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林不理解,“他们若想置您于死地,为何要用这发作时间如此漫长的毒?” “三个月……” 叶林喃喃着。 扶渊轻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眼神沉静:“那便陪他们玩玩。” 下一瞬,扶渊眼中的寂然猝然漾起阵阵涟漪,微妙的笑意自其间晕开。 叶林话到嘴边突然噎住,满脑子的猜测和应对计策也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顺着扶渊的视线,叶林看到了外头的沈夕昭。 他正在收拾东西。 钟子穆一会儿拿点吃的,一会儿又怕他路上无聊,给他准备了些解闷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将东西往马车里塞。 “装不下啦装不下啦。”沈夕昭一边说着拒绝的话,眼睛却巴巴地盯着那些物件看。 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诚实,将一个小玩意儿揣进兜里,苦恼道:“哎呀最后一个了,真的不要啦!” 沈夕昭似有所感,也突然看向这边。四目相对,沈夕昭朝这边招招手,绽出一个近乎绚烂的笑容。 两眼弯弯。 扶渊负手而立,只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脸上并未泄露出一丝愉悦的痕迹。 叶林:“有沈公子跟着您一起去,这一路应当少不了乐趣。 扶渊不置可否。 叶林想了一下:“用不用多派几个护卫?” 扶渊不以为意:“一个小孩儿,我还护得住。” 又顿了一下。 算了。 “按你说的做。” “好的!”叶林兴致莫名高涨,“我会让护卫躲在暗处的,不会吓到沈公子的。” 扶渊声音很轻:“有那么不经吓么?” “救命!” 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言论,外头传来沈夕昭哇哇乱叫的声音,他急起来第一时间喊的是哥哥:“有毛毛虫!” 沈夕昭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将毛毛虫甩得老远。 但他还是疑神疑鬼,非要钟子穆给他找找身上还有没有毛毛虫。 扶渊啧了一声,回应叶林方才的话:“你看着办。” “对了,修书一封,即刻发往谢御史府上。” 叶林中了毒不便长途跋涉,留在钟子穆家里养伤,因而只有扶渊和沈夕昭上路。 沈夕昭起初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又冒出一些强盗来给他们下毒! 但走了好几天还是十分平静,一点事儿都没发生,沈夕昭便稍稍放下心来。 沿途风光都是从前困于别墅之中的沈夕昭不曾见过的,许多时候他都会为大好山河的壮丽所惊艳。 不过还惦记着要给叶林找枝莲金丝桃,沈夕昭在路上一般都不曾停留,只是趴在窗边往外看。 心里想着断舍离,视线却难以离开那傲雪凌霜的腊梅。 扶渊在马车里头撑着脑袋休息,听到沈夕昭小声叹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看到少年放下帘子,将满园鹅黄关在窗外。又见他眉眼耷拉,突然上手胡乱揉搓自己的脸。 “要下去看看么?”扶渊突然开口。 “哥哥你被我吵醒了吗?” “没有。” 扶渊说:“要下去走走吗?” 沈夕昭却是摇头:“我怕来不及。” “没事。” 沈夕昭还是不放心。 扶渊破天荒地多解释了几句:“我早已差人将金丝桃送过来。再过几日,他们便能收到。” “真的?!” “嗯。”扶渊点头,“现在可以陪我一同赏梅了么?” 沈夕昭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一路跟着扶渊游山玩水,走了大半个月。 在晋州入住客店时,扶渊收到了一封信。 沈夕昭虽涉世未深,却知道他人隐私不可窥探,连忙抱着汤婆子跑出去。 扶渊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拦。 他拆开这封来自御史大夫谢经鸿的信。 不多时,沈夕昭从外头进来,将汤婆子塞进扶渊手里。 “刚换的热水!哥哥,你的嘴唇好白,是不是很冷呀?”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神扶渊的病好似还没有完全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病恹恹的。 这会儿扶渊脸色很难看,沈夕昭当即也顾不得看什么美景了,担忧地握住扶渊的手,往他僵冷的手上哈着热气。 扶渊手却仿佛越来越僵。 这一个月里他们一路同行,但像这样的肢体接触也很少有。 几乎没人碰过他,也没人敢碰他。 扶渊手指找回些许知觉,往回缩。 他咳了一声,沈夕昭赶忙上手轻轻拍他的背。 扶渊手指微蜷,掩唇咳了一声。 “尚可。” 立马有一杯水送到他嘴边。 喝完热茶捂着汤婆子,扶渊脸色慢慢变得红润。 更熨帖的,远不止身上的温度。 抬眸时,眼中染上几分暖色:“你可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何人?” 沈夕昭戳着他的手,不假思索:“我娘去世了。” “那你爹呢?” “我爹……”沈夕昭歪了下头,“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你希望能找到他吗?” 也许是因为有系统的帮助,沈夕昭最近断断续续会梦到一些零碎的片段。 他偶尔会梦见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的面容昳丽,可却苍白脆弱,弱柳般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最后一次梦见她时,沈夕昭看到她抱着一个婴儿,将镶玉的颈链放进襁褓之中,满脸都是泪。 面前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张画像,上头有一两处湿润晕开的痕迹。 画像上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呜……”沈夕昭突然嘴巴一瘪。 扶渊愣了愣,便见少年吸了吸鼻子,生生止住泪意。 沈夕昭擦干眼泪,如实道:“也许……是想的。” 也许,“沈夕昭”的母亲会希望他找到父亲。 扶渊目光落在他微红的眼尾处。 指腹轻碾,咳了一声别过眼。 “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居 3瓶;阿妺、高贵鳄鱼? 1瓶; 啾咪~
第10章 翌日,马车从客店出发,却是换了个方位。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扶渊将汤婆子放进他手里:“带你去个有很多花的地方。” “哇!”沈夕昭对大自然里生机勃勃的东西很感兴趣,也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不去京城了吗?” “过些日子再去。” 沿途风景变换,从寒梅独自开到芳草萋萋。 春日即将来临,江洲的景色却已十分接近春天,天气亦暖和怡人。 沈夕昭掀开帘子往外看,心情不由得升起一阵愉悦。 很快,马车到达一处庄园前。 扶渊告诉沈夕昭,他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只当养病。 将御史大夫谢大人的手信送进去,里头很快派人来将他们请进去。 庄园风景秀丽,路过之处鲜花绿植生意盎然,微风中吹来阵阵清香。 凉亭中坐着几个人,一应朝着这边望来。 沈夕昭不习惯这样的瞩目,下意识往扶渊身后躲了躲。 扶渊目不斜视走近。 凉亭中摇着团扇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慢了动作,一前一后身体紧绷着站起来,状似提线木偶。 不知道为什么,沈夕昭总觉得她们看神仙哥哥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们瞪着漂亮的眼睛盯着扶渊看。 准确地来说,是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看。 戴面具的男人……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乍一看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位“凶神”。 扶渊站定,温和道:“在下澹台渊,叨扰。” “哇!他戴着面具耶!” “这个面具好好看啊!我也想要!” 旁边三四个坐在旁边的公子小姐们围在一起议论着,声音实在不算小。 御史家二姨娘最先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番。 听了孩子们的话,几个大人也回过味来。 他们虽然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凶神”,却早就听说过,他素日都戴着黑色面具,整个人阴沉沉的。 况且眼前这位公子礼貌谦逊,跟传闻中的人截然不同。 不可能是他。 只是,澹台…… 二姨娘视线又从沈夕昭身上掠过,低眉微微一笑:“竟不知京城澹台家还有这样两位风姿卓绝的公子。” 京城澹台家…… 沈夕昭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澹台?那不是国舅家吗?这两个人是澹台家族的?” 窃窃私语闯入沈夕昭耳朵里,他恍然想起来,澹台家是京城有名的望族。 他的目光也不禁投到扶渊身上。 扶渊却是摇头否认了:“我虽也姓澹台,但与京城澹台家并无关系。” 扶渊回忆起过往,称父亲与御史大人是昔日同窗。 “父亲生前常常向我提起谢大人,我也一直想登门拜访。只是岁末年初谢大人不免要事缠身,因而让我先到江洲来小住一段时日。” 扶渊说话时慢条斯理,儒雅的模样倒是让他们彻底打消了顾虑。 那位“凶神”位极人臣,眼高于顶,是断断不可能说出这番话的。 “哦。”一直在一旁未说话的三姨娘终于开口,“老爷最是顾念同窗旧情了,你们来之前也特地吩咐过让我们好生招待。” 此庄园是御史大人谢经鸿祖上建的,四季温暖,是他们家族独享的避寒胜地。 “等忙完这一阵,圣上特许老爷也过来江洲休养生息。” “嗯。”二姨娘睨了三姨娘一眼,重新摇起手上的团扇。 空气中浓浓的胭脂香散开。 沈夕昭鼻子一痒,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扶渊往后看向沈夕昭,温声问道:“还好么?” 沈夕昭揉着鼻尖,有些赧然:“没,没事。” 扶渊点点头,说道:“这位是我……弟弟。” “!”沈夕昭眼睛亮亮。 扶渊的介绍也让沈夕昭整个人暴露在众人眼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夕昭脸上。 “哇!”一个小姑娘来到沈夕昭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这位公子长得真好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一个身材肥胖的少年跟着来到沈夕昭跟前,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一遍,最后嗤道:“瘦巴巴的,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就是……白了一点。 沈夕昭缩了一下。 他向来胃口不好,身体在同龄人里确实算单薄,但来到这里之后不再被病痛折磨,跟着神仙哥哥吃得又好,跟原先比已经长了点肉。 “是你太胖了好吗!”小姑娘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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