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江湖侠客倒不介意粗鲁,但论“饮”,他们就当与知己好友把酒言欢,才能更好地一抒豪情意。 然而同为江湖人的付浩然还没长到能饮酒的年纪,身体就“咻”的一下缩了回去。 一直想尝的烈酒没能喝过,稀罕牛奶反倒喝过一回。 九岁时他跟同门师兄去塞外送镖,遇见了一位远嫁的汉人,她倍感思乡情切,特地倒了一碗给他们。 只记得那奶腥味极重,并不怎么合他的口味。 好在付浩然不是挑三拣四的性格,“仙人”能赏食,已然是偌大的殊荣。 他握住杯子,郑重地吮了一口,眼睛即刻一亮。 这就是仙境琼酿吗,竟如此好喝! 付熙瞅见付浩然小狗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喜欢”,抱着自己新得来的“小金爵”爱不释手,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起身也去给自己接了杯水,重新盘腿坐到小朋友身边。 “浩然,生日快乐。”从孤儿院的档案看,付浩然刚被捡回时,手上有一枚小木牌,刻录着他的生日,就在“立夏”这一天。只是那木牌被工作人员不慎丢失了。 付熙稍稍躬身,用手中水杯与付浩然的奶瓶碰了一下,“铛”一声过后,眼见着付浩然呆呆地抬头看他,道,“浩然,欢迎来到我们家,顺便替缺席的某只……某人也欢迎一下。” 与此同时,端坐在公室内的周温文忽地打了个喷嚏。 他身旁的秘书见此,立即狗腿地关心道:“最近转季,天气反复得厉害,周总可要注意好身体啊。” 周温文闻言放下手中的笔,目光移向一旁的手机,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半带犹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阿姨,最近转季,天气反复得厉害,你看着给熙哥做点温养的汤水甜品,让他多注意点身体。” “嗯,还是煲汤吧,小孩也能喝的,我记得熙哥说他身体不太好,可以顺道补补。” “顺路的话,帮我买块小蛋糕回去,今天是那小孩的生日,说是你买的就好。” “我待会还有个重要的合作要谈,实在保证不了回去的时间,就不用给我留饭了。” 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周温文笑了笑:“人都没回去,就没必要提了,熙哥听了只会更生气,万一气得吃不下饭可就遭了。” “嗯,好,辛苦你。” 在旁被直接剽窃了狗腿语句的秘书:…… 周温文还想继续交代什么,便有负责接待的员工轻敲了下办公室的门框,小声道:“周总,纪总到会议室了。”
第3章 本一心问道 周温文这几日手头上最要紧的工作之一,就是争取到他的慕光科技与太环集团在新能源项目上的合作。 项目的主要联络人是对方新鲜走马上任的亚太区总经理,纪丹扬。 周温文原本与纪丹扬约定的洽谈时间是在下周。但就在不久前,她临时联系到周温文的秘书,说如果可以,希望能把会议挪到今天。 而正好,周温文把今天的行程都给排开了,本来是想着能好好陪付熙本来去孤儿院接付浩然的。 纪丹扬看了眼腕上的表,将资料合上,微笑着朝周温文伸手:“希望日后合作愉快,可惜晚上我还有飞机,要等下次回来才能请周总您吃饭了。” “客气。”周温文起身回握,“不过纪总怎么突然走得这么急?” “我那倒霉儿子发高烧了,还挺严重的。” 纪丹扬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想先交给保姆照顾,等两边的事安顿好了,我再一道把他接回国的,现在……就是都提前了。” 纪丹扬一直未婚,却有一个孩子。据业内小道消息称,是纪大小姐沉迷事业,没时间觅得真爱的结果。 她不愿被婚姻束缚,但前几年亲近的奶奶年迈病重,为了宽慰这位一直念叨着想抱曾孙的老人家,她就去找了个华裔模特,弄出了个非婚生子带回家去。 不过听说那孩子是个不怎么机灵的病秧子。 不知该不该说一声巧,他家新来的那位也发烧了。 这么想着,周温文鬼使神差地开口:“说起来,我……儿子,好像年纪跟您家的差不多,等纪总回国,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 纪丹扬闻言眉头一皱,眼中闪过的一丝怪异还未来得及收敛,就听周温文继续道:“是不久前我家先生在孤儿院收养的。” 周温文拥有同性伴侣这事,跟纪丹扬非婚生子那事一样,虽谈不上人尽皆知,但他们从来没想要着力瞒过。 “这样……”纪丹扬神色稍霁,重新挂起了笑容,“我听说付总是位慈善家,常将自己的作品捐去义卖,想必是做慈善时碰着的吧。” “是。”提起付熙,周温文冷峻的神色稍微软化,“我家先生是个很好心又很优秀的人,所以我总担心会追赶不上他。” “周总过谦了,”纪丹扬言语中不带谄媚,“您才不到三十,这么年轻就能着手创办公司,还得到这样的成绩,是很多人难以比及的。“ 周温文简单地回了句“谬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其实并非自谦。 不过短短七年,付熙就已经厌倦他了,可见他表现得有多差劲。 周温文回到家中已是十一点。 不出意料,屋内像往常一样只留了盏暖灯。 他轻手轻脚地进门,刚走过展柜,就见暖灯之下,付熙正惬意地半躺在太妃椅上,捧着个水墨屏专注地看电子书。肚子上搭了张淡黄的空调被,但只搭了一个角,余下的大部份,被另一只小崽子给占据,并鼓成布丁状。 付浩然睡得安稳,应该是被翻过面,露在上方的脸蛋被压得红彤彤的,如同淋上了糖浆。 周温文睨了那布丁一眼,而后目光就一点不漏地投回到付熙身上。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熙哥还不睡吗?这个点你平时都已经睡下了。” “那是因为平时无聊。” 付熙闻到周温文身上传出的酒味,心中顿时升起一道郁气,只落下了这么一句,便木着脸继续看文章。 周温文向来不擅长应对付熙的冷淡,窒息感蔓延上他的心肺,让他不得不抬手松了松领口,别开视线。 而“布丁”被他们说话的声音惊醒,弹了弹。 付浩然探出一个鸡窝般乱糟糟的脑袋,无意识间搓了搓眼眶,好不容易视线聚焦起来,迎面就撞上了那位来去如风的高大男人。 他全身漆黑一片,浑然皆是冷意,像大幕里出现的、会吃小孩的大魔头,还是一口能吞三个那种! 周温文也刚好对上了付浩然略带惧意的视线。 他霎时想起三个小时前,某个生意上曾有来往的纨绔,以“关于付熙”为由,组局喊他去喝酒时说的话。 “……一般人领养小孩,都会找年纪小一点的,最好两岁以下,还没多少记忆,这样才好融入家庭。哪会有人这么好心,专门收养一个先天不足还已经差不多四岁的孤儿,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尤其还是付熙那样富贵出身的人,家里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谁会乐意把钱都让个跟自己半点不沾亲的人继承?” “而且,我可是亲眼看见付熙前不久自己一个人回了趟良镇……我们讨论过,觉得他肯定是偷偷在外面找了女人生小孩,然后骗你说是孤儿院捡的,再用这个来跟家里和好。” “手续?手续也不一定是真的啊,找几个人假扮调研一下,或者以捐赠的名头暗地里操作一下,多大点事,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要我说,保险起见,还是查一下好。您现在也发家了,有的是钱,不用再扒拉着他了,找点别人来快活多好……” 付浩然刚惊醒,脑袋很快又因困意而像小鸡啄米似的往下点了点。 周温文瞅了他半晌,总算硬是从他与付熙两张五官轮廓风格南辕北辙的脸上,抠出了唯一的相似点来,那就是:他们都长得非常精致。 抠完,周温文自己都觉得自己神经病。 他下意识点亮手机屏幕,想将那几个纨绔给一举拉黑。 然后发现,方才不等他们说完那些话,他就已经顺道把人给拉黑了。不仅联系方式,还有他们的眼眶,一人两拳工整得很,就是料理店内摔坏的杯盏费了点时间。 周温文别开视线,边解着身上的西装钮扣,边回了房间,入目就看见,原本黑白灰简洁风的屋室内,多出了张挂满儿童益智玩具的增补小床。 这场景,犹如他还是个小混账时,往家中珍藏数十年的瓷画上贴皮卡丘贴纸,让皮卡丘站在巍峨山崖上远望波涛,把“峻岭激流图”变成“皮卡丘呼啸图”般滑稽。 他立在原地,钮扣都忘记继续解了。 没过多久,付熙就拎着犯困的付浩然走了进来,并十分自然地将这小孩安置到那张小床上。 “他跟我们一个屋睡?”周温文眉头一抽,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付熙不解地反问:“不然呢?万一他在隔壁出了情况,不会自己吱声求救,那可怎么办?一个房间才好照看啊。” 周温文身上的酒气再度抢占屋内的空气,心中怒气被莫名引燃,他语气又冷了几分,“你要是不乐意,那我跟浩然去客房睡。” “你要跟我分开睡?”周温文眼眶即刻有些泛红,声调高出了一个八度。 他与付熙这段时间虽然越发生疏,但是怎么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还是说,付熙真的打算不要他了? “也不是第一天了。” 付熙漠然道:“你平时也没少自己跑去客房睡。” 周温文急声回应:“这怎么一样!” 他之前是因为回来得太晚,见付熙睡下了,不忍心吵醒他,所以才去客房睡的。 “哪不一样了!你不就是在躲着……” 剑拔弩张之际,“嘎”的一声尖锐鸭叫,划破了此间紧张。 而后又紧跟上“叮叮咚咚”的一串简洁又不失错乱感的键盘钢琴声。 付浩然眼睛亮亮地打量着小床上妆点的各种小物件,只觉每一件都极为新奇有趣。像是发现了什么隐含珍宝的稀世秘境,整个人变得炯炯有神,完全失了此前的困意,也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两位大人的复杂神色。 周温文僵着脸,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把那床上会叫的玩具拆了,我就同意一个房间睡。” “……好。” 一股脑把全部玩具都给装上去的付熙沉重点头。 第二日,周温文醒来睁开眼,越过身侧的付熙,看见的第一幕,就是某只崽子的激情“越狱”。 付浩然一觉醒来,蹬了蹬手脚,觉着自己的身体虽说还有些许疲软,但已无昨天那般难受了。 这是“仙人”请了“神农先生”来给他开了方子的功劳。那方子都是些药散,入水即化,虽然也不怎么好喝,但比许多用草药熬出来的中药好入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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