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子嘴都要笑裂了吧……云氏只和林氏有合作,现在又这么给面子。” “这两家交情是真的深,要是我也能和云总搭上线就好了。” 新郎当然也听说过云曳在生意场上的威名,态度越发恭敬:“云总,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到场。” 云曳冲他客气点点头,把手里的礼盒递给新郎,又看向林萧落,温声道:“恭喜,新婚快乐。” 林萧落也颔首致意,轻声回答:“谢谢。” 送完了礼物,与还打算套个近乎的新郎攀谈了两句,云曳并不打算多待,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一声:“云曳!” 林萧落笑意大方,神色却藏不住难过,轻声说:“你今天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她捧着花束的手指收紧:“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他,但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 “……快点放下吧。” 云曳微微侧着脸,目光悠远地落在蓝天中飘荡的气球上。 半晌,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林萧落的话,只是温和道:“祝你幸福。” 于是林萧落瞬间懂了他的偏执。 现在的云曳,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的确是温和体贴的,却也是冷漠疏离的,永远独立行走在人群之外,不会再靠近任何人。 看着温柔,实际上一颗心早就冷透了,陷在自己给自己的惩罚里,不见天日。 迎着丈夫关切的目光,林萧落回过神来,怅然摇头:“……我没事。” “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要是他还在的话……” 见云总缓步离开,宾客如潮水般退散,自觉给他留出通道。 两人刚刚的交谈声没有被周遭宾客听见,有个不知情的人好奇问起:“说起来,云总年龄也不小了,身边怎么从来没有过女伴?” “他这么出众,脾气又好的钻石王老五,肯定有不少人追求吧,怎么到现在都单着,孤家寡人……” 本以为这应该是个喜闻乐见的八卦,没想到所有人全都沉了表情,讳莫如深。 不知情的人很茫然,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回答,难道大家都不喜欢豪门八卦? 他又问了几句,最后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言简意赅地提示:“你没看过云总的访谈?” “他亲口承认过,自己是有爱人的。” “而且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什么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人愣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可是……可是云太太,从来没有出现过啊?” 说得这么笃定,你们都见过不成? 回答他的人叹了口气。 等云曳的身影彻底离开,再也看不见半点,他才低声道:“……因为他已经去世了。” 所有人都知道,云氏集团的掌权者,有个深爱的同性恋人。 每当提起他,那双眼中就会爆发出惊人的光辉,和无穷无尽的温柔。 即使对方从来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也没有人敢质疑那个爱人的存在。 因为没人敢招惹一个清醒的疯子, 也没人敢接受他温柔却不留情面的报复。 - 从林萧落的婚礼上出来之后,云曳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趟私人疗养院。 这是云曳本人名下的财产,疗养院的客户也只有一个人。 已经到了黄昏,天边染上烂漫的金黄,疗养院里种着大片大片的枫树,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被护工推着,在树下看风景。 她合着眼,腿上披了条毛毯,像是已经睡过去。 云曳踩在落了满地的枫叶上,他手里搭着西装外套,慢慢走到老人面前蹲下身,柔着声音道:“伯母。” “我来看您了。” 像是从瞌睡中醒来,陆母这才睁开了眼,下意识喊了句:“燃灰?” 喊出这个名字,她才像是反应过来,对着云曳笑笑,笑容慈祥:“小云来啦。” 云曳温柔地垂眸一笑,没有计较陆母的叫错,站起身来让护工回去休息,自己亲自推着轮椅,陪着陆母在院子里散心。 一边走,一边低声和她分享今日份的见闻。 语气低沉柔和,娓娓道来。 “我今天工作不忙,去参加了林萧落的婚礼。” 陆母花了点力气才回想起来林萧落是谁:“哦,是那个小姑娘……是个好孩子。” “结婚好,结婚好……她今年多大啦?” 云曳轻声回答:“三十一岁。” “三十一了。”陆母重复了一遍,问云曳:“你今年多大啦?” 云曳声音平缓:“伯母,我今年三十二岁。” “三十二,三十二……”陆母喃喃,枯瘦的手指放在扶手上,茫然地看向晚霞。 云曳也跟着看过去,任凭金光挥洒在雕塑般的眼角眉梢,静默着没说话。 那一瞬间,他们都想到: 如果有个人还在的话,应该也已经三十二岁了。 良久,陆母叹息似的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功夫,就十年啦。” 云曳温柔地应和:“对啊,十年了。” “小姑娘都长成大姑娘,谈婚论嫁了。” 陆母颤巍巍地回过脸来,望向身后的男人:“你什么时候放下?” 云曳垂下眼,没回答。 陆母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那样,絮絮叨叨,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老太太,在念叨自己想不通关窍的孩子:“别老是困在京城里,我知道你没那么忙。没事干也不用老是来找我,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风景。”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自己给自己建的围墙里呀。” 见云曳还是不说话,陆母叹了口气。 最开始,陆母对云曳当然是恨的。 唯一的儿子死了,身为母亲,谁能不恨? 陆母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最该怪的人当然是云渡,以及他买通的肇事司机……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云渡被判了终身□□,后来不知为什么疯了,又进了精神病院;司机现在还在坐牢;云夫人都出了国,云老没多久也去世了。 所有人都远在天边,陆母够不到。 近在眼前的只有云曳。 更何况,他也和自己儿子的死有直接关联,不是吗? 陆母情绪崩溃时,撕打,咒骂,哭着让云曳滚,让他给自己的儿子偿命。 云曳全都一声不吭地忍了。 不仅接受,甚至还弯腰低头,好让她打骂得更舒服些。 等陆母打骂累了,继续给她提供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最好的居住环境,每天风雨无阻地探视。 有时候忙,来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就在陆母房门口站会儿再安静离开。 那藏在宽大西装里的身形萧索,像是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似的。 慢慢的,陆母也下不去手去打骂他了。 云曳像是把所有能提供的好东西都用在了陆母身上,对她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请了国外的专家来设计方案会诊,最后简直像个医学奇迹似的,让原本瘫痪在床的陆母可以坐轮椅活动,见见外面的景色。 如果这样的讨好只是一段时间,那大概率是装出来的,陆母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动。 但云曳自虐一样赎了整整十年的罪,十年如一日,陆母当然看得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陆燃灰。 ……也是真的打算用余生偿还。 岁月流逝,时间一长,就连陆母的记忆都模糊了,那些浓烈的爱恨逐渐褪色,也慢慢接受了现实。 再加上这么多年,云曳一直想方设法地带她出去玩,带她去享受生活,看风景,品尝美食,去体验各种各样丰富多彩的人生。 视野渐渐开阔,想通了不少东西,很多执念也就放下了。 这时候,她甚至有些同情起云曳来,也默许了对方把陆燃灰的骨灰盒留在身边。 毕竟痛失所爱,对他这种记性实在太好的天才来说,是常人百千倍的折磨。 陆燃灰是自己的儿子,又何尝不是云曳的爱人? 知道他的死讯时……云曳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就像有刀子在割那么痛吧? 自打陆燃灰死后,云曳像是把自己困在那一天,彻底出不去了。 到了现在,反倒是陆母开始劝他走出来,去散散心,认识些新朋友。 有时候,陆母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是那个在这人间绑着云曳的人。 要不是因为自己还活在这世上,还需要人照料…… 可能云曳早就死了。 - 遍地金黄中,一老一少的画面蓦然定格,像是时间静止在了此刻。 纯白色的空间里,燃灰盘腿坐在巨大的屏幕前,琥珀色的眼珠定定注视着屏幕上那个男人消瘦如刀的背影。 此时的燃灰还是那副俊秀如玉的长相,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陆燃灰是温柔的,眼角眉梢间都是柔和的神采; 那现在的燃灰,就是漠然的,随性的,神情里习惯性带着点漫不经心。 倒也不至于说无情无义,只是万事都不真正往心里去,在心头随便打个转就散了。 002疑惑地小声问:“宿主,为什么不继续看回放了?” 现在回到了系统空间,它可以随意和宿主进行交流了,不用继续在脑子里说话。 燃灰瞥了眼002,手指轻轻敲着纯白色地面:“这真的是我任务失败后,那个世界里继续发生的事?” 你真没给我偷偷换碟? 002顿时感觉很冤枉:“怎么可能呢宿主!这就是你离开之后的后续呀!” 于是燃灰沉默下来。 老实说,他现在很是不解,甚至可以称得上困惑。 刚刚的屏幕上短暂的十分钟,是这个小说世界的十年。 也就是说,自己死遁之后,云曳这样过了整整十年。 人一生有几个十年? 心烦意乱之下,燃灰想拖动进度条快进,去看云曳的结局。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指右划了好几次,这个进度条就是一动不动,屏幕中的身影照旧静止着。 “宿主……”002小声道,“你拖不动的,因为进度条快到底啦。” 燃灰一怔,下意识去看屏幕底部的进度条,这才发现,进度条已经过去了十分之九。 这段回放的长度,就是男主的生命长度。 可他今年,不是刚刚三十二岁吗? 这也就意味着…… 燃灰骤然沉默。 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燃灰曾经真的认为,云曳对自己的那种感情,只是一时间的放不下。 天之骄子,栽了个跟头会念念不忘是很正常的。等自己死了,悲痛一两年也就过去了。他见过那么多人,好的时候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可一旦对方离开,不也很快找了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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