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伤,到处都缠了绷带……本来该好好躺着养伤的,现在却还跪在那里,看着可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是挺可怜的!可是他这臭脾气,现在受伤也得给我跪着!元熙心一横,把自己的怜惜劲儿强压了下去。 得让高怀瑜知道自己生气,不知道自己生气,他还敢乱来,还敢这样疯了一样跟人打!这次便罢了……以后呢?他要是有点闪失…… 才二十二岁,刚刚来到他身边没多久的高怀瑜就折了,他找谁要回来? “陛下,微臣知错……还请陛下息怒。” 高怀瑜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地方响起,带上了几分夜风的清冷。 元熙长舒一口气,道:“你知错?你知道朕怒火因何而起么?” 高怀瑜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低声回道:“臣一时莽撞,扰乱陛下计划。” 扰乱就扰乱,这有什么。自己要抓南陈太子,当然不可能就定一套计划,这个不行还有下个,有些意外本来就可能发生,没什么好怪他的。 自己气的当然不是这个! 派那么多人下去帮他,要护他离开,结果他把人推开,非要以身犯险? “你知错?你知道什么?”元熙回想起那一幕,直接气笑了,“刀剑扎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疼么?” 高怀瑜却蓦地一愣:“我……” 高怀瑜很诡异地犹豫了。 “你什么?”元熙没好气地道。怎么着,明明没法解释还下意识开口,要顶嘴么? 高怀瑜这次却没接话,沉默了。 元熙突然眉峰一跳,心如擂鼓。 他想起来一些事,高怀瑜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要命,打起架来好像都不知道疼,不管身上多少伤都跟没事人一样。 是他当然如此神勇,如此能忍,还是…… 元熙霍地站起身来。 他走到高怀瑜身前,突然俯身,抓起高怀瑜的手腕。 “你……”元熙盯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容,声音竟有些颤抖。 方才元熙猛地用力拽起他手腕,他怎么着都要被牵动伤口,伤口被牵扯到,那就会疼。 可高怀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怔怔地抬眸望着他。高怀瑜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牵动应该是会疼的。 元熙紧紧盯着他,手上用了力,五指紧抓住他的手臂,伤口处有血漫了上来,顷刻间浸透了纱布。 高怀瑜没有明白他的用意,目光中有些疑惑,没有如他所愿显露出半分不适。 好像真的不会痛。 元熙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你……一直如此?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从前那么多次浴血奋战……高怀瑜感觉不到痛。 他以为高怀瑜是伤得不碍事,可那也许只是因为高怀瑜感觉不到痛而已。其实平淡无波的神情下,已经是千疮百孔。 高怀瑜也不知是被他吓住了,还是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臣不明白……” “你没有痛觉……是不是?”元熙沉声道,“你从来没对我提起过。” 高怀瑜这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怔愣许久,最后低下头去。 “我怕痛……”高怀瑜笑了笑,低低道,“没有痛觉,也很好……” 很好么? 感觉不到疼痛……所以他从来不会爱惜自己,每一次他都像是要毁掉自己一样。 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分明是他的身体在让他自毁。 “你……”先起来。 元熙没能把话说完,高怀瑜的身体突然无法支撑,往前倾去。 元熙迅速护住了他,嘶声道:“你怎么了?” “陛下,臣只是突然有些晕……”高怀瑜半阖眼眸,努力想撑起身体,结果直接跌进了元熙的怀抱里。 元熙紧紧搂住他,感受着压过来的重量,似乎想起来什么,抬手往他额头探去。 很烫…… 发烧了。 从前元熙听过些奇闻,记得这种患有无痛之症的人好像极易发烧,身体温度时不时就会异于常人。好些人幼时便直接烧坏了脑子,变得痴傻呆笨,活不到成年。 高怀瑜……一直如此么? 高家人知道么?会不会将他视作异类,视为不祥?当年推他坐帝位又把他拽下来,是不是就是以为他好欺负好控制? 元熙越想越怒,愈发觉得高家人这些年对他的迫害恐怕远不止自己已经知道的那些。 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呃……”高怀瑜恹恹的,“我好晕……” 元熙:“很热么?” “不知道……”高怀瑜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脑子一片混乱,似乎已经有些不清醒了……却没有太多不适感。他感受不到,身体却照旧做出了反应。 元熙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伤口,将他抱起,快步走向床榻。 25 这大晚上的,元熙还差点派人满大街去买冰,就因为高怀瑜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还好安阳侯府上存了一点,高怀瑜自己对冷热带来的不适感没太大感觉,到了天热的时候都不用冰块消暑,不过下人们依旧在冬天时存了些冰以备不时之需。 留在安阳侯府上候着的太医又来给高怀瑜诊断,开了退烧药。元熙在旁边坐着等了许久,看人喂他把药喝下才安心。 “启禀陛下,安阳侯受过外伤,因而起了高烧,实属正常。只需外敷降温,服药退烧即可,陛下无需太过忧心。”太医看皇帝一直在床边忧心忡忡一语不发,便开口。 “好。”元熙闭上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元熙坐了很久,直到侍卫跑进来跟玉珠说了几句话,玉珠又有些犹豫地告诉他该回宫去了,他才回过神来。 “陛下,若是再晚些,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玉珠把那侍卫的话复述了一遍。 照往常这时候,宫门都早就关了。皇帝不好好待在宫里,大晚上跑到臣子家中算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总不会还想在这里留一晚上吧……不说别的,堂堂天子,因为臣子受伤病了,就在外边待一晚上?这种理由可站不住脚。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元熙叹口气,又伸手去摸了摸高怀瑜脸颊。 依旧有些热烫,原本因受伤失血的脸都有了病态的嫣红,嘴唇却是苍白的。长长的眼睫时而颤动一下,看来睡得并不安稳。 感觉不到痛,该有的症状还是有。 元熙取过帕子为他擦了擦脸,犹豫一下,又把他全身都擦了一遍。 他烧得厉害,就只着了一件清凉单衣,元熙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高怀瑜比起他要纤瘦些,却也不是瘦弱,而是一身漂亮肌肉劲瘦有力。 元熙觉得高怀瑜是只漂亮小猫,不过是只修长漂亮有些凶的小豹猫,一跃能上房梁的那种。 他伸出手指,在高怀瑜面上描摹。 抚过眉眼,鼻梁,嘴唇…… 高怀瑜生得当真好看,也不知是像阿爹多些,还是像阿娘多些。 传闻不是说他长得很像文昭帝皇后,因此颇得文昭帝宠爱么? 若文昭帝的太子还活着,或者文昭帝晚驾崩几年,有父兄在,他是不是就能一直被疼爱着长大? 不会被文宣帝拉上帝位当傀儡,又被废为清河王,也不会被如此猜忌,被逼到绝路。 也许他能毫无顾忌地施展自己的才华,不用称病退让,不用为一群废物操劳忧心,却换来废为庶人,鸩酒赐死。 那样他便不会被迫出逃,随自己来到玉京……可那样也很好,他能过得恣意潇洒些,也许他们会是对手……那自己便征服他。 又或者,自己能再多活几年呢? 上一世自己早早驾崩离世,之后他怎么了? 玉珠说过,大魏没能统一天下。 那他…… 元熙突然不敢继续往下想。 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的记忆只停留在灵州一战,他都还不知道灵州的结局,不知道高珩的叛军如何了。 十几年之后,大魏没了,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是怎样的惨痛……他能想到的,只会远远不及。 元熙指腹在他唇瓣上轻轻摩挲,最后怜惜地望了几眼,缓缓起身。 该走了。 “陛下……别走……” 元熙闻言停住了脚步,回身见他闭着双眼,并没有醒过来,依旧处在昏迷之中。可他居然还会叫自己……是梦见了什么? 元熙迟疑片刻,又走回去,坐在他身边。 他眼睛眯开了一条缝,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旁边的人是谁。 “陛……下?” “嗯。”元熙应声。 高怀瑜似乎想坐起来,可是没什么力气,摇摇晃晃的,腰都还没坐直就要往回倒。 元熙正要去扶,高怀瑜为了稳住身体,直接双手勾住了他脖颈。 对方鼻间呼出的热气在那一瞬将他炙烤。 嘴唇无意间相触,他被烫得发怔。 而后高怀瑜就没了力气,双手一松,重重跌了回去。 方才……方才怎么了? 高怀瑜躺在那里,看上去也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让元熙脸红心跳的事。 呆了片刻,元熙索性直接低头,真的吻了上去。 元熙心想,这应该不算趁人之危。 是他先动的手,怎么能怪我? 追根究底也是他先占了朕的便宜! 元熙愈发理直气壮,轻轻地含住高怀瑜的嘴唇,小心地吻了吻,却也就到此为止了。 都没有再进一步,启开他双唇,细细吻过。 迷糊着的高怀瑜无法理解皇帝的行为,就那么乖乖给皇帝亲,亲完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怀瑜……”元熙唇角露出几分笑意,柔柔地望着对此毫无所觉的他。 高怀瑜合起双眼,微微仰头,跟条离水的鱼一样又塌了回去。 偷偷亲了他一下,皇帝十分兴奋。 这种情念,元熙上辈子就有过,但他真的不敢动高怀瑜。 喜欢归喜欢,但只能那样了。他只能克制那些念想,毕竟他是皇帝,他要真的说了他对高怀瑜有点别的心思,高怀瑜要么不敢不从,要么大觉羞辱一怒之下跑了。 后者的可能性还多些。 高怀瑜感念他当年的救命之恩,所以愿意为他所用,那么多年忠心耿耿为国尽力。一切都只是为了报恩,不代表他真的会无条件地顺服。 元熙也不想他被迫顺服。喜欢是喜欢,也不是非要得到他不可,一直做君臣也很好。 至于后来才发现自己有些不甘心,后悔没把人搞到手,那都是临死前才想明白的了。 这一回…… “陛下……我要杀了他们……呃……”高怀瑜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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