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并没有立即得到什么回应,等了好几秒,付浩然又问:“回到家了吗?” “嗯,浩然哥感觉好点了吗?” 纪寒回了一句,但又没了后续的声响。 付浩然弄不清纪寒打电话的意图,刚想询问关于纸条的事情,就听纪寒轻声道:“今天去找浩然哥你,其实是有话想要说的,但当着面,好像有点难说出口呢。” 纪寒的声音听起来极为低落,让付浩然心底升起了一阵难耐的不安:“我有一个集训需要参加,可能连续两个月都见不着浩然哥你了。”
第48章 探九重迷瘴 外出集训这件事,纪寒也是被纪丹扬临时告知的。 按理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往常他和付浩然也总会有需要外出比赛的时候,经常少则三两天,多则一个月,他们应当早就互相习惯了。 或许是因为近些天来各种思绪在不断翻涌,或许是他不久前才思索着如何以不离别的方式把人撬动,以至于对这突如其来的短暂分别也难耐了起来。 所以他专门再去付浩然家一趟,只为了平复自己这格外矫情的心思。 人就是这样一种犯贱的生物。如果随时可以见面,稍微搁置对方一两天,甚至一个星期,都不会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觉得只要走一趟,对方的脸就会立即出现在面前,根本费不上多少力气,自然也不会多花心念去惦记。 可当真分别了,相隔将近两千公里远,脑袋里反复转着会许久不能见面的概念,导致刚告别一个小时不到,登上飞机,纪寒便开始想起某个小傻瓜了。 会站在登机口前头东问问西问问,像是生怕他会落下什么,导致去的过程中会有哪里不舒心,甚至脱口而出一句:“要是缺了要用的东西,就发信息给我!我寄给你!” 说得像纪寒要去什么荒郊野岭似的。 付浩然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了顿才地嘟囔说:“哦不对,小纪你可以去到之后买新的,不用我寄。” 想着,纪寒单手解开装有自己身份证的夹扣,拇指往上一踢,显现出藏在其中的一张照片。与周温文办公桌上摆放着的那张极为相近的,某人傻乎乎比出来的剪刀手。 没有任何拍摄技巧可言,仗着被拍摄者脸蛋足够好看,才让这么一张拍立得显得不那么寒碜。 纪寒心觉自己这样把“朋友”的照片随身带着有些变态,但他不想改。 仗着接下来会有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作为缓冲,纪寒顾不上会不会表现得太过矫情与黏腻,秉持着惯常逗人的那一套,惦念着对方会有的反应,给付浩然发了一句消息:[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浩然哥了] 又故作姿态地补发了一句:[我这样会不会太过烦人了?] 发完就立即将手机关机,动作利落得颇有不回头看爆炸的飒爽,如同办成了什么人生大事。 从机场回到家,把自己收拾妥当,打算回房间静心补作业的付浩然,收到消息的一瞬差点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给甩了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慌不择路地回了一句:[不会烦人的,注意安全!!!] 都说身正不怕影子,心中若无鬼,夜半敲门也不惊,可偏偏付浩然此时心里有鬼,一只他弄不清怎么形成的鬼怪。 原本他对于这短暂离别也没有太大的触动,毕竟他也经常要去外地比赛,此时被这么一句提醒,他居然也跟着开始心念起纪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坐在椅子上念了好一阵,本以为已经过了许久,可往手机瞅了眼,发现才过去了两分钟。 两个月时间,好久。 付浩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两手一伸瘫倒在自己的书桌前,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画了一个圈,而后飘忽间,用签字笔在净白的纸面上,写下了“纪寒”两个字。 写完,盯着那稍微下凹的笔画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暑假作业上边写了什么,连忙去翻找出自己许久未用过的涂改带,用那白胶将自己那模糊不清的心思掩埋起来,叠到一个个数学字符之下。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付浩然才熬过了这个尤其漫长的假期,迎来了又一个新的学期。 这还是付浩然第一次新学期开学会一个人上下的。 原本应该是他跟在纪寒身边,叽叽喳喳一些开学的琐碎事,或者纪寒与他讲说这个学期课程上需要注意点什么,此时却替换为了付浩然自己的同班同学,在与他说着校际篮球赛的事。 篮球属于付浩然擅长的各种运动里最为不擅长的一项,故而他也一直没有加入高中篮球队,但因为他所在班级里的体育委员刚好就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所以总喜欢拉着他去当场外援助。 即使没有纪寒在身边,付浩然的学校生活其实依然是又忙碌又热闹的。 可是接连一个星期没有人来敲他的课室窗沿,让付浩然觉得十分不能适应,完全不能适应。 每天放学他都会习惯性地与纪寒互发消息,这是付浩然使用手机最多的时候。 但那一句“小纪,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发不出去,他知道纪寒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只不过是等不及了。 简直就像被人下了怪异的子蛊,而牵引他心室的母蛊,是此时已然远在天边的纪寒。 这样的感觉太过难受,付浩然忍不住对那个离开的人心生抱怨,又经不住觉得自己这样太过无理取闹。 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付浩然只好愤懑地将手机又在枕头山下,然后一举跳下床,逃避式地往客厅逛去。 正好撞上了也跟个游魂一样乱晃的付熙,他难得一整天窝在家里,先是在石砖前坐了三个多小时,然后手搭上自己的头侧,静了片刻,而后忽的像发了疯般把自己胶得好好发型给捣成了鸡窝。 一见付熙这个架势,付浩然就多少猜得出他是画画又卡住了。 他的画技算不上好,这么些年时而跟着付熙一块涂写,也不见得自己能画出点什么像样的东西来,顶多能按着短视频的教程步骤,照本宣科地画点小猫小狗。 可这并不影响他关心自己的父亲:“爸比在烦什么呀。” 一般而言,付浩然都是帮不上忙的,但付熙从来不会摆手说你一个外行别问这么多,而是认真地朝关心他的人求助:“浩然,你觉得宋代岩画的色彩表现,应该是什么样的?” “爸比我弄了好——久,都感觉不太对劲。” 付浩然眼睛睁大了半分,忽而兴奋道:“这个我知道!” 他以前会和师兄师姐们一起,用调配好的矿物颜料,将长风剑阁的剑法图解给悉数绘于岩壁上。 一个小时后,握着调色刀,转过身望向付熙:“怎么样?” 付熙闻言看向色盘上调配出来颜色,郁在心口处总算被吐了出来。 恨不能抱着人转圈,可儿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被他一把抱起来的四岁小孩了,个子窜到与他差不多高,已经是个哪怕是对着家人,也得有距离分寸的大男孩了。 更别说,他要是真把人抱住了,现在炸毛的可就不止周温文一个了。 他忽的想起先前周温文与他交代的事情,感叹了句:“我们浩然也到了这个年纪呢。” 付浩然不明所以:“什么年纪?” 付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拉了凳子,坐到一边,问道:“浩然要不要跟爸比一块去古长廊?总感觉你在古文化方面总是很厉害呢。” 说着,打开手机,将项目文档映出。 “这个地方……小纪好像也是在这边附近集训。” 付浩然喃喃了一声,而后又对上付熙的视线:“我可以中途去看望小纪吗?” 付熙眼里又多出几分玩味,回道:“可以哦。” 说完余光看见周温文也下班走进了画室,立即伸出一个懒腰,人径直往地上倒去,被周温文连忙兜手接住。 “我过几天带浩然一起去旅游,顺道弄展会的事,你去给学校那请假。”付熙靠在人怀中,不带客气地命令道。 正当周温文想回点什么,又朝人眨了眨眼,满是狡黠意地说道:“不带你去,我们孤立你,大忙人。” 人年纪分明已经不小了,性格却十年如一日的跟个孩子一样。 周温文:……他想退休了,想跟先生和儿子一起旅游。 而在一旁的付浩然对于父辈间的亲密互动早就见怪不怪,但这一回却怔住了。 他也试过像爸比这么做,一伸懒腰,也不管身后是否有靠背,就直直地往后倒去,不仅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能以最快的速度稳住身形,因为后头是绵软的地毯,还因为……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让他恃宠而骄。 哪怕可能手脚使不上劲,可能被连累着一块摔倒,也还是会伸手把他接住,而后漫不经心地抱怨一句:“浩然哥,我手好痛,你要怎么赔我?” 这么一想,他就更有些迫不及待了。 对于某人的秘密到来一无所知的纪寒,还端坐在自修室内,维持着看二十页书,就望一眼手机的频率等待付浩然的信息。 从昨晚开始,每天都会给他发一段“小日记”的人,断更了,一直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都没有复更。 纪寒将手机往自己的方向推离了些许,再度开始他的二十页阅读,就在此时,自修室的门就被猛地打开了。 会参加类似比赛的,来来去去也就那堆人,大家都相互眼熟,闯进自修室的人,纪寒自然也认得,甚至勉强可以说声熟悉。 那人名叫朱锐达,作为一个自来熟,一直是纪寒他们组里头的黏合剂,许多合作的事项都是由他代为传达。 朱锐达将自己的包摔到与纪寒隔了一个空的位置上,却没有第一时间拿起资料,而是大咧着嗓子朝纪寒说道:“我知道你对跟人交往,碰桃花的事不感兴趣。” “刚刚有个男的在外头,一直在打探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你不是一个人还能是什么?所以我帮你把他骂走了,不用谢我哈。” 从很久以前开始,纪寒就很受欢迎。受欢迎到总有不少人,想要与他来一场青春爱恋。直接去堵的纪寒勇敢表白的不少,但大都是先用各种由头,去找一些认识纪寒的人,去套取信息,去假装偶遇。 对此,无论是纪寒本人,还是与他一个组的人,都很是厌烦,但这也没必要骂人。 纪寒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正要翻下第二页书,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小纪] 解了锁,聊天框冒出一声熟悉的呼唤,纪寒下意识勾起唇角,神情变得超乎寻常的温柔。 [你们集训原来是完全不能出来见面的吗?好严格呀] 纪寒看着这个问题的,不需要过多的思考,就猛地站起身,视线落在已然开始看资料的朱锐达身上,问:“你方才说你骂走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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