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应我闻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还是不要脏了他阿姐的耳朵为好。 “啊,这样啊。”陆惊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在宣王府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呢。” 陆雪拥回忆起应我闻比寻常男子都要高大的身材,委实和什么姑娘搭不上边。 但不知道为何,他的心绪却不像平日里那般淡然。 他抿唇不语。 “雪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陆惊春细致地描绘他的眉眼,察觉到几分低落。 “我……”陆雪拥想到在祠堂撞见的秘密,有些踌躇,“阿姐,如果有天你发现自己身上背负着仇恨,而他的仇人这些年依旧活在万人之上——” 陆惊春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看来阿姐始终都知道。”陆雪拥低声道。 “雪拥,不论我身世如何,你都永远是我弟弟。”陆惊春没有再如往常般甜甜地笑,杏眼冰冷至极,“至于应昭,他欠下的又岂是一条人命。哪怕他已经死过一次,也不够我们解恨。” 这话没头没尾,陆雪拥心头不禁泛起异样,“不止一条人命?” 那还有谁? 陆惊春瞬间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指腹捏下他肩头一片沾上的桂花花瓣,“哎呀,以后你就知道啦。还有,阿姐觉得你身上的桂花香和你挺配,你觉得呢?” 陆雪拥下意识闻了闻萦绕在鼻尖的清香,恍惚间又让他回到那间昏暗的寝殿,男人炙热硬朗的胸膛抵住他。 他不自在地偏过头,“也就那样。” “哦,对了,今日入夜前成王殿下来寻你,见你不再便留了话,明日祭月节想你游船赏月,就在长安街尽头的青阳河畔。”陆惊春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届时他应该会在船上等你,直接上去就好不必再多问。” 陆雪拥总觉着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道:“我知晓了,天色已晚,我送阿姐回去。” “哎呀,在自己府里你还担心我做什么?” 陆雪拥认真道:“这样才安心。” - 次日,陆雪拥在府里与阿姐父亲用了团圆饭,见日色西沉,便如约前往。 出发之前,由于阿姐的怂恿,他只好在府中简单地编织了一个月兔福袋,又在阿姐过于热情的提议下,在福袋里装满了桂花花瓣。 他不明白为何与成王一个男子赏月还需准备这样的礼物。 总觉得有些奇怪,但阿姐总不会害他,便没有拒绝。 陆雪拥谨记着阿姐的叮嘱,在河畔瞧见那唯一一艘点着灯的画舫,便直接上了船。 船尾上,衣襟半敞的男人懒懒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手中捏着酒壶,正往杯中倒酒。 如瀑长发铺散在身后,随着轻柔的河风微微飘荡。 沉稳的脚步声靠近,男人倾酒的动作一顿,抬眼朝他望来。 一时之间,陆雪拥竟有些迟疑,“应不识?” 男人闻言挑眉,没说话。 但思来想去,若是应我闻,怕是他根本不可能顺利上船。 于是他走上前,将那枚准备好的福袋递出,“祭月节礼物。” 男人像是看见什么惊奇的东西,不停地打量掌中的福袋,想了想,低头将它系在腰间,却又不熟悉福袋特殊的系法。 陆雪拥面无表情俯下身,“不是这样系的。” 如玉的指尖灵活地在几根彩带间跳跃,男人的目光顺着他的手往上,落在他低垂的眉眼,若有所思。 不知想到什么,他从怀里摸出被油纸包好的桂花糕,懒洋洋道:“回礼。” 陆雪拥面色微怔,想到那日在街上买的桂花糕,熟悉的异样又躁动起来,仿佛有触角挠刺着心脏,隐隐约约的痒。 “我不喜欢吃甜的。”他淡淡道。 男人眨了眨眼:“哦,其实我也不喜欢兔子。” 陆雪拥瞥了眼福袋旁悬挂的琥珀月兔,到底是把那包桂花糕接了过来。 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陆雪拥仰头望向夜空,今夜的月亮很圆,人也团圆,可分明出府之前刚与家人吃了团圆饭,心中却依旧没有觉着圆满。 周围一草皆是那样熟悉,却依旧让他有着异国他乡的迷茫。 陆雪拥觉得自点香铺外的那块桂花糕起,他就病了。 他迫切地想要去找到什么能缓解病症的良药。 画舫绕着青阳河行驶了一个来回后,陆雪拥忽而在岸边瞧见了时常跟在应不识身边的小太监。 而被小太监跟随的男人,毋庸置疑只能是应不识,至于船上的这个—— 画舫缓缓停靠在岸边,陆雪拥偏头冷声道:“你是应我闻。” 应我闻笑嘻嘻道:“我可没说我是应不识。” 他说着走进,在岸边那人逐渐阴沉的目光下,凑近陆雪拥耳边低声道:“还有,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桂花糕,趁热吃味道才好。” 说罢,长腿一跨走上岸,步伐懒散远去。 陆雪拥指腹感受着掌心握住的桂花糕,竟觉着有些烫手。
第089章 这小两口,她不管了! “雪拥,他有没有为难你?”应不识走上前,面色尤为难看。 陆雪拥将桂花糕放入袖中,拧眉道:“不是谁都可以为难我。” 他又不是逆来顺受的奴仆,怎么会随意让人为难? 应不识失落地垂下眼,委屈巴巴道:“我还以为你今夜不会来了,我在青阳桥上等了你许久。” 青阳桥上?可阿姐和他说的分明是长安街尽头的青阳河畔。 莫不是阿姐记错了? 陆雪拥只觉着古怪极了,这种古怪在他告别应不识回府后愈发明显。 他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被宣王府的人送回来的齐长明。 然而他正欲去客房,却被阿姐告知,齐长明早在昨日送来时没过多久,就已气绝身亡。 府中死了人,可得知消息的相府上下,包括别枝惊鹊皆是一脸冷漠。 好像这一切都是齐长明罪有应得。 “有些人,便是多死一次,也是报应。”陆惊春无辜笑道,“雪拥,何必为了一个家奴伤心呢?” 陆雪拥从不知道,向来乖巧娇俏的阿姐,竟也会有这样冷漠的时候。 他不禁问:“齐长明可是得罪了阿姐?” “若我就是恨不得他死呢?” 陆雪拥沉默良久,道:“若是阿姐恨他,大可让我动手便是,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他从未把自己当做君子,所谓君子之道不过是他用来修身养性的工具。 他不相信阿姐会无缘无故恨一个人,阿姐不会有错的。 大不了一切罪责由他承担。 “能死在你手上倒是便宜了他,宣王倒是做了一件好事。”陆惊春道。 陆雪拥像是明白了什么,了然:“所以阿姐故意让我上了应我闻的船,还特意准备礼物就是为了感激他替你除了齐长明?” 旁人皆以为他与齐长明青梅竹马情分自然深厚,可自齐大人脱离了家奴身份开门立府归顺太子之后,他们的关系已然随着阵营疏远。 就算情分仍在,陆雪拥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冷漠。 因为在他得知齐长明死后,内心不曾有半分哀恸。 “好啦,这些事不用放心上,秋闱在即,何必管这些有的没的?”陆惊唇正说着,惊鹊匆匆跑了进来。 “公子,那位被您救下的书生已经醒了。” 陆惊春眸光微闪,“醒了?那我顺道和你一起去看看。” 陆雪拥颔首。 二人走进庭院,便瞧见那身材瘦削的少年在仆从的搀扶下走出房门,眉眼清秀,面色依旧苍白。 少年抬眼望进一双冷淡的琥珀色眼眸,骤然失神。 琥珀色,本就是温暖柔和的颜色啊。 在原地呆立片刻后,他走到陆雪拥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在下江上柳,陆公子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生甘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寒门之人能有如此风骨气度,属实难得。 陆雪拥面色稍缓,“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敢问江公子可是今年秋闱的考生?” “正是。” 陆惊春惊讶道:“那就奇怪了,既是考生,为何不好好的在家里温习,怎地就得罪了宣王?” 江上柳望向她的眼睛里闪过无奈。 “宣王府的下人瞒着宣王将贫民窟的孩子充作奴仆好从中捞一笔油水,而我那日恰巧撞见了那几个下人的密谋,便被诬告惹怒了殿下,方才有了这无妄之灾。” 江上柳瞥见陆雪拥冷下的脸色,又不动声色补充一句:“不过宣王殿下也是被蒙在鼓里,想来若是知道真相定也不会随意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你刚醒,身子尚未痊愈,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管家说。”陆雪拥淡淡道,“愿秋闱后,还能与阁下在殿试上相见。” 江上柳笑了笑,眉眼温软,“日后若能与陆公子共事,是在下的荣幸,只是能得公子相救已是万幸,如何还能继续劳烦相府?君子当自立自强,上柳就此告别了,来日放榜再见。” 陆雪拥向来不与人过多客套,亦不会强人所难,便不再多言,只让惊鹊送他出府。 他若有所思道:“总觉得阿姐与身边的人都对宣王殿下格外宽容。” 陆惊春无辜眨眼:“有么?雪拥竟不知么?若是一个人还能说是巧合,若是周围的人都这样,只能说明那位宣王殿下可能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人嫌狗憎。” 陆雪拥淡声道:“但相府如今与成王是一体,还是避嫌为好,阿姐便是对宣王殿下有所好感也还请慎重,我昨日去宣王府走一遭,那位殿下整日花天酒地,就连守卫王府的暗卫侍从也懈怠,阿姐若是嫁过去怕是有操不完心。” 平心而论,他实在觉着这应我闻性情过于恶劣,一看就不会疼人,配不上他的阿姐。 陆惊春:“……” 罢了罢了,这小两口,她不管了! “我与李家姑娘约了去城东首饰铺,不与你说了。” 陆惊春摆了摆手,熟悉地从别院的围墙翻出相府,然后在城东街上一晃而过,转身溜进了宣王府。 药庐内,杜若正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给影一扎针,忽而听见一声她此生都不会错认的声音。 “啧,这一针扎下去,影一怕是讨不到夫人了呢。” “我说姑奶奶,你下次给我扎的时候能不能认真点?”影一本是闭眼凝神聚气,闻言睁开眼,果然瞧见杜若捏着针,耷拉着眼睛都要睡着了。 “现在是管针扎错的问题吗?有人闯进王府了!不想被应我闻那个疯子逮着折腾就赶紧的!”杜若眼中闪过心虚,一巴掌拍在影一头上。 两人探寻的眼神朝外望去,却见少女一袭鹅黄纱裙,唇边挂着浅笑,脚步轻盈地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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