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就算拥有再大的能力,也抵不过缺失的勇气。 蔺阳从心底已经否认了自己能打过清玄,便已然势弱,尤其是在清玄出手毫不留情的情况下,连对数十招,终究难敌,败下阵来。 清玄用剑指着他,但却未上前一步杀了他,而是沉沉看了他一眼,命江小白将他用缚灵绳捆住后便走了。 江小白道:“明五!带他去忘忧阁!只有他的血能解了阵法!快!” 说完话,江小白立刻顺着刚才清玄离开的方向去了,清玄靠在了一处石壁上,嘘喘着气,身体无力的垂坐下来,唇齿的鲜血止不住的溢出,见江小白来了,扯出一抹漂亮的笑,道:“若是蔺阳察觉一二,恐怕我已命丧他手。” 江小白一把拥住清玄,重获至宝,再也不愿松开。 清玄轻轻推开他,“小白,按照计划行事。” 说话间,清玄的双眼也渗出血来,江小白耳边响出系统警告,一遍遍的重复:【任务目标生命值持续下降中——】 江小白定在原地,一直没动,清玄抬手,指尖擦过鼻尖的血,低头看了几眼,从容不迫,轻声道:“小白,人各有命,如若今日我死了,也只是命数到了。” 江小白哽咽道:“狗屁命数。” 清玄抚上他的脸颊,温声:“不要前功尽弃了,快去忘忧阁。” 江小白忍不住骂道:“什么前功尽弃!我怎么知道会前功尽弃!明明说好了是明五替你假跳,谁知道你真的跳下去了?!没烧死你都是该!” 清玄摇摇头:“蔺阳不是傻子,认不出那把剑是因为他没见过几次灵墟剑,又加之我于那假剑之上释入大量灵力,才一时避目,勉强瞒过,但我和蔺阳相识多年,他对我知根知底,我对他也一清二楚,他非要亲眼看着我祭剑不可,明五瞒不住的。” 尽管心里千百个不乐意,一万个心疼,但他也没理由回绝这段话。 自三月前和清玄的那次温存后,他便知道了真相。是清玄告诉他的。 清玄说:“蔺阳杀你,其实是为了杀我夺剑。蔺阳之上除我之外再无他人,我若离世后,他夺得灵墟剑,他便是仙门总督,说一不二。师父常说,人心难测,我尚且不解人心究竟有何难测,如今才明白,当真难,难到与你相处了数十年的挚友,你都看不太清。蔺阳以灵墟剑祭剑为借口,可以顺理成章的让我消失,谁知中途出现了你,若是你祭剑了,那我便可以活下,他断不能忍。故背后屡次三番试图对你动手,借陆修之手,借灵墟山阵法,还有他自己亲自刺杀,为的就是你不能祭剑。对不起,小白,是我连累了你。” 那晚,听见清玄说这些,他还是挺惊愕的,他没想到清玄会将这种山中密辛,尤其还是不光彩的密辛对自己全盘托出,失神片刻,才道:“我很感谢你能让我知情。” 清玄道:“你该知情的。” 随后,清玄就说,他和蔺阳交涉好了,他去祭剑,蔺阳得到剑后会立刻摧毁。 江小白一惊,急切道:“别啊别啊,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呢,怎么就要祭剑?!” 也是这一晚,他们商讨出了一个计划。 清玄执意为了天下大道祭剑,江小白执拗不过,便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真的祭剑了,蔺阳反悔了,可怎么办?那时你也死了,蔺阳手持灵墟剑,谁还能与他作对,况且你俩的交谈除我之外,还有谁能作证,总不能让我追着蔺阳仙长说:‘你个骗子你怎么没有毁剑?’实际吗,不实际,所以仙尊,你不如留条后路。” 他建议清玄假意祭剑,祭剑的巨鼎内的业火由灵墟山上被扑灭的业火来用,看似灼烧骇人,实际上已经烧不死人了,明五与清玄身形相似,代他祭剑,而那把灵墟剑,自己花三个月时间勉强做出一个形似的。 如此一来,若是蔺阳在‘清玄’祭剑之后真的毁剑了,那清玄出现,真正祭剑也才划得来对不对。 这个提议非常大胆,因为一旦蔺阳真的毁剑,清玄就肯定会选择赴死。 但江小白对自己、对蔺阳,都有足够的把握,他确信,蔺阳不会毁剑。 一个人,花了这么大功夫,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心机,耗费心血,就为了一把剑和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说割舍就割舍,人性没那么简单。 顺水推舟,他那时正愁自己明目张胆的做一把仿制剑,会不会惹人猜忌,正巧叶子墨自己就送上门来让他制剑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以前的营生是什么,倒也合理。 处处计划好了,原本一切正常,连带蔺阳的反应都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当他看见明五的身影时就知道了,坠入鼎中的不是明五,是清玄! 清玄与蔺阳交手时,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清玄是强撑一口气,没多少力气了,余威压制,让蔺阳心防渐破落了下势。 为求逼真,清玄将鼎内的火也换成了一半的燃尽业火,一半真正的业火。故而此刻才能伤的如此重。 听着清玄的话,江小白发誓,这是他做过最难熬的抉择,江小白眼睛酸涩,起身道:“仙尊,你得好好活着。”他抹了一把泪,临走时,又道:“你别死了,你等等我。” 至此,连回头看都不敢看,便离开了,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不想走了。 忘忧阁内,阵法已经破裂,江小白赶来时,已然死了两个冒险进入的弟子,血流了一地,金光几乎要喷射,每一缕金光就是一道强大且无可阻挡的凶厉之气,足以可见当初创立此阵法的人心态如何,该是多么疯狂。 明七和明五将蔺阳捆在那里便不再管了,毕竟是师徒,怎么可能让他们徒手杀师,他们做不到。故而只是背对着,神情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待江小白来了后,二话不说就将蔺阳提起,带进阁内,明七随后跟上,明五嘱咐后面弟子不必进来。 四人进了阁内,江小白立刻开始破阵,割破了蔺阳的手腕,鲜血流出,在地面与阵法很快融合,蔺阳眉目沉沉,死死盯着江小白,像是要看出些什么,很快,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明五,在明五和江小白身上来回扫视,明五低下了头,不敢对视,蔺阳忽的一笑:“我的好徒弟,我一向只觉你古板守旧,循规蹈矩,竟不知你也有这么灵活的一面。” 江小白打断道:“明五!不要听他的话!”破阵极为关键,不得分心,江小白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希望明五不要被影响。 明五启唇,又沉默的低下了头,如此狼狈的模样少有见。 蔺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究竟是怎么骗过我的?”他凝视着明五,“嗯?” 明五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也恰恰是这一个动作,留出的这么一个背影,让静下来的蔺阳重新审视了一遍,他眼眸瞬间一寒,陡然醒悟,可为时已晚,自己已经被缚灵绳捆在了这里,他看向江小白,讥笑道:“你果真心大,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清玄,居然舍得抛下他来做这种与自己无关的事儿。清玄都快死了,你当真不去再陪陪他?” 江小白怒道:“你放屁!你才快死了!” 正是这个反应,让蔺阳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所以跳入鼎中的根本不是什么明五,而是清玄,是吗。你刚从清玄那边回来,清玄身受重伤,对吗。也是清玄让你来破阵的,让你离开他的,对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江小白根本凝不下心神,烦躁极了,明七见势立刻到了江小白身边,握住他的胳膊,沉声道:“小白,不要被干扰了。” 江小白紧闭眼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多余的思绪甩掉,他继续低头破阵,可旁边的声音却未曾断过,蔺阳道:“慢慢来,小朋友,不着急。你还是太年轻,被清玄骗到了,我若是你,我就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清玄,尤其是明知道清玄有毁剑的想法时。” 江小白怒吼:“你闭嘴!” 蔺阳笑道:“你害怕了?你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他挑了挑眉,“让我们猜一猜,你说清玄现在还在不在山中呢,我猜是不在了,那你觉得他会去哪里呢,我猜是灵墟山,你觉得呢?那么去灵墟山所为何事呢……” 江小白再也忍不住了,怒极拔剑,直至蔺阳胸口,明七痛苦哀求:“师父!求你不要再说了!!” 江小白手里的剑是颤抖的,连呼吸都不敢了,这一刻,他被蔺阳点醒了…… 清玄…… 清玄一心要毁剑,想一想之前清玄如临终般的神情,他会不会已经去了灵墟山,会不会去完成那场不该有的祭剑…… “哗——” 倏然间,缚灵绳断裂开来,蔺阳一掌击飞江小白,阁内本就充斥着由蔺阳可掌控的阵法,现下当真是反被包围反被杀。 蔺阳的实力根本不会被什么缚灵绳困住,能被抓到这里来,也完全是自己不想反抗不想挣扎了,但如果清玄重伤快要死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蔺阳随手抽过明五的佩剑,猛地杀去,必要除了这个心头大患,江小白眼前两道白光闪过,一道是直至自己喉咙的那道刺目白光,另一道则是伴着一声闷哼亮出的光。 蔺阳胸口中了一剑,闷出一口鲜血,他身子僵住,慢慢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明七手抖的厉害,可还是硬了口气,吼道:“小白!快去救仙尊!” 话毕,明七哭着一把拔出剑,蔺阳身子倾倒,半跪在地上,低头看向自己心脏位置的窟窿,他不甘心,狠毒的握紧拳,又是几口血闷出,他从未想过,自己手下最不成器,最不看重的那个弟子,竟然是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的人! 蔺阳还欲挣扎,自认明七一剑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确实不足以,可是害人终害己,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要了他命的是自己设的阵法。 他的阵法是至阴之法,最擅锁人魂魄,当初是为了清玄祭剑后,万一得知真相,怨气加重,成为难以对付的凶物,所以特设此阵前来镇压,此阵对怨气极为敏感,而当下蔺阳的鲜血接触到了阵法,其怨气也自然而然的被吸收,残破的阵法未曾解开,反而在自行修复,贪婪的索取着大量的血液和怨气,蔺阳就在这样恐惧愤恨中,被一点点吸干了鲜血,死不瞑目。 当然,这些江小白已经不知,因为那时他已经在去往灵墟山的路上了。 他在寂静的山林中嘶吼,试图找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拼劲全部力气,到了山顶,他看见了清玄,清玄身受重伤,步伐缓慢,刚刚布置好了业火,江小白怔了怔,沙哑着叫道:“清玄……” 清玄身子一怔,江小白扯着惨笑,小心翼翼,一点点走过去,“你别吓我。清玄,你等等!” 他忽一下扑过去,紧紧抱住他,清玄还欲开口说话,江小白没给他机会,只是紧紧吻住,亲的头脑发胀,才松开,他问道:“你是不是要给我说,你已决意赴死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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