“我……” 萧云铠正要好好奚落他一番,发泄下这段日子被耍得团团转的怒气,结果看到拿掉胡子之后的那张脸,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似的,突然失声。 顾念好奇地看过去,也霎时愣住了。 胡子底下那张脸,赫然正是年深! 作者有话说: 顾念:石灰+菜油,烧脸卸妆好帮手。【造谣勿信】╮(╯3╰)╭
第49章 灯笼昏黄的光线下,闭着眼睛的余沉乍一看居然跟年深长得有九成相似! 虽说借了光线昏暗的便宜,但即便拉到阳光下,余沉这张脸跟年深至少也有七八成的相似度。 就在这个瞬间,顾念终于想通了陆溪冒险让这人继续留在长安的理由,他没死心,他还在等另一个让余沉冒充年深的机会!!!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余沉身上少了年深那种冷冽逼人的气势。 萧云铠不信邪地伸手拽了拽余沉的脸皮,却发现确实拽不动了。这就是余沉的真正的样子。 “怎么回事?”萧云铠深吸口气,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人怎么会跟麾下长得这么像?如果换个地方遇到,他都难保自己不会认错。 顾念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先带回大理寺问问吧。” 审问过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抓到余沉这种事情,当然要尽快告诉年深。 顾念不会武功,萧云铠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押着余沉回去,便跟揽月楼的掌柜打了声招呼,借了个小厮去年府送信,自己跟顾念一起将人押回大理寺。 此刻早就过了坊门关闭的时间,但有萧云铠腰间的银鱼袋开路,大理寺抓获要犯这种事情,巡街的金吾卫自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坊门那边也同样都是配合的做过登记后乖乖放行。 到了大理寺,萧云铠心急的要把人直接带回履雪殿审问,顾念却想起了之前他换过来时杜泠提过的,许多人因为整肃的事情有所不满,盯着履雪殿这边等着找麻烦的事情。便劝萧云铠,人已经抓到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带着人去登记走了个过场,然后才马不停蹄的把人‘提’到履雪殿。 想着这是事关年深名誉的问题,为了加大‘公信力’,顾念顺便还把今晚坐衙‘值夜班’的两个寺丞和评事也一并请了过去,共同听审做笔录。清白这回事,总要有人见证然后再通过‘私人渠道’传出去,传播起来才更有说服力。 “进去!”将人押到殿内,萧云铠粗鲁地把人往殿中间一推,‘燕幺’摇摇晃晃地冲出去几步,跌倒在地,便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顾念身后跟来的张寺丞和赵评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毕竟比起那些发生在刑房里的血腥操作,推嫌犯一把,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萧云铠左右打量一番后,直接伸手端起顾念的那张桌案放到了年深的主案旁边。 现在全场他官职最大,自然应该由他主审。但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便打算名义上自己主审,实际操作还是让顾念来。 顾念那张桌案平时放在杜泠桌案旁边的时候,尺寸相差无几,但放在年深的桌案边,却生生矮了一头,变成了XS号版的‘弟弟’。 人是人家的小弟也就算了,为什么桌子也是?顾念怨念地盯着自己小了几号的桌案。 “坐啊。”萧云铠推了看着桌案发呆的顾念一把,自己也在年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剩下的张寺丞和赵评事见状,只得分别在左右两边剩下的那两张原本属于杜泠和萧云铠的桌案前坐了下来,摊开纸笔做准备。刚才请他们过来的路上顾念就说了,事关重大,他们三个各写一份问询记录,以做备档。 “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萧云铠对着坐在地上的人拍了拍桌案。顾念等三人提笔开始记录。 男人双手被绑在背后,眼睛还不太睁得开, “燕幺。” 萧云铠嗤笑道,“不是余沉么?” 男人双目紧闭,朝着声音的方向咧开嘴,露出还在渗血的齿龈,”余沉?谁是余沉?” 这才多久,转脸就不承认了?萧云铠正要拍桌,顾念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又对坐在殿中间的男人道,“你不是余沉?” “当然不是。”男人耍无赖地歪了歪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这么说来,胡裁缝、婉儿、赵杰的案子也都与你无关?”顾念仿佛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菜鸟,顺着他的话‘恍然大悟’。 两边的王寺丞和赵评事并不开口,只管提笔做着记录。 “自然无关,谁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顾念又被‘说服’了,‘老实’的继续下去,“通义坊的孙家纸坊,你去过吗?” “别说孙家纸坊,就连通义坊我都从来没有去过。” “宣阳坊你去过吗?” “没去过。” “平康坊你去过吗?” “没去过。”男人继续摇头,打死不认。 “天香楼你去过吗?” “就说了我没去过平康坊……”男人说到半途,才意识到顾念话里似乎有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萧云铠也从他的反应里明白过来,哈哈一笑,“你没去过平康坊,怎么知道天香楼是平康坊的?” “听说的,那座竹楼那么高,谁看不见?”‘燕幺’脸上出现一丝恼色,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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